第60章 ? 琴瑟和鳴
60 琴瑟和鳴
◎今兒新婚,還不準爺急着洞房花燭夜不成?◎
永琪出去了。
殿內只餘以筠主仆一行人, 和幾個王府的下人。
以筠不開口,下人們也沒有敢說話的,只靜靜地在一旁站着。
永琪出去不過一會兒,便有嬷嬷和丫鬟捧了幾個食盒進來:“這都是五阿哥吩咐了送過來的, 松仁奶酥、墨子酥、黃米涼糕。福晉若是餓了, 便先用點。”
碟子被放在了一旁的圓桌上, 以筠只能聽聲, 而看不清楚, 那幾個丫頭說完仍舊站在那兒,似乎沒有她的吩咐便不欲下去一般。
“叫她們都下去吧。”紅蓋頭下終于傳來了以筠的聲音,極其得溫柔端莊。
語芙和平蝶對望一眼,眼底藏不住的驚訝,自家主子不是苛待下人的人, 可正因為對下人好,當妹妹那般的疼着,他們從未聽過主子這般溫和的語氣。
二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時, 幾人都已經道了“告退”,自個兒下去了。
直到以筠又回到了平日裏正常的語調:“還不拿過來給我吃啊?”
語芙忙不疊地端了點心過來, 看着以筠把手裏的如意和蘋果都放在床邊。
三碟子點心仍舊放在托盤裏,上面都蓋着紅紙剪成的“囍”字。語芙把托盤放在床沿, 讓以筠可以不用擡頭就看清裏頭放的東西。
以筠看了一眼,只讓語芙每養拿了一個放在空碟子裏端來給她。
“姑娘……福晉可要喝些什麽?”語芙一時間還未改過口來。
以筠并不在意,叫什麽都一樣。
她還沒來得及答話,殿門又打開了, 只是小丫頭并沒有進來, 只是怯生生地說道:“嬷嬷叫我來問問福晉, 有剛沏好的普洱,可要喝?”
正巧這些糕點噎得慌,她不假思索地應了聲。
主仆一行,在寝殿裏放松了許久,以筠才覺得這漫長的等待不至于太過無趣。
此番她嫁入王府,跟來的只有語芙、平蝶和劉嬷嬷,原先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四個聽字輩丫鬟裏,若按照看看的遺願,是決定分一個給她帶去王府的。
可她沒要,讓她們都回了原籍,或是找了個好人家嫁了,紫禁城也好,王府也罷,都不及襄勤伯府來得自在,可再自在一些的,還是離了這些高門大院。
人都要自由,那幾個丫頭,都還年輕,沒必要讓他們如此過了一生。
用過點心沒一會兒,便是午膳,雖說他們在後院無聊,可也能聽見外頭的熱鬧。
至于永琪麽,說來也好笑,大抵是真的怕她餓着或者是太過無聊,沒少派人來看。
午膳時分,門外的嬷嬷拎了個大大的食盒:“這是五阿哥吩咐的,鴨子粥、荷葉餅、火熏豬肚、燕窩肥雞絲、水晶丸子、糖醋櫻桃肉。阿哥說了,這會兒午膳,讓人不會來的,福晉若覺得累,也可把蓋頭先取下來,待有人來了也不遲。”
以筠也累得慌,掀開蓋頭看了看這擺了一桌子的菜,一邊覺得好笑,哪有新婚當日怕福晉無聊不停地喂吃的東西的!
用過午膳,一衆女眷都去聽戲了。
女眷那邊,不能無人陪着,因此和敬不曾往以筠這兒來,倒是書儀和和婉帶着永瑆與和婉的女兒烏日娜一起來了這兒陪以筠打發時光。
永瑆自幼喪母,後來養在舒妃身邊,又有永珹夫婦照佛,因此性子不至于太過沉靜。
只是如今面對并不熟悉的以筠,仍舊有些拘謹。他怯怯地躲在書儀身後,并不如年幼的烏日娜那般,小小的一個,趴在以筠膝邊,“咯咯”地笑。
“你怎麽躲在這兒?你不是早就說了,要來看五嫂嗎?”書儀輕輕推了推永瑆,示意他過去。
以筠自然也聽見了,她蓋着紅蓋頭看不清外頭的東西,只能隐隐地看見永瑆躲在書儀後面,不敢上前。
“語芙,去把方才的點心拿來,給十一阿哥和格格吃。”哄小孩子嘛,有吃的就好了。
她這麽想着,卻忽然想起今日源源不斷送往後院來的吃食,莫不是那人心裏也是這麽想的?
有了吃的,永瑆才活絡了些,他看着蓋着紅蓋頭的人,問道:“五嫂嫂為什麽要蓋着紅蓋頭?我可不可以看看五嫂嫂長什麽樣子?”
一邊說一邊就想着去掀,倒是一旁的書儀快手攔住了:“不可。這是一會兒你五哥要掀的。”
書儀看着以筠蓋着紅蓋頭的樣子,也知她累得慌,尋了個由頭叫了嬷嬷把兩個孩子領下去,才笑着說道:“行了,就咱們幾個,也不用扮什麽新娘子,還有什麽沒見過了,掀開來說會兒話吧!”
以筠掀了一半,明眸露在外邊,提溜轉了一圈,才說道:“沒人了吧?”
“沒了!”和婉笑着說。
以筠憋了許久的一句話,可算問出了口:“先前說皇上與皇後都在木蘭,如今可回來了?”
和婉與書儀相視一笑,合着這人這話憋了這麽久?
也不怪她,帝後是否回京的消息,沒人告訴她,她也不敢去探聽,省的影響了自己的心情,可如今是再忍不下去,明日就要朝見。
和婉無奈一笑,說道:“三日前啓程,昨日皇後娘娘在途中舊疾複發,原地修整,皇上仍舊回了宮,因此今兒早上,五阿哥是去給皇上、太後還有愉妃行的禮。你明日的朝見禮大抵也是如此,皇後只怕還有幾日才能回京。”
以筠舒了口氣,老天助我。
“你如今可別想那麽多,今兒洞房花燭夜,想那起子人做什麽?”書儀的臉上帶着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凰塗看過了,以筠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她背後的意思。
她唰地放下了紅蓋頭,掩飾自己的羞澀,不去理會外頭二人的笑聲。
——
黃昏時分,暮色降臨,後院裏的人又多了起來。
白日裏挂着的紅色的八角宮燈,如今都被點亮,整個王府都燈火通明。
以筠的手裏又繼續捧着金如意,蘋果已經被放在了喜床上,在別人看不見的時候,她已然吃飽喝足,因此這會兒有的是精神端起新嫁娘的風範來。
外頭歌舞齊鳴,鑼鼓喧天,永琪在衆多女眷的簇擁下來到了喜床邊。
喜床上鋪着繡有鴛鴦的紅色被褥,上頭擺放着花生、桂圓、蓮子、紅棗等幹果,取“早生貴子”之意。
他的視線從進來的時候就緊緊地釘在了床榻上的蓋着紅蓋頭的那人,她已經換了一身衣裳,一身紅色蘇繡八團鴛鴦戲水雙喜對襟褂,明晃晃的紅色與上面的織金相映,顯得愈發尊貴。
他看不見她的臉,只能看見她緊緊握着如意的手,她大抵也是緊張的。
她蔥根一般的手指上戴了尖而長的護甲,永琪這會兒看着,只覺得她緊張得都快把自己掐出印子來了。
一旁同樣穿着禮服的女官捧了一個托盤,紅綢緞墊着,裏頭只放了一柄紅木喜棍。
衆人見他來了,忙把他往喜床邊推:“五阿哥坐這兒。”
永琪瞥了一眼一動不動地以筠,在她身側坐下,才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很淡,卻像是一陣微風,吹過鼻間,讓人癢得忍不住打一個噴嚏。
“可以掀紅蓋頭了。”女官的話落下,周遭的人群裏,也不免開始期待起來這位與五阿哥青梅竹馬,得太後喜愛,又能讓五阿哥許諾此生只娶一人的,是何方神聖。
永琪從托盤裏取過小木棍,忽地也開始緊張了,他還未見過她今日的裝扮,只是,大抵仍舊是傾國傾城的。
他輕輕地挑起蓋住自己心上人的蓋頭,緩緩地往上掀,直到露出她的真容。
少女明眸流轉,乍然見到這滿殿燈光,尚有些許不适,臉上還帶着害羞的紅暈。少女時期的劉海被梳了上去,抹額正中間的那顆圓潤的珍珠是點睛之筆。
自钿子上墜下來的金飾有幾片亂了,永琪細心地替她擺好,金流蘇連同她耳垂處的一耳三鉗一起,幾乎要垂到肩上。
永琪有點想快些結束,他只看着就累,也不知她是如何撐了這一整天的。
自紅蓋頭掀開的那一刻起,邊上的女眷便都在低語:“五福晉可真好看啊!”
他只顧着打量她,根本沒在意女官都說了什麽,直到女官端了一碗子孫饽饽來,他才偏了視線。
“生的。”
以筠不大喜歡這個環節,所以也不曾像以前看過的電視劇裏那樣,矯情做作地故作不知地問一句:“怎麽是生的?”
誰不知道這子孫饽饽就是生的?
永琪只當她是累了,便說道:“端合卺酒來吧。”
“五阿哥急什麽呢?”人群裏,不知哪位女眷出言調侃。
永琪一手撐在膝蓋上,一手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輕輕地扶着以筠的腰,讓她不至于太累。
“怎麽?今兒新婚,還不準爺急着洞房花燭夜不成?”他言語輕快,帶了幾分纨绔,一下子就把衆人逗笑了。
以筠本就因着頭上重重的钿子不敢随意亂動,這會兒被他這話一說,更是不敢動。
她只覺得,應該再早些成婚,那樣好歹會給她一柄團扇這會兒好擋臉,不至于跟着他一起“丢人”。
“行了行了,趕緊把合卺酒端上來吧!別讓咱們五弟着急了!”還是和敬出面,一衆女眷才堪堪放過了永琪。
以筠微微轉過身,只看了一眼永琪,便忙低下了頭,他的眼神太過炙熱,根本不适合在這樣的環境裏多看他。
兩人的臂彎交纏着,靠得極近,以筠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他今晚應該沒喝多少,但只怕都是永珹和兩個額驸替他承擔了。
兩人一飲而盡,在女官樂呵的笑聲裏,宣告禮成。
終人散去,永琪是最後走的,儀禮,他是要去前院目送賓客們回家的。
以筠思量了一會兒,終究在他轉身的時候,說道:“我同你一起去。”
永琪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麽,站在她兩步之外,微側了頭一笑,朝她伸出了手:“走吧。”
他這個福晉,的确有些不一樣。
十月的天還是有些冷,以筠好容易才能動一動,只覺得坐了一天了,不是腰酸就是背疼,甫一站起來,還緩了一緩。
永琪走在她側後方,伸手替她揉捏了一會兒腰間,又替她在頸後捏了捏,低聲說道:“若是累便在裏頭歇着,不必出來。”
可一說完,他似是想起了什麽,又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出來也好。”
才走出殿門,一陣晚風吹過,以筠下意識地顫了一顫,只是這樣的晚風,并不會多冷,只是在剛出來的時候有些冷罷了,并沒有那麽矯情。
永琪不經意地朝身邊的下人遞了個視線,不出一會兒,兩人還未走出後院的垂花門,就已經有丫鬟拿來了披風。
他也不問以筠需不需要,徑自替她攏上。
烏金色的緞面披風是早就備下了的,也是喜慶的模樣,下繡山川江河水波紋樣,上繡鴛鴦與百囍。
“我可不想要一個新婚夜着涼的福晉。”永琪替她擋住風口,系緊了披風的帶子,然後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往前院走去。
以筠輕哼了一聲,沒再把手從他手裏抽走,從此刻起,他們可以正大光明地在衆人面前十指緊扣。
旁人只會道五阿哥同五福晉,恩愛美滿,伉俪情深,堪稱典範。
永琪走得快些,快了她半個身子,離前院愈近,也就越熱鬧。
可人聲鼎沸裏,他還是聽見了她的低語:“你不要也由不得你了。”
還記着他方才那句話呢。
永琪又一次無意識地揚起了唇。
哦不,他嘴角的笑意,從未消失過。
從四月初一日選秀起,到如今大婚,從來都是,也許未來,也一直都是。
前院裏如今都是各府的老爺夫人聚在一起,等着自己的馬車上前來。這等待的時刻,是他們閑談今日的婚禮,閑談五阿哥與五福晉是如何琴瑟和鳴,又閑談五福晉傾國傾城的容貌在這北京城裏堪稱一絕。
周遭的人聲鼎沸忽然安靜了些,因為他們都看見了原處正并肩朝他們走來的五阿哥和五福晉。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似乎就是為他們所創的詞語。
兩人雙手緊握,燈火掩映下,永琪身上織金的蟒紋,同以筠發間的金釵珠飾還有身上的同樣織金的鴛鴦一起,閃着微光。
他們在衆人的矚目下,走到了王府門前的廊下。
才剛站定,“砰”的一聲,自王府後罩樓處綻開的五光十色的煙花照亮了皇城的半邊天,以筠下意識地抓緊了永琪的手。
永琪一邊笑,一邊把她拉得近了些,借着煙花綻放的聲音,微微俯了身,湊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今日很美,我都記得。”
說完,兩人又并肩仰頭,看漫天煙花,絢爛多姿。
看今後的路,光明燦爛,鳳凰于飛。
【作者有話說】
應該或許晚上或者傍晚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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