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 遇雪開筵
73 遇雪開筵
◎五哥◎
書儀暈倒的消息傳至慈寧宮的時候, 和敬和以筠二人剛要離開。
“四福晉悲痛過度暈倒,索性有随行的太醫及時診治,現已無礙。”是明齊來傳的話,太後聞言先是一驚, 聽到無礙方才舒了口氣。
明齊卻還沒出去, 和敬站在門口, 有些不耐:“還有什麽事?吞吞吐吐地吊人胃口算什麽!”
“四福晉……有了身孕……”
以筠和和敬對望了一眼, 又看看太後, 衆人眼中俱是驚訝,太後忙問:“何時的事?”
明齊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也沒漏了養心殿裏欽天監說的那些。
太後原本還有些緊張,她也是見過服內生子的,但一細想, 便又覺無礙:“從前皇阿瑪駕崩的時候,敦肅皇貴妃誕下福沛,不也沒什麽嗎?”
她擺了擺手,示意衆人下去:“都下去吧, 叫皇帝傳話給小四,回來的路不必着急, 好好照顧着書儀,再把這消息去怡親王府和福晉說一聲。”
以筠看了眼太後, 心想敦肅皇貴妃當年當真無礙嗎?福沛早産背後又有多少先帝後院争鬥的秘辛?
書儀自小養在老怡親王福晉膝下,她又自小常居宮中,這其中的因果舊事,她更是心知肚明, 不然他們四人, 又何必兜兜轉轉布一個局, 只為得一句肯定的答案:書儀這一胎可放心平安生産呢?
——
北京城下了一場初雪,雪是夜裏開始下的,一直下到午後才漸漸大了。
瑞雪兆豐年,欽天監大吉星宿的背後,更平添了一分喜慶。
大雪壓枝頭,寒風吹過,枝桠上的積雪便簌簌地落了下來,地上也蓋了一層厚厚的雪,一腳踩上去,軟軟得就要陷下去。
福元殿門口的兩樹紅梅,這會兒開得正豔,掩映在紅牆綠瓦間或許并不顯眼,可一下雪,入目便只見紅梅滿枝。
以筠坐在床邊的羅漢床上,這大殿裏,生了地龍,這會兒只着一件薄薄的襯衣,都不覺得寒冷,仿佛只在春天一樣。
門口的氈簾被人掀開,漏了一陣寒風進來,也把外頭雪落的聲音漏了進來,沙沙的。
“福晉,爺來了。”門口侍立的小宮女輕聲地傳了話,便退了下去。
以筠一愣,這個時辰他本應該在兵部的,她不由得掀開了蓋在膝上的毛毯,圾了一雙鞋下了榻邊往外走。
迎着漫天飛雪,永琪一身墨色虎皮大氅,頭戴冠帽,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身後的全有海替他撐了一把棕色的油紙傘。
以筠站在門口愣愣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過來,明明才不過兩三個時辰未見,可這會兒她卻覺得有許久未曾見面了。
他走到廊下徑直握住了她的手,二話不說便拉着人進去了,殿內溫暖如春天,果然為她設計的地龍就是比前院暖和。
直到進了殿,他才說道:“外頭冷得很,何必出來迎接?”
以筠仍舊坐回了榻上,看着他慢條斯理地脫去了外袍,站在那邊伸着手先在炭盆邊暖手的樣子,反問:“來迎你不好麽?”
永琪輕笑,回到榻上,在她身邊坐下,用已經暖和了的手包裹住了她的,替她捂着,一面答:“好好好,可還冷?”
以筠搖了搖頭,嗔了一句:“哪就這麽冷了?”又問:“你怎麽這會兒回來了?”
他不急着答她的話,從語芙手裏接了一碗熱熱的牛乳茶,喝了半碗,才說:“雪天難行,今兒又實在沒什麽事,我便只留了幾個在兵部看着,餘下的都讓他們回去了。”
以筠自然不會相信他說的話,定定地看了他許久,笑着問了句:“當真是如此麽?”
“自然,我還會诓你不成?”兩人靠得很近,所以這會兒他亦幾乎是靠着她的額頭說的話。
她卻不理睬他即将送到嘴裏的糖衣炮彈,把即将靠過來的他往邊上推了推,朝外頭低聲喚道:“全有海。”
“诶!”永琪忙靠過來想捂她的嘴,兩人一下子就都倒在了榻上,歪成了一團。
外頭聞聲進來的全有海大概也想不到自己奉命進來見到的是這樣一番場景,忙低下了頭,一時間也不知道這兩位主兒打趣兒非得叫自己做什麽。
怎麽,還欺負人不能找老婆膩歪麽?
全有海甚至不敢出聲,直到永琪擺了擺手,抽空有些不耐地說了聲:“沒你的事,下去吧。”
他頭都不敢擡,忙悄聲退了下去。
以筠怕癢,這會兒被永琪半壓在身下,完全可以逃脫,可他的手就那麽輕輕地放在她的腰間,她一動他便作勢撓她癢癢,以筠扭了好一會兒,咯咯直笑,不住地求饒。
永琪松了手,安靜地放在她腰間,低聲問:“怎麽不信我呢?”
“你聽過一句話麽?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這會兒早不早晚不晚的你回來,從前怎麽不知道大雪天兵部還能提前回家?老實交代吧,這麽早回來做什麽?”她不疾不徐地戳穿他的謊言,擡手隔着衣服戳了戳他胸前硬硬的肌肉。
永琪鉗住她的手,輕笑一聲說道:“你倒是便聰明了,可誰是黃鼠狼,誰是雞?”
一邊說着,一邊他又鬧了起來,以筠這會兒學乖了,在他手才落下的時候,就往邊上滾了滾,一邊笑一邊低聲喊着:“五哥,你可放了我吧。”
她躲在羅漢床的角落,背後是擺着幾個陶瓷擺件的菱格,一臉的無辜。
永琪靠在那兒看着她,無辜裏帶了幾分俏皮,讓他感覺回到了幼時,那聲“五哥”,更是讓他夢回過去。
她從前只在有求于他的時候才會喚他一聲“五哥”,只是不知從何時起,大概是從彼此有了情窦初開的苗頭過後,他便很少聽到她這般喊了。
饒是成婚快一個月,也是如此。
他微愣,旋即反應過來後,真有幾分想現在就把她送去床上的沖動,可他還是按耐住了,起身走到她面前,伸了手:“起來,去穿件披風,帶你去個地方。”
以筠沒躲,把手輕輕地放進他掌心,任他拉了自己起來,又從邊上的衣架上給她拿了一件大紅色的到翻毛披風罩上,方牽了她的手走出福元殿。
只是,在打開福元殿門前,他又湊在她耳邊低語:“你那聲五哥,換着晚上叫也不遲。”
以筠想反駁,可殿門被他一把來開,随之而來不只有寒冬的蕭瑟凜風,還有呼嘯的風聲。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嘀咕了一句:“真冷。”
話音才落,她便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又帶着她去了扶雲樓,只是這一次,他們去的是二樓。
二樓窗邊最好賞雪的地方,早早地有人燃好了地龍,擺了桌案、炭火還有銅鍋。桌案上滿滿都是各類腌制入味的肉還有洗淨的蔬菜。
她看見站在一旁的雲啓和一直未曾看見的語芙,心知肚明,這是又瞞着她備下的。
“遇雪開筵,本是想着去四哥府上一起的,只可惜四嫂孕中不便,那便咱們二人一道,也自是絕佳。”
永琪說着,拉着她的手在桌案前并排坐下,用手指了指窗外的雪。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巧能看見鵝毛一般的雪,紛揚地坐在幾顆參天古樹的枝桠上。
以筠沉迷于期間許久,方回頭看他,低聲說道:“很美。”
她笑得燦爛,唇紅齒白,一如窗外雪中紅梅。
他擺了擺手,讓身邊的雲啓和語芙退了下去方替她斟了一杯酒。
以筠看着杯中的酒輕笑,揶揄:“怎麽今兒能讓我喝酒了?不怕我再鬧一場?”
“小酌怡情,這酒是又得叫人準備的,不至于那麽容易醉。”他一邊說,一邊端起酒杯在她的酒杯上輕輕一碰,朝她挑了挑眉:“你試試。”
她舉杯輕抿一口,一股淡淡的楊梅香撲入鼻尖,唇齒留香,楊梅的酸甜伴着淡淡的酒香實在是醉人,裏頭還有一味淡淡的桃花香氣。
饒是冬日,只小酌一口,她便覺得自己好似回到了那個他把金如意交到自己手裏的春日。
“選秀前,雲貴總督進獻了最早成熟的一批楊梅,皇阿瑪給了皇祖母一些,但皇祖母上了年紀不到炎炎夏日,斷不會嘗這些,所以便給了我一些。從選秀那一日起,我便親自釀了這一壺酒,只等初雪這日,與你共飲。”
窗外寒風瑟瑟,窗格發出被風吹動的脆響,屋內銅鍋裏,湯底沸騰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還有他低緩溫柔的聲音,随着風傳入她耳中。
以筠望着手中酒丞裏的酒,輕輕晃了下杯盞,兩人相視一笑,彼此對望無言。
卻心知肚明,他們都在回憶半年前那個和煦明媚的春日。
下雪的另一大趣味,大抵是雪中漫步。
吃飽餍足,已經暮色低垂,以筠沒有像最開始那樣,坐了暖轎而來。
雪小了許多,兩人一個披着紅色的披風,一個穿着墨色的大氅,在這茫茫雪地裏,一紅一黑,顯見得都是此刻最奪目的顏色。
永琪一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一手執一把油紙傘,替她擋住風雪,雪地柔軟,踩在上面如墜雲端。
一如雪夜如魚得水時所觸及的柔軟。
雪地裏的那抹紅,會跳動,會時不時地挪動自己的位置,或在這兒,或在那兒。
最後,又如同雪地裏滿叢盛放的紅梅一般,嬌粉可人,卻也令人望之垂涎。
他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半伏在她身上,在她嘴邊輕啄了一下,在她哀求的眼神裏低語:“你如下午那般,喚一聲五哥。”
她意亂情迷,更是無有不依,可才依了他,屋外急促的叩門聲,把兩人都從溫柔鄉裏給拉了出來。
“爺。”外頭雲啓的聲音有些顫抖,大概也不敢打擾了他們。
永琪低聲咒罵了一聲,才朗聲問道:“何事?”
“邊關急奏,皇上召您和四阿哥入宮。”雲啓一鼓作氣地說完,只等裏頭的人發落。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啊啊啊
太困了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