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 南巡旅途
76 南巡旅途
◎福晉好像病了。◎
語芙不明就裏地看着自己主子從馬車底下掏出了一本書, 她自小變賣為奴,并不識得幾個大字,少有的幾個字,還是後來跟在以筠和澤蘭身邊認得的, 這裏裏外外的八個字, 她倒是都認識。
再不識字, 也不會覺得這國色天香四個字和齊民要術有什麽關系。
她看着以筠輕輕地卸下了外頭《齊民要術》的書封, 只覺得大吃一驚, 這爺真會哄人啊!
而反觀以筠,心中更是驚訝,這法子,是從前鄂瀾還未成婚時,她一直求着他給她去外頭找些好看的話本子帶進來, 便是用的這法子,只有這樣,才不至于讓額娘和阿瑪察覺了去。
她愣了許久,他竟也知道了麽?
“主兒, 你不看麽?你從前不是最愛看話本子了?”平蝶在一旁看着發呆的主子,不解地問道。
以筠這才回神, 翻了兩頁紙,一面又見語芙一臉谄媚地問她:“主兒, 這些話本子都講的什麽呀!您從小看這些話本子,怎麽就看不膩呢?”
她擡眸看了一眼一眼期待的語芙,伸手彈了彈她的腦殼,問道:“你還沒出嫁呢, 可聽不得!”
“姑娘沒出嫁的時候怎麽就看得了!”語芙一着急, 捂着額頭就喚了姑娘, 說出來的話讓以筠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一時語塞,心說我懂得可多,自然早早地能看,可還是沒出聲,有點駭人的。想了想,她翻了兩頁,朝她說道:“這講的是南宋詞人和一女尼的故事,你也要聽?”
平蝶有眼力見,拽了拽語芙的衣袖,笑着福了身:“福晉慢慢看,奴婢們就在外頭候着,若是有誰來了,必定提醒您的。”
一邊說,還一邊看了一眼被她扔在一邊“齊民要術”。
以筠會意,無奈一笑,擺手讓二人下去,不忘叮囑:“多穿件衣裳在外頭,冷得很。”
——
南巡的路,先是陸路再是水路。
水上的船隊比起馬車來,要更豪華,船與船之間都相連着前邊是乾隆的禦船還有他平日裏與随行大臣議事的地方,後頭是幾位娘娘的船,因着位分不同而裝潢不一。
以筠的船在後邊,這大概是她兩輩子少有的長時間走水路的機會,最初她還充滿了新奇。
可時間一久,便覺得困難了。
每日的午膳都有随行的禦膳房的下人們做好了挨個送過來,即使身在宮外,每日吃進去的也仍舊都是山珍海味。
但她卻沒什麽胃口。
今年冬日裏沒有往年冷,南邊又比北邊暖,便是湖面上也不曾結了冰,可這一路的風卻是沒停過。
船過之處,晃得人頭暈目眩,她這幾日是躺也躺不得,坐也坐不得。
“奴婢去膳房那邊拿了些酸甜的蜜餞,福晉吃些開開胃,吃點東西吧,自從今兒早晨刮了大風,外頭又下了大雨,這都快天黑了,您就喝了半碗粥,這如何受得住?”語芙端了一碟子生津的酸杏來,以筠看了一眼,卻也不敢吃。
白日裏不過吃了半碗粥,她便覺得肚子裏翻江倒海了許久,如今外頭的雨勢又更是有要漸漸大起來的趨勢,她如何也不敢多吃些東西的,她只說:“去倒碗熱茶來。”
“福晉……”語芙無奈又勸不動,只能道了聲是,走了出去。
“如何?”澤蘭一臉焦急地問她。
語芙搖了搖頭:“福晉不願吃,只是要一杯熱茶。”
“這可如何是好?福晉這幾日走了水陸後便一直暈船,太醫什麽法子都用了也都無濟于事,我看着都瘦了好些。”澤蘭望了望裏頭,低聲說道。
平蝶也是着急,一面催着語芙先去倒茶,一面同澤蘭商量着:“姑姑看,要不要派人去前頭,和爺說一聲?”
澤蘭看一眼裏面,一時沒說話。
乾隆篤定了意思開春就要派人出征,只是,這場出征的消息,并不曾傳到關外。
關外人只知大清皇帝此時正忙着南巡享樂,只怕無暇顧及邊關之事。卻不知這些日子,乾隆借着水路,日夜都在同人商議作戰的事,永琪這幾日,多數時候住在了乾隆禦船邊上的小側間裏。
偶爾有兩晚會回來住一次也是早出晚歸,兩人甚至沒有說上話的時候。
澤蘭回想了下這些時日,搖了搖頭:“這幾日福晉都特地叮囑了,邊關戰事迫在眉睫,不叫告訴了爺,免得爺擔心。”
“可這……”平蝶的話還沒說完,澤蘭又繼續說道:“這樣,我去愉妃娘娘那邊和娘娘說一聲吧,你們在這兒守着,多少叫福晉用一些飯。”
平蝶看着澤蘭的背影,又看看端了茶而來的語芙,一邊示意她進去,一邊低嘆了一聲。
一刻鐘後,全有海奉永琪之意,來替他給愉妃送乾隆剛得的幾斛眉黛。
他站在門外,還沒來得及叫人通傳,就聽見裏頭傳來說話聲。
“怎的今兒才來回禀?”愉妃有些怪罪的意思。
全有海心下一驚,又繼續聽澤蘭說道:“娘娘知道的,爺這幾日忙着前朝的事,幾乎不得空,福晉又怕耽擱了政事,所以只叫太醫看了,可這幾日福晉吃了藥也沒什麽作用。”
全有海顧不得聽愉妃還說了什麽,忙轉身往禦船那頭跑,他只聽了幾句,聽見那句“吃了藥也沒什麽作用”,他覺得自己項上人頭不保。
氣喘籲籲地跑到禦船那兒時,永琪剛進乾隆房裏不久,他看了眼在門口站着的雲啓,上前低語了幾句,一臉苦相。
雲啓往裏頭看了眼,不敢隐瞞,進去擾了議事是被皇上批一頓,最多打死,不進去,若真後院出了事,不消爺打死自己,他大可以帶着全有海一起自盡謝罪了。
橫豎結果都一樣,他倒是果斷起來了。
永琪背對門,站在人群邊上,他很少說話,似乎有意遮掩鋒芒,但又會适時地在關鍵的時候出聲。
聽見開門聲,他下意識地回頭,就看見了一臉凝重的雲啓,他皺了眉頗為不解。
少頃,雲啓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福晉好像病了。”
永琪随意搭在沙盤邊上的手兀地抓緊,一臉錯愕地看了一眼雲啓,可此處人多,雲啓也無法盡數說完。
“何事?”乾隆如何會錯漏掉永琪緊握的手和眼底的擔憂。
“福晉身子有些不适,兒臣想……回去看一看。”他躬身說道。
乾隆打量了一下他,擺了擺手:“去吧,這一路長途跋涉,一時不習慣也是有的,別太擔心,你額娘當日第一次東巡,也是身子不适,叫太醫看看去。”
他的話給了永琪定心丸,也算是給雲啓吃了一顆。
永琪走出門外,一臉的嚴肅,問道:“怎麽回事?”
全有海聞言,忙一個字一個字地把在愉妃住處外聽到的話都複述了一遍。
永琪一邊往以筠所在的船那兒走,一邊聽全有海說完,越聽,緊抿的唇就繃得越緊。
他走的很快,比從前要快了許多,全有海跟在後面只覺得自己腿要斷了。
永琪一身官服尚未脫下,外頭的披風因着他的步子也被風吹起,等他出現在平蝶面前時,平蝶幾乎發不出聲音來,跟在以筠身邊十幾年,她從未見過五阿哥這般神色。
“福晉呢?”他的語氣并不好。
平蝶支支吾吾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朝裏頭指了指。
門被人大力推開,以筠正斜靠在床上淺眠,語芙在一旁陪着。
兩人聽見開門聲俱是一驚,以筠猛然睜眼,看向門口,擡手撫了撫胸口,算是安撫自己被他吓到的心。
“都出去。”永琪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就把房內侍奉的人都趕了下去,語氣仍舊不好,但比起在外頭的時候,要好了許多。
以筠原先還靠在床架子上,這會兒見他火冒三丈地趕走了人,也忙坐了起來,就要掀了被子下來:“你怎麽了?”
永琪快步朝她過去,原先心裏醞釀了好久的怨氣,卻在出口的那一刻,還是軟了下來:“別動,躺着。”
他坐在床邊,有好一會兒沒說話,連身上的披風都不曾脫下,就這麽看着她,似乎要把這些日子不曾看過的她都看進眼裏。
他有些怪罪自己,這些日子因為政事而沒來得及多關注她,這才疏忽了她,連她病了也不曾知曉,若非今日全有海無意間聽見,自己還不知道要被瞞到什麽時候。
永琪輕嘆了一聲,他本是打算指責她不注意自己的身子的,可不知怎的,他這會兒只覺得都是自己把她弄成了現在這樣,他使了勁兒把人一把拉了起來擁入懷裏,似乎已經不願意再看她有些慘白又有些委屈的神色。
他輕輕地撫着她的背,緊緊地擁着她,許久才問:“太醫怎麽說?”
以筠沒問他是如何知道的,這會兒也根本想不起來問這個,腦子裏全是他從天而降以後的驚喜,只能老實說道:“不過是暈船罷了,沒什麽大礙,只是太醫給的藥我吃了都沒什麽用。”
在聽到那句“不過是暈船”的時候,抱着她的人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旋即又好像松了口氣。
他“嗯”了一聲,一邊在心裏把全有海罵了一頓,沒有用的東西,聽牆角還能聽一半跑了,把他吓得以為她生了什麽病。
以筠并未察覺,只是靜靜地趴在他懷裏。
“叫語芙把吃的端進來可好?”他進來的時候就被平蝶大着膽子喊住了,說福晉今兒才喝了半碗粥。
以筠擡頭看他,這會兒船開得平穩,她便也沒有那麽不适,便應了一聲。
平蝶和語芙端進來的吃的都是雖然清淡卻又不失營養的東西,她并沒有多少胃口,她很清楚,現在吃得太多,一會兒若是晚上風再起來,她又會難受了,保不齊還會吐一場。
可是永琪并不慣着她扒拉了兩口就放了筷子這事兒,從語芙那兒端了碗,一勺一勺地親自喂她,以筠也只有張嘴的份。
先前因為暈船的緣故,她一直沒有怎麽好好睡一覺,這會兒借着無風,永琪邊催促着她去床上好好睡一覺。
他輕輕地拍着她,哄着她睡了才又收斂了屋裏那副溫柔的神情,一臉的冷冽出了門。
門外,澤蘭已經帶着衆人跪着了,以陳不能照顧好福晉之罪,全有海跪得很下,幾乎是貼在了地上。
永琪打量了他一眼,輕哼了聲,心裏倒還有數。
“你們有什麽罪各自心裏都清楚,如今福晉身子不适,也不能離了你們,爺不罰你們板子之流,只一人扣三個月俸祿,這幾個月好好伺候好福晉,若是南巡途中在有今日這般事情發生,回京以後,輕則打二十大板,重則遣出王府,再不許伺候了!”他壓着聲音,生怕吵醒了裏頭好不容易睡着的以筠,但言語間的嚴肅和狠勁兒卻是一點都不曾少了的。
“奴婢/奴才遵旨!”
永琪擺了擺手,讓他們各自下去了,看了一眼遠遠地站在那兒的雲啓,招手讓他過來,問道:“定下了麽?”
雲啓點了點頭,說道:“定下了,皇上最終還是依了爺的法子。”
他舒了口氣,為着如何攻打大小和卓這一仗,他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在養心殿、在龍舟上,明明是冬日裏卻汗流浃背了,如今總算,不曾枉費了自己的心意,雖不能上戰場,可能說服了乾隆,用自己的法子出戰,也算是一大幸事。
“皇上說了,既然福晉身子不适,爺便好好陪着,不用着急過去,”雲啓是被永琪留在前邊等消息的,是以這會兒才能得了消息趕緊回來通報。
他此刻只覺得神清氣爽,叫了全有海過來去後頭洗了個澡,換下了在龍舟上因為緊張被汗浸濕了的衣服。
他一身常服,顯得恬淡了不少,床邊的桌山還擺着一本《齊民要術》,他低笑着翻了兩頁,才瞥見她夾了一片樹葉子在中間做标記,他無奈地搖頭,也不知她怎麽就這麽愛看這些話本子。
“咳咳!”床榻那邊傳來以筠的咳嗽聲,他忙回過了頭,就見以筠半程着身子靠在那邊,不斷地咳嗽,“語芙……”
他沒有注意到他在,還只是喊了聲語芙,可她心裏卻堵得慌。
“怎麽了?”永琪一面高聲叫人進來,一面快步過去把人扶起來問道::“怎麽了?”
以筠整個人都靠在他懷裏,用有些虛弱的聲音說道:“難受,想吐。”
方才吃下去的飯被吐了大半,她無力地靠在他身上,明明好幾次她覺得自己快要倒下來了,可他卻都穩穩地摟住了她。
他端了茶杯給她舒口,又親自展開了毛巾給她擦嘴,細微的動作間,愛意盡顯。
等他好些了,他才松開她,幫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然後站了起來,說道:“我去找皇阿瑪,我帶着你走陸路。”
讓他看着她難受,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作者有話說】
度蜜月能幹啥呢?
蛙哥:老婆病了一定是我的錯。
姐幾個又來看小青蛙自我攻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