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吃過晚飯,阮阮将合同拿出來,擺到茶幾上,請施然幫她看。

她習慣性地跪坐在木地板上,而施然坐于身後的沙發,一條條核對條款。前公司的解約協議已經生效,為保險起見,阮阮仍将與辛晨經紀公司的合作時間推後兩個月,正好這個間隙裏新公司可以替她物色團隊,她近期沒工作安排,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施然到底有經驗,阮阮有疑問的地方她都一清二楚,阮阮一面聽一面記筆記。

她因為文化程度不高吃過不少虧,可她很好學,也一直記得小學老師說的“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合同過得差不多,施然将文件輕輕扔回桌面:“她給你的分成還不錯。”

條件也不嚴苛。

阮阮抿嘴笑,背對着她寫字,小聲說:“有你的原因。”

“我?”

“我跟她說,是你讓我找她的,看她的表情應該是誤會了,所以我們談得很順利。她可能以為簽下我,又賣了你一個人情。”

施然淡淡地笑了笑。

阮阮翻出簽字筆簽字,一式兩份,要簽好幾處,并且不能連筆,她小心翼翼地簽署,又聽身後的施然問:“你是怎麽考慮的,要簽給她?”

她們甚至都不怎麽認識。

“我夠不到太多資源,而且,上次你跟我說她想打造IP,我就想跟她深度捆綁,這樣從網劇到大電影,原班人馬的可能性會不會大一點?我不知道。”

阮阮一筆一劃地寫下相同的兩個字,嘴裏習慣性地默念幾聲,頓了頓,又說:“還有。”

“這個項目是A級的,聽你們說,還要争取平臺最好的宣傳資源,這說明關注度不會低,前期選角的讨論度也不會低。”

“我沒有名氣,又沒有任何背景,如果空降女主角,會被人發散很多,也許會直接影響我和劇的口碑。”

“但假如我是出品方的簽約藝人就不一樣了。”

阮阮說得很直白,出品方正兒八經地推自己的藝人,是能放到臺面上給人看的東西,比不明不白的潛規則揣測要好聽得多。

真會動腦筋,施然揚了揚眉。

片刻後,抛出下一個問題:“既然想因為我的關系讓辛晨簽你,為什麽不直接找我?”

畢竟施然與她要熟悉很多。

阮阮簽完了,最後檢查一遍:“因為我跟你,沒有談判籌碼啊。”

她的嗓音弱弱的,像一只永遠不會傷人的小貓。

“這部劇是你給我的,我用你的資源,跟你談,怎麽談不都是……”她身子往後一撤,瘦削的雙肩靠在沙發底部,用溫軟的目光自下而上地仰望施然,“羊毛出在羊身上?”

她沒有理由讓施然再給一次好處,只會欠下天大的人情。

施然低頭看她,她笑得乖巧又腼腆,捎帶一點不輕易示于人前的狡黠,構成了阮阮沒有給別人看過的一面。

她是個說到做到的姑娘,會對喜歡的人盡量赤裸。

施然與她相處越來越惬意,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我是羊嗎?”

“不知道。”阮阮在她掌心答。

“不知道?”

“我也還在認識你。”她小聲而誠懇地說。

阮阮就是這麽奇妙,她偶爾會對施然用退卻的姿态,說出進攻的話,正如此刻。

施然笑了笑,收回手,讓小林上來,把合同送下樓給辛晨。

開門時,順帶将酒店服務生送上來的新鮮蔬菜拎進來,然後紮起頭發和阮阮一起做飯。除了上綜藝那陣,施然幾乎沒有做飯的習慣,活在日程表裏的人,太少有時間進行自我安排,哪怕是安排食物的死法。

而阮阮最吸引施然的地方之一,便是她身上有一種太陽落山的氣質。

一天中最容易奔赴向生活的時刻,所有人都知道即将擁有不疾不徐的漫長夜晚。

倆人正享用晚餐,門鈴響了,施然從監控裏看清來人,是辛晨。合同簽好了,她親自交給小林,又說跟她一起上來,好久沒見施然了,打打招呼。

施然與她站在門口聊了兩句,禮貌送客,而後關門,把合同遞給阮阮。

阮阮迫不及待地翻看,上面的公章很顯眼,按理說要審批蓋章不可能這麽快,可施然的助理送去的合同,永遠有優先級。

這就塵埃落定了,阮阮心裏又踏實,又空虛,好像辦成了很大的一件事,震顫卻比蝴蝶扇動翅膀還要小。

然而所有當下的決定,都會引起“蝴蝶效應”,她不知道自己将走向何方,她只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往前走。

施然把碗筷擱入洗碗機,阮阮将合同放到行李箱的夾層裏,還沒起身,收到辛晨的微信。

“你在2101?”

2101是施然的房間號。

阮阮發過去一個歪腦袋的問號表情。

“我上去的時候,她在吃飯,裏面有動靜,是你吧?”

阮阮發過去一個小貓賣萌的表情。

“你再看一遍合同,阮老師。”辛晨說。

下一條:“我是你老板。”

阮阮抿住嘴唇,發過去一個點頭的表情。

說不好是承認自己在2101,還是承認辛晨是她老板。

辛晨沒回複,阮阮輕輕撓一撓自己的顴骨處,确認對方不想聊天了,鎖上手機,準備打掃打掃房間。

施然站在落地窗前保持形體,再背幾遍明天的劇本,阮阮悉悉索索地收拾屋子,拿着掃帚将小貓帶出的貓砂清理幹淨,減少給施然帶來的不便。

幾只小貓纏着她繞來繞去,小橘坐在電視櫃旁邊懶得動。

施然聽見阮阮悄聲說:“讓開呀,我知道你聽得懂,裝什麽?”

她用掃帚碰碰小橘的屁股,小橘悠哉游哉地甩甩尾巴,不搭理她。

施然收回視線,落在劇本上,眼睛帶着笑。看不進去了,她微微嘆一口氣。

晚上她們沒有做,因為施然明天有七點的通告。阮阮沒給她戴指套,卻背着手支起右腿半跪到床邊,讓施然伸手,用戴指套的姿勢給她戴手膜。

她沒有說為什麽,但柔弱的全身都在講:施然說過喜歡看她這麽做,她就再做一遍令施然開心。

施然用戴好手膜的手捧住阮阮的臉,和她接了很長的一個吻。

她們就這樣開啓了自然又不自然的同居生活,阮阮擔心給施然帶來麻煩,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好幾天将自己關在屋子裏宅着,以免出入被拍到。

好在她難得有這樣閑散的假期,給幾只小貓拍拍視頻,做做貓飯,也算自得其樂。

也依然在朋友圈刷組訊,想發簡歷過去前,問問施然,施然覺得這個也不好,那個也不好。

阮阮忍不住懷疑,施然是不是不想自己那麽快進組。

于是她在切完西瓜之後,坐在沙發上問出來了,施然沒回答她,只又看兩遍選角導演發的人設:“你想試的是這個?”

“對。”

“女主的家生丫鬟,誤食小妾送來的湯羹,出場就被毒啞,之後關柴房餓了三天三夜,最終與女主出逃時為女主擋刀,跳下懸崖。”

施然總結一遍角色的生平,擡眼确認:“這是你想演的?”

阮阮把手機拿回來:“再看看。”

住了兩周,阮阮覺得自己也更熟悉施然一些。她卸妝後睫毛仍然很濃密,可眉眼越看越清純;她看起來生人勿近,可其實脾氣不錯,很少有真正不開心的時候;她用小林的小號刷社交平臺,不僅看高大上的電影解析,也看短平快的短劇,她偶爾跟阮阮讨論豎屏和橫屏不同的表演風格,絲毫沒有被業內鄙視鏈所束縛。

她氣場強大,卻并不傲慢,不犯懶的時候,做家務很利索。

她還和自己一樣,會跟小貓講話。

月底,阮阮買了三文魚刺身,小橘眼巴巴地望着,阮阮拿了個餐碟,分一點出來,擺到它面前。小橘低頭看看三文魚,又擡頭看看施然,低頭嗅嗅三文魚,又擡頭看看阮阮。

“吃吧,裝什麽。”施然輕聲說。

“撲哧。”阮阮笑出聲。

施然也笑,笑意冷淡又清冽,仿佛在破冰。

晚上她們做了一次,施然說跟劇組請假了,要參加商務活動。某奢侈酒店品牌入駐江城,開業後舉辦的私人晚宴,請的人不多,一些重要的VIC客戶以及社會名流,還有與品牌關系不錯的應邀藝人。

“會有一個小型音樂會,感興趣嗎?”施然問阮阮。

“我?”

施然冷淡地笑了笑:“一直在酒店,不膩嗎?”

“走吧,帶你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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