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第56章
宋晚秋站在門口, 深吸一口氣，手指在密碼鎖上輸入密碼，随着“滴”的一聲輕響, 門緩緩打開。
剎那間，客廳裏熱鬧非凡的春晚聲浪和五彩斑斓的光線如洶湧的潮水般一下子湧了出來，裹挾着濃濃的年味兒。
宋晚秋緊繃地身子倏地松懈下來。
在客廳看電視的江暖聽到動靜, 眼睛一亮猛地從沙發上彈起, 朝着門口飛奔而去，拖鞋在地板上踏出一連串急切又歡快的“啪嗒”聲。
“宋晚秋, 你回來啦！”江暖嘴角上揚, 露出深深梨渦，眼睛亮晶晶的。
宋晚秋淺笑颔首，解開大衣的扣子, 緩緩将大衣從肩上褪下。
江暖目光觸及她身上的淺青色旗袍, 整個人被驚豔地僵在原地, 呼吸一滞。
客廳暖黃色燈光如同一層金色薄紗，輕柔地灑在宋晚秋身上，為她勾勒出迷人的輪廓。
她身上的旗袍宛如春日裏新抽芽的柳枝，清新雅致，細膩的布料緊貼着她的身體，将她的身材襯托得婀娜多姿，曲線畢露。旗袍上繡着的金色小花，随着她的呼吸，似有暗香浮動。領口和袖口的白色滾邊, 幹淨利落, 為這旗袍增添了幾分典雅的氣質。她白皙修長的脖頸，在旗袍立領的襯托下, 宛如天鵝般優雅高貴，引人遐想。
江暖心跳漏了一拍，臉頰發燙。手不自覺攥緊衣角，慌亂地移開視線，害怕自己過于熾熱的目光會被對方察覺，卻又忍不住偷偷打量。
“你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不舒服？”宋晚秋向前一步，微俯身，身體前傾，右手伸出去，想要觸碰江暖的額頭。
江暖像只受驚的貓，脖子猛地後仰，連忙搖頭，“沒，沒什麽…宋晚秋，你今天真漂亮。”
她說話的時候，眼神有些閃躲，不敢直視宋晚秋的眼睛，聲音很輕很小，最後幾個字幾乎要淹沒在春晚熱鬧的背景音裏，但眸中的傾慕卻如璀璨星辰，熠熠生輝。
“這話說的，姐姐哪天不漂亮？”宋晚秋笑着揉了揉她的頭，便朝客廳走去，留下江暖傻站在原地，心跳如鼓，久久不能平靜。
江暖雙腳像是被釘在地上一般，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回到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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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秋靠坐在沙發上，眼神有些放空，腦海裏浮現出年夜飯上被逼相親的場景。那些人的話語，像一根根無形的線，纏得她心煩意亂。
她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向酒櫃，取出瓶紅酒，想了幾秒，又去廚房拿了瓶橙汁。
宋晚秋給沙發上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江暖倒了杯橙汁，給自己倒了杯紅酒，舉起酒杯，莞爾一笑，“小孩，新年快樂。”
“姐姐，新年快樂！”江暖連忙舉起杯子與她碰杯，杯子相碰發出清脆的“叮”聲。
宋晚秋輕抿口酒，坐在江暖身側。
宋晚秋輕抿一口紅酒，暗紅色的液體滑過嘴唇，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芬芳。她走到江暖身側坐下，身體微後仰，靠在沙發柔軟的靠背上，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
客廳裏，春晚節目仍在熱鬧播放着，五彩的光線在牆壁上跳躍，主持人歡快激昂的聲音、歌舞表演的動感節奏以及小品演員們的歡聲笑語交織在一起，仿佛要将這一方天地填滿。
然而，宋晚秋卻沒什麽心思理會這一切，她垂眸盯着手中的酒杯，紅酒在透明的酒杯中輕輕晃動，宛如被囚禁的暗紅色液體精靈，在有限的空間裏掙紮、旋轉，卻無法逃脫。
江暖同樣無心看電視，她微歪着頭，眉頭輕皺，目光始終膠着在宋晚秋身上。
在她看來，今夜的宋晚秋像是被一層無形的陰霾籠罩着，平日裏舉手投足間的優雅和從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沉重。周圍的熱鬧如同虛幻泡沫，看似近在咫尺，卻又與她隔着一層透明的紗，似乎無論如何都無法觸及她內心的世界。
江暖挪了挪身子，向宋晚秋靠近一些，她動作很輕，生怕驚擾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宋晚秋。
半晌，她抿了抿唇，輕聲問：“宋晚秋，你怎麽了？”
女孩聲音雖輕，卻在這有些嘈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晰。宋晚秋聽到聲音，緩緩偏眸看向江暖，當看到小孩那眸中盈滿擔憂時，她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頓時湧起一陣自責。
是啊，今天是過年，本該好好陪着她的，怎麽能讓這些負面情緒影響到她呢？
她努力牽起一抹笑，“姐姐沒事，回家給長輩拜年時喝了點酒，有一點點暈。”她邊說邊晃了晃腦袋，像是要證明自己真是有點暈。
江暖沒被她的話糊弄過去，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晚秋，眼神堅定而清澈，“你騙人，你明明是在不開心。”
宋晚秋愣了一下，随即再次勾起唇角，試圖維持這個謊言，“姐姐騙你幹嘛。”
江暖表情愈發嚴肅，她的語氣認真得像在陳述一個重大事實，“你平時一笑眼睛就會眯成一條縫，可今晚你對我笑了三次，沒有一次眼睛眯成縫。所以你是在假笑，你不開心！！”
宋晚秋徹底愣住了，她沒想到小孩會如此敏銳。
她緩緩斂起笑容，眸中閃過一絲無奈，沉默片刻後，低聲道：“姐姐沒有不開心，只是有點煩。”
“是因為你的家人嗎？”江暖輕聲追問。
宋晚秋輕輕嗯了一聲，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紅酒順着喉嚨流下，帶來一絲灼燒感，但卻無法驅散她心中的煩悶。
“我真的非常不喜歡參加這種家庭聚會，不想讨好奶奶，不想一直被她指責，更不想聽七大姑八大姨花式催婚…”
江暖靜默地凝視着落寞的宋晚秋，她的目光宛如輕柔絲線，試圖纏繞住對方所有的悲傷，卻在觸及她眼底的煩躁時，無力垂落。
宋晚秋被家庭聚會和催婚的瑣事所糾纏，她卻無法為她斬除煩惱，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徒有滿腔愛意，無法為愛人撐起一片寧靜港灣。
宋晚秋舉起酒杯，往嘴裏灌了口酒，眼神有些迷離，在客廳昏黃的燈光下，顯得越發落寞。
江暖張了張嘴，唇抿了又抿，“宋晚秋，我也想喝酒。”
宋晚秋擡眸看向她，眸中有一絲驚訝，随即搖了搖頭，“你還小，未成年不能喝酒。”
江暖眼神堅定地望着她，“姐姐，我遲早要成年的，酒這種東西，我遲早都要喝。我希望我人生中的第一杯酒，是和你一起喝的。”
宋晚秋放下酒杯，輕輕拍了拍江暖肩膀，放柔聲音，“等你成年了，姐姐陪你喝第一杯酒。”
“不要。”江暖垂下眼簾，長睫在眼睑處投下一片陰影，“你還記得我之前說過我有秘密的事嗎？現在我想和你分享我的秘密，但不喝點酒，我沒有勇氣說出來…”
宋晚秋一怔，看着江暖糾結的模樣，心中泛起一絲複雜情緒。一方面，她知道讓未成年人喝酒是不對的；可另一方面，她答應過會聆聽小孩的秘密。而且，在家裏喝一杯的話，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吧。
“行吧，就這一次。”宋晚秋說着，起身去酒櫃拿了一個小酒杯，倒了一點紅酒遞給江暖。
江暖接過酒杯，“姐姐，幹杯。”
她輕輕碰了碰宋晚秋的酒杯，而後抿了一小口酒。辛辣又帶着果香的味道在口腔中散開，她不由皺起眉，有點想不通酒這麽難喝，大人們為什麽會喜歡喝酒呢？
兩人沉默着，空氣變得有些黏稠，只有偶爾的舉杯動作打破這略顯壓抑的氛圍。紅酒在杯中晃動，似是承載着兩人各自的心事，每一次晃動都像在攪動着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情緒。
一杯紅酒下肚，江暖臉頰泛起紅暈，她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宋晚秋，你知道嗎？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家人是什麽樣的，但說實話，過年的時候，看到你身邊圍繞着那麽多親人，我其實有點羨慕。不像我，過年就只有我自己。”
江暖頓了頓，眼神有些迷離，思緒仿佛回到了過去那些孤獨的日子，“我知道，你好幾次都欲言又止，我明白你是想問我爸爸的事。你眼中的猶豫和擔憂，我都看在眼裏。其實你不用這樣小心翼翼的，我真的不會傷心，因為爸爸對我來說，只是一個空白概念，我從沒有見過他。”
江暖輕嘆口氣，眸光有些黯淡：“我的親人就只有媽媽、姥姥和姥爺。從小到大總有同學會拿我沒有爸爸這件事攻擊我，我每次都會告訴自己，沒有爸爸、沒有更多親人沒關系，只要她們愛我，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可生活就像一把無情的刀，總是把美好的幻想割得粉碎。随着我慢慢長大，我察覺到，她們眼神裏藏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那不是愛，或者說，那愛并不純粹。”
江暖聲音有些顫抖：“宋晚秋，我之前和你說過，我媽媽需要我，但她并不愛我，你是不是不太理解這句話。”
宋晚秋輕點下巴，靜待江暖的下文。
“中考完的那個暑假，有一天半夜，我被争吵聲驚醒，是媽媽和姥姥的聲音。媽媽的聲音裏充滿委屈和憤怒，她說她已經按照姥姥的要求有了我，可姥姥還是步步緊逼。而姥姥的聲音很尖銳，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刺進我耳朵裏，她說她希望媽媽能像正常人一樣結婚生子，而不是不明不白的養着一個孩子，還強調我是試管嬰兒，那種語氣，就好像我是一個不該出現的錯誤。”
宋晚秋整個人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江暖，眸中滿是震驚。之前，她一直以為江暖或許是父母離異，又或者是父親早逝，卻怎麽也沒想到，江暖竟是試管嬰兒？！
“就是在那一天，我的世界徹底崩塌了。我突然明白，為什麽媽媽總是對我那麽冷漠，為什麽她很少陪伴我。我在她眼裏，或許只是一個工具，一個用來堵住姥姥唠叨的工具。而在姥姥她們心裏，我就是一個異類，一個完全不符合她觀念的‘克隆人’，根本不是她的孫女，只是一個讓她蒙羞的存在。”
“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滿心怨恨。我怨恨媽媽，為什麽要把我帶到這個世界，卻又不給我真正的愛；怨恨姥姥、姥爺的冷漠和偏見，為什麽要這樣看待我。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主人抛棄的玩具，被随意丢在黑暗的角落裏，無人問津，只能在孤獨和絕望中慢慢腐朽。
宋晚秋聽到這些話從江暖口中說出，她的心像被一只無情的大手攥住，随着江暖的講述，一下又一下收緊，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後來，我忍不住去查了很多關于試管嬰兒的資料。當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圖片映入眼簾時，就像打開了一扇通往媽媽過去的門，我仿佛看到了媽媽當初所承受的痛苦、壓力和無奈。我想，或許媽媽有自己的難處，有自己的苦衷，我突然就釋懷了，不想再怨她了。現在也漸漸接受了她不愛我的事實。”
“而且，遇到你之後，我更覺得我應該感謝媽媽。如果不是她，我就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也就不會有機會遇見像你這樣的人。是你，讓我感受到了什麽是真正的溫暖和關懷，這種感覺是我以前從未有過的。”
小孩所描述的每一個痛苦場景，都如同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利刃，狠狠刺向宋晚秋的心。她眼中滿是震驚和心疼，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在自己眼中單純又可愛的小孩，身世竟如此複雜和令人心碎。
宋晚秋伸出手，握住小孩微顫着的手，想給她一些力量。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麽哽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那些安慰的話語在嘴邊打轉，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眼前這個讓人心疼的小孩。
許久後，宋晚秋找回自己的聲音，“江暖，你能從那樣的痛苦和怨恨中走出來，還能如此體諒她們，你已經比很多大人都要堅強了。還有，你不是什麽工具，也不是異類，你是江暖，是這個世界上最獨特、最美好的存在。你是我見過最善良、最勇敢的女孩。你有屬于自己的價值，有不可替代的存在意義，不要讓別人的錯誤看法來束縛你、定義你。現在，你有我呢，我就是你的家人，我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
江暖緩緩閉上雙眼，再睜開時，沖宋晚秋露出一個略帶苦澀卻又無比真誠的笑。
“我這人嘴笨，不太會安慰人，每次都覺得詞不達意。想來想去，我覺得最好的安慰并不是告訴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而是剝開傷口告訴你，‘你難過個屁，你看，我比你還慘啊’。”
宋晚秋愣了幾秒，心軟得一塌糊塗，輕輕捏了捏江暖的手，“你這小破孩，以後不許再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安慰別人，聽到沒？”
“你不是別人，你是宋晚秋。”
在江暖心裏宋晚秋是那個獨一無二、值得她付出一切的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她眼裏沒有絲毫猶豫和退縮，只有少年人無所畏懼的堅定和對喜愛之人毫無保留的熱情。
宋晚秋皺了下眉，“即便這個人是我，也不可以再用這種方式來安慰我！”
江暖看着宋晚秋，眼神清澈而熾熱，“可我不想看到你難過，就像我不想看到太陽被烏雲遮住一樣，我希望自己能夠用這種笨拙的方法安慰到你，哪怕只有一點點。”
宋晚秋彎了彎眉眼，“江暖，謝謝你，你的安慰讓姐姐心情豁然開朗。不管我的家人們有多麽的煩人，但至少我有一個貼心的小妹妹。”
不想做妹妹的江暖心情複雜地點了點頭。
宋晚秋抿着酒，陪小孩看春晚。
突然，江暖感覺身上有點癢，起初只是手腕處，瘙癢的感覺絲絲縷縷鑽出來，她還能勉強忍受。可漸漸地，這瘙癢像是燎原野火，迅速蔓延至全身，她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細密的針輕輕紮着，又麻又癢。
江暖偷偷垂眸看去，只見手腕處起了一片紅疹子，那些疹子不停歇地一顆一顆冒出來，顏色越來越紅，面積越來越大，很快便蔓延到手背。
江暖思忖片刻，自己似乎是對酒精過敏。
才剛安慰好宋晚秋，江暖不想再讓宋晚秋的心情變得沉重，将手壓在腿下，強忍着難受，嘴角依舊努力維持着笑容，沒有告訴宋晚秋。
十一點半，新年的鐘聲即将敲響，宋晚秋套上大衣，帶着江暖來到院子裏。
她像變魔術般拿出仙女棒，遞給江暖，“快來，我們一起放仙女棒迎接新年。”
江暖接過仙女棒，手微微有些顫抖，她将袖口拉了又拉，希望宋晚秋不會察覺到異樣。
宋晚秋拿出打火機，輕輕點燃仙女棒。
剎那間，仙女棒綻放出璀璨的火花，金色光芒映照在兩人臉上。江暖揮舞着仙女棒，看着絢爛的火花在夜空中劃出美麗弧線，像是短暫進入了一個美好夢境，她暫時忘卻了身體的不适。
宋晚秋在一旁看着江暖，小孩的臉龐在火光的映襯下美得如同仙子，眼中滿是純真的快樂。
“姐姐，新年快樂！”江暖大聲喊。
“新年快樂，江暖。希望新的一年，你可以像現在這樣快樂。”宋晚秋的笑容比仙女棒的火花還要耀眼。
仙女棒一根接一根燃燒，每一次綻放都是在為新年歡呼。然而，江暖體內的瘙癢卻越來越兇猛，像是無數只蟲子在身體裏亂竄，拼命啃噬着她每一根神經。她額頭開始冒出細密汗珠，後背也被汗水浸濕，但她依舊強撐着，嘴唇被她咬得有些發白。
最後一根仙女棒燃盡，新年的鐘聲敲響，遠處煙花在天空中盛開。
江暖再也忍不住了，瘙癢像是要把她整個人吞噬，她用手不停撓脖頸，動作越來越急促，脖子上很快便出現了一道道抓痕。
宋晚秋這才發現小孩臉色蒼白，脖頸通紅，拉住江暖的手，“江暖，你怎麽了？”
“我…我沒事，就是身上有點癢…”江暖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一些，但止不住的顫抖還是出賣了她。
宋晚秋看着江暖的樣子，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急忙拉起小孩的袖口，只見大片大片的紅疹如同一大片盛開在雪地上的紅梅般蔓延開來，從手腕一直到胳膊，密密麻麻，鮮豔刺目的紅與自己白皙的手背形成強烈對比，觸目驚心。
宋晚秋見狀倒吸一口涼氣，臉色驟變，“你酒精過敏了！
“應該是。”江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我們快回家，我給你抹過敏藥。”宋晚秋心急如焚，拉着江暖的手就往家奔。一進屋，她翻出醫藥箱，尋找過敏藥，找到藥後，又趕忙拿了一塊幹淨柔軟的毛巾。
江暖有氣無力地坐在沙發上，宋晚秋半蹲在她身前，在江暖起紅疹的地方塗抹藥膏，動作輕得不能再輕。
江暖感覺身上的癢意猶如千萬根鋼針從骨子裏往外鑽，每一秒對她而言都是煎熬。她身體微微顫抖，難受得眉頭緊皺，下意識把手伸向自己的胳膊，只想狠狠地撓一撓來緩解這要命的癢。
宋晚秋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江暖的手，“江暖，不能抓，抓了會留疤的。”
江暖黑眸裏一瞬盈滿委屈和難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帶着哭腔喊：“宋晚秋，太癢了，我真的忍不住了。”
宋晚秋看着小孩這副痛苦模樣，心疼得像是有無數根針在紮自己的心。她既感動于小孩為了安慰自己而鼓起勇氣分享自己的秘密，又自責不已。
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不夠強大，陷入那些家庭煩惱中，江暖也不會陪着自己喝酒，更不會遭受這樣的過敏之苦。這種自責像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沖擊着她的內心。
宋晚秋心疼得不行，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胳膊伸到江暖面前：“實在難受，你就抓我吧。”
江暖看着眼前白淨的胳膊，微微一愣，宋晚秋的胳膊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細膩光滑。而後她像是突然從迷茫中清醒過來，用力搖了搖頭。
她是你心愛的人啊，你怎麽能傷害她呢？哪怕身體的瘙癢如同惡魔折磨着你，你也不能讓宋晚秋受到一絲傷害！
江暖緊咬着牙關，雙手死死抓着沙發，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節都凸顯出來，像是要把沙發的布料摳出洞。
她拼盡全力忍耐着，每一次瘙癢的沖擊都像是洶湧海浪，試圖沖垮她的理智，但她對宋晚秋的愛就像堅固的堤壩，讓她堅守住不去撓的決心。
塗好藥後，宋晚秋輕輕抱住江暖，試圖以此減輕小孩的難受。将下巴抵在小孩頭上，溫柔地說：“江暖，再忍一忍，一會兒就不癢了。”
江暖将臉埋進宋晚秋懷裏，嗅着她身上清冷的香味，也不知是藥效起了作用，還是這香味有鎮定心神的魔力，她感覺瘙癢減輕了一些，身體漸漸放松下來。
那杯紅酒的後勁此時也在江暖的身體裏蔓延開來，不勝酒力的她，腦袋變得暈乎乎的，像是被一團輕柔的雲霧籠罩着。她清澈的眼眸，不知不覺染上一絲醉意，如同蒙上一層薄紗，如夢似幻。
江暖緩緩擡起頭，目光聚焦在近在咫尺的宋晚秋臉上。在柔和燈光的映照下，宋晚秋臉龐的每一個線條都顯得迷人，顯得動人心弦。
江暖心跳陡然加快，一個沖動湧上心頭，她好想親一下眼前這張令她魂牽夢繞的臉。這念頭一旦在腦海中閃現，便如春天裏的野草一般，不受控制地在心裏瘋狂生長，肆意蔓延。
江暖臉瞬間變得越來越紅，熱度從臉頰一直燒到耳根。她眼神也變得愈發迷離，像是陷入了一個甜蜜又危險的夢境。
然而，在她內心深處，最後一絲理智如同一根堅韌的缰繩，拼命地拉扯住她。
她清楚地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這一步一旦邁出，可能會讓她們之間原本美好的關系土崩瓦解，她可能會因此失去宋晚秋。
而失去宋晚秋，對她來說，就像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光，那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承受的。
江暖狠狠咬了咬舌尖，刺痛感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用盡全身力氣克制着自己，像是一個與強大敵人戰鬥的勇士。
半晌，她把臉重新埋回宋晚秋懷裏，雙手不停收緊，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宋晚秋察覺到江暖的異樣，輕拍着小孩的後背，柔聲安撫：“江暖，再堅持堅持，一會兒就不癢了。要是還難受，我們就去醫院。”
江暖在她懷裏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悶悶的，“我好多了，你抱着我就好。”
不知過了多久，江暖在宋晚秋懷裏漸漸沒了動靜，呼吸變得均勻而平緩，像是一艘經歷了風浪後終于駛入寧靜港灣的小船。
宋晚秋低頭看着懷裏睡着的小孩，她的小臉因為酒精過敏有些泛紅，眉頭微皺着，似乎在睡夢中仍在忍受着殘留的不适。
這小孩，經歷了那麽多的苦難，卻依然保持着一顆如此純粹而善良的心，就像一朵在黑暗中頑強綻放的花朵，盡管周圍荊棘密布，卻依舊努力盛開，散發着迷人芬芳，讓人心疼不已，又滿心喜愛。
宋晚秋輕輕撥開小孩額前的碎發，用指尖碰了下她臉頰柔軟的肌膚，動作輕柔得如同微風拂過嬌嫩的花朵，仿佛稍一用力，就會驚擾了這脆弱而美好的存在。
今晚得知江暖身世後，宋晚秋內心的心疼和難過遠超她想象，那種想立刻将所有痛苦從江暖身上抹去的沖動，其實早已超越了普通關心。而此刻，抱着江暖，她內心的寧靜與滿足，也并非僅僅是出于對妹妹的疼愛。
她對江暖的感情，如春雨潤物般，無聲無息滲透進她靈魂的每一個角落，只是她沉浸在這種憐惜中，未曾發覺，任其在心底深處生根發芽。
宋晚秋看着江暖恬靜的睡顏，她在心中默默地、無比堅定地發誓，以後的日子裏，一定要對這個小孩更好一些，好到可以為她撐起一片沒有陰霾的天空，好到可以成為她在這茫茫世界中可以安心停靠的港灣。
無論是那些來自家庭的傷痛，還是未來可能會遇到的困難，自己都要陪在她身邊。她要用自己滿滿的愛，去填補小孩生命中那些因缺失而留下的冰冷縫隙，讓溫暖重新流淌在她生命裏，永不消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