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三層樓的高度, 如果不是頭朝下的話,生還率其實很高。
但這個生還率只對死活負責,不對其他部分負責, 所以別的零零碎碎的地方出一些毛病,也是相當正常的一件事。
大概是離海邊太近了, 經常有人出事,酒店自己就配備着醫生,FBI來的時候也是帶着奶媽來的,甚至哪怕不說醫生, 一群FBI其實也懂一些醫療常識, 只是專業不夠對口……
總之, 事故發生後, 很快醫生們就趕了過來進行檢查和急救。
犯人當場休克, 多處骨折,內髒大出血,頭上破了個窟窿,而狛枝凪鬥有個人肉肉墊, 看上去比犯人好很多, 但也有幾處骨折,并且昏迷不醒……
“可能是腦震蕩。”FBI帶來的醫生給兩人做了緊急處理,跟犯人一起送到了很快就趕過來的救護車上, “家屬呢?”
工藤新一剛要說話, 太宰治就舉手了:“我!”
醫生的視線先是落在了太宰治的臉上,然後下意識地掃視了一圈太宰治本應該露出皮膚的部位包裹的繃帶,露出了微妙的表情:“……還有位置, 上車。”
太宰治果斷跟着救護車一起跑了, 工藤新一立刻扭頭看向工藤優作:“爸爸……!”
“你現在不要去添亂。”工藤優作冷靜地說, “回頭帶你去醫院看你學長。”
工藤新一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稍微冷靜了一下頭腦,就不甘心地應了下來,乖乖地閉嘴了。
工藤優作則去跟還沒有離開的FBI交談,其中一個看在工藤優作在美國也算是著名作家的份上,簡單回答了幾句可以說的,然後還反過來打探消息。
“掉下去那個孩子是跟你一起來的?那他的‘家屬’是什麽身份你知道嗎?”
他之前還以為那個黑發的少年是個無辜路人,拽着他不讓上前,結果人質從露臺落下去的一瞬間,黑發少年身上爆發出來的殺氣,連他這個見多識廣的FBI都驚了,差點條件反射要把人給扣住。
工藤一家三口很明顯,那個女孩子是站位像是另一個男孩的女友,摔下去的和跟上去的兩個,感覺就跟女孩和工藤家的熟悉度有些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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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優作就解釋了一下:“摔下去的是我兒子的朋友,至于他的‘家屬’……”
這個詞工藤優作說着真別扭,但人家現在又不知道太宰治姓甚名誰,這種指示代詞最好用,為了談話效率,別扭就別扭點吧。
“……是一家公司的海外業務負責人。”工藤優作謹慎地找出了一個靠譜的介紹,畢竟不能直說人家是黑手黨幹部吧。
但他也明白FBI在懷疑什麽,所以工藤優作打了個擦邊球,補充道:“不過他跟意大利的那個彭格列家族有點關系。”
FBI震驚:“哇哦!年紀這麽小的負責人?合法嗎?”
工藤優作給了一個含蓄的微笑。
你都不想回答我的問題了,就別指望我再免費送情報了吧?差不多就行了……
他剛才願意回答,也是不想因為FBI對太宰治的懷疑節外生枝而已。
FBI很識趣地沒追問下去,加上犯人雖然落網了,也不代表他們放假了,還有很多事要去做,只能匆匆告辭。
他們FBI的王牌赤井秀一也跟到醫院去了。
本來任務完成,這種小事交給其他人就行了,但赤井秀一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親自去了……一時興起?這麽說來的話赤井秀一好像還有日本血統,大概是關心人質?
但本來也要有人負責看住犯人以防萬一,以前出現過兩腿截肢還能挾持醫務人員的兇惡犯人,誰去都無所謂,赤井秀一去也不違規……
因為很自然地上了救護車,以至于大家都沒反應過來這不是他應該幹的活兒的赤井秀一,此刻正跟太宰治一起站在醫院的走廊上,等着裏面的檢查結束。
剛從救護車上把人搬下來的時候,還有人以為太宰治也受了重傷,想把他身上的繃帶解下來重新檢查一遍,直到太宰治解釋自己沒事後才安然脫身。
總之太宰治是以家屬身份站在這裏的。
而赤井秀一跟過來的原因也很簡單,他在試圖賣日本公安的人情。
他認識狛枝凪鬥,對于這個在天臺的蘇格蘭自殺現場亂入,還十分巧合地認識波本的少年,他可謂是印象深刻。
一次也就算了,後來他收到組織的任務,讓他去一個房子裏搜查組織叛徒藏起來的芯片的時候,給他的資料裏,竟然也出現了狛枝凪鬥的名字。
赤井秀一還沒有惡意地感慨過日本真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次任務失敗,加上那個藏芯片的FBI可能還是留下了一些什麽線索的緣故,組織貌似知道了FBI在組織裏安插了不少釘子,全力調查FBI,他不幸暴露,只能在日本公安的幫助下回到了美國大本營。
說是日本公安的幫助,其實也就是無視FBI在日本的行動而已……雖然日本公安在因為日美關系的問題,其實在FBI面前話語權一般,但真想拖後腿搞事也可以做到的,甚至能搶先一步救下赤井秀一與FBI交換條件,能無視大概還是托了當年他救了蘇格蘭的福。
總之,日本公安和FBI也算是互有往來,雖然日本那邊還是持有敵意——美國在日本國土上又是建軍事基地又是幹涉內政,能有好感才怪了——但FBI這邊是打算又當又立,以互相幫助對方暴露的卧底為好契機,維持一個良好的合作關系的。
能去當卧底的人,看人的眼力都不一般,赤井秀一看得出來波本和那個少年的關系恐怕不是普通的認識,就算之前只是普通認識,等少年參與進蘇格蘭詐死事件後也應該更熟悉了,加上作為家屬跟上來的太宰治給他的感覺也不太對勁……
考慮到說不定能賣波本一個人情,何況會出現人質也算是他手下作戰失誤,賣不了人情,加上上次闖了人家家裏“拿”東西的事,和對太宰治的關注,赤井秀一其實沒怎麽多想就跟了上來。
他給波本的私人郵箱發了個郵件,把事情大致說了一下,當然,FBI的責任被他含糊掉了,最後附上了太宰治的照片,想打聽一下太宰治的情報。
波本是組織的情報員,這個黑發少年大概率是日本本土的黑幫人士,登記的身份也可能是假的,對方在美國這個情報,不知道能不能換來日本戰狼—友善一點的态度……
過了好一會兒,赤井秀一才收到了波本回的郵件,裏面附上了太宰治的基本信息,也就是——港口Mafia歷代最年輕的幹部這個情報,多餘的一個字沒有。
能回這個郵件,說明波本确實在意狛枝凪鬥這個孩子,但給的情報只有這麽一點的意思,大概就是希望他不要多管閑事,太宰治再怎麽樣也是日本人……
與此同時,同事的郵件也到了,在他的吩咐下,大致調查了一下太宰治這兩天的行蹤,基本和菲茨傑拉德是重合的。
考慮到菲茨傑拉德背後隐隐好像也藏着什麽秘密結社的影子,赤井秀一皺了皺眉。
……港口Mafia不會也要學酒廠,腳步擴張到全球吧?不對,這個組織剛在橫濱站穩腳步,首領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太冒進的。
赤井秀一把手機放回口袋裏,扭頭打破了走廊安靜的氣氛,用日語道:“太宰君。”
太宰治從面無表情一秒切換到不帶一絲真心的商務笑容:“終于調查好我了嗎?FBI的效率比我想象中慢一點呢。”
垃圾話對赤井秀一效果不大,他面不改色地問道:“你來美國是做什麽?”
“這算是來自FBI的審問?幫帝愛集團談業務,和狛枝君一起度假,不然呢?”太宰治挑眉,“我可沒在美國領土上做什麽違法的事,FBI應該管不着我吧?”
雖然只交談了兩句話,但赤井秀一從太宰治身上感受到了難搞的氣息。
再問下去,估計對方連“世界警察管得果然寬”這種話都要說出來了。
不過赤井秀一本來目的也不是為了責問一個看上去還沒做什麽的太宰治。他确實關注對方黑手黨這個身份,但原因并不止是警惕。
“太宰君。”赤井秀一直接問道,“港口Mafia對于代號都為酒名的組織知道什麽嗎?”
是的,他打算趁這個機會從酒廠的同行那裏打探一下情報……
很多時候當局者迷,他們身處組織中,說不定反而會遺漏什麽信息,而FBI又隔着太遠,情報人員有時候讓他感覺都是在吃幹飯的,搞不好比當局者還迷,這種情況就酒廠的同行更有可能能知道什麽他們不知道的情報。
這個年齡比他小了不少,根據波本的資料僅僅只有十七歲的少年,用冰冷的笑容回應道:“那就看FBI能付出什麽了。”
看來是真的知道什麽,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他們需要的情報。
赤井秀一暗暗深吸一口氣,打算進入談判模式,卻被太宰治打斷了。
“我現在不想說這個,等狛枝君醒來再說吧。”
“……我明白了。”
赤井秀一開始比之前更誠心誠意地期待狛枝凪鬥沒什麽大事——很顯然,如果狛枝凪鬥出了事,情報雖然可能還是能拿到,但太宰治絕對會獅子大開口的……
這個“家屬”真的難搞。
很遺憾,赤井秀一的祈禱沒有起到作用。
醫生出來後,哪怕有口罩遮着,也看得出他的臉色不是很好。
“右腿骨折,腦震蕩,腦內有淤血。”地方口音很重的醫生言簡意赅地說,“有後遺症,深度昏迷,腦波異常,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來……”
赤井秀一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太宰治,發現對方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不過和之前只是因為懶得擺表情的感覺不同,現在的太宰治眼神有些空洞,整個人的活力好像都消失了一樣,有些恹恹的疏離感。
“果然……”他低喃着。
只要是不想失去的東西就一定會失去,哪怕在各種意外中都能成功生還狛枝君也不例外。
不,是他想錯了,狛枝君的話……其實本來就比其他人更容易遭遇這種意外,會變成這樣也是遲早的事。
胸口好像堵着什麽一樣,好惡心,想吐。
如果不想之後再體會這種感覺,現在及時松手應該還來得及。
狛枝凪鬥被放在病床上推了出來,他沒有血色的臉在太宰治淡漠的視線中滑過。
太宰治目送病床被護士沿着走廊一路推遠,神情中透着一股厭倦,似冷漠似煩躁,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醫生吩咐完其他人,出來一看發現太宰治竟然還在呆站在這兒,以為他沒回過神來,忍不住拍了太宰治一下。
“別傻站着了,那是你弟弟吧?快跟過去看看啊!”
太宰治:“……”
哪看出來的是他弟弟!外國人的臉盲也太嚴重了吧!頭發顏色都完全相反好麽!他媽生着生着沒墨了嗎!?
“……你多陪陪他,過兩天醒了看到自己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多害怕……”醫生還在喋喋不休,也不知道醫生腦補了什麽,看上去一副想要灌雞湯的樣子。
“等等。”太宰治忽然說,“不是說‘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來’嗎?”
“……你以為變植物人了?沒那麽誇張,只是可能多昏迷幾天而已……”
太宰治:“…………”
赤井秀一咳嗽了一聲,用日語說:“他說話一快口音就很重,因為以為都是自己人就随意了一點,你不是美國人,聽錯了很正常,我有時候也聽不懂,其實你可以要求他說話慢一點的,這麽說他一聽就明白了。”
太宰治:“…………”
太随便了吧,他情緒都不連貫了!
無語地抽了抽嘴角,太宰治扭頭就走,赤井秀一還在等另一個手術室裏的犯人手術結束,就沒跟過去,打算等狛枝凪鬥醒來再說。
太宰治找到了狛枝凪鬥的病房,算FBI還有點良心,給了個單人病房,條件看上去還不錯。
他搬了個椅子到床邊,坐下來盯着病床上的人,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泛起了一絲新奇的感覺。
說起來,他好像還真沒怎麽給人陪護過……感覺認識狛枝君後,各種以前覺得跟自己無關的事都跑過來了。
而且認識了這麽久,狛枝凪鬥本人受傷嚴重到這種程度的也是第一次吧。
“真是太不幸了,狛枝君。”
太宰治随手勾了一縷狛枝凪鬥的頭發玩。
“快點好起來,讓我看看傷成這樣,能換來怎樣的好運吧。”
第二天淩晨,太宰治被吵醒了。
因為病床很大,狛枝凪鬥很瘦,太宰治又拒絕睡地上,并且嫌棄折疊床,又不能占用人家醫院資源非要再搬個病床來睡,所以硬是蹭了狛枝凪鬥半張病床——當然,他是挑着沒骨折的那一邊睡的,不然壓到病人就不太好了。
總而言之,因為距離很近,所以旁邊的人動作大一點的話,他就會被吵醒……本來還以為至少兩天內狛枝凪鬥不會醒過來,沒想到一天不到就醒了。
“我很困……”太宰治眼睛都不想睜開,“你去按鈴……”
下一秒,狛枝凪鬥說的話讓太宰治瞬間清醒了過來。
“媽媽?”
太宰治:“…………”
他睜開眼,緩緩地坐了起來,低頭看向躺在另一邊的狛枝凪鬥。
狛枝凪鬥用小孩子的說話語氣和用詞說道:“媽媽,我看不見了。”
“………………”
太宰治無言地按了床頭的鈴,叫來了醫生。
醫生匆匆地趕過來,給狛枝凪鬥做了一個更詳細的檢查,得出了結論:“應該是腦內血塊的緣故……再觀察一下,看看有沒有好轉,可以的話盡量不要動手術,大腦是很精密的結構,能讓它自動痊愈就不要去動它。”
“對了,他現在幻聽耳鳴的情況有點嚴重,你跟他說話可以大點聲……他之前好像以為你是他媽媽。”
太宰治扶額。
為什麽呢?明明一開始只是幫帝愛集團談個生意,既可以來看看他沒來過的美國,又可以跟狛枝君一起旅游……明明是兩件令人期待的好事,為什麽現在變成了這樣……
他可沒有給人當媽媽的愛好啊!
可能是真的不舒服,狛枝凪鬥醒了一會兒,等醫生檢查完,就又沉沉地睡了過去,簡直好像醒來就是專門折騰一遍太宰治一樣。
太宰治盯着狛枝凪鬥沉默了一會兒,低頭開始給織田作之助發郵件,詢問這個收養了好幾個孩子的年輕奶爸帶孩子有什麽注意事項。
狛枝凪鬥現在連英語都不會說,指望本人直接跟護士提要求是不可能了……
由于時差問題,織田作之助回得很快:【需要注意的地方很多,為什麽忽然問這個問題?】
【狛枝君失憶了,現在大概只有6歲的記憶。】
太宰治其實也并不是真想了解這些,只是想趁機吐槽:【異國他鄉,他還不會說英語……】
啊,不如把工藤新一和他的小女友叫來幫忙算了……
太宰治腦海中心不在焉地轉着亂七八糟的念頭。
他對這個情況是真的一點準備都沒有,現在就仿佛一個突然喜當爹的人,心中除了震驚就是迷惑,還有一點逃避心理,不想接受現實。
狛枝君,雖然我确實很期待你能帶來什麽意外,但這種真的太誇張了,沒必要啊……
太宰治無語地敲打着手機,跟身處日本的織田作奶爸溝通着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問的知識,順帶訴苦。
織田作之助:【畢竟身體是成年人,我知道的不一定有用,他現在更需要明白身體和意識年齡不匹配,不能按照記憶中的模式去行動,失明也不利于他明白現狀,建議不要讓他單獨行動。】
太宰治:【他腿斷了,本來也不可能放他一個人。】
織田作之助:【這種情況醫生和護士更了解吧。】
太宰治:【醫生口音太重,聽着頭疼,明天換一個問吧,至于護士,她是個種族歧視者,明天就會消失了。】
織田作之助:【好歹是國外……】
——你稍微收斂一點。
太宰治:【我只是行使權力正常投訴。】
至于他打算怎麽拿到證據,就不用告訴織田作了。
雖然太宰治很閑,但織田作之助作為底層人員就是被剝削的份,忙得很,關心了一下狛枝凪鬥的情況,表達了希望太宰治幫他照顧好狛枝凪鬥的意願後,就去工作了。
太宰治嘆了口氣,發現可以吐槽的人選竟然已經沒了……安吾就是個社畜,比織田作和他加起來都忙,根本不會聽他吐槽的。
他歪頭看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睡過去的狛枝凪鬥,腦補了一下狛枝凪鬥6歲的樣子,把剛才的語氣套用了上去,竟然沒忍住笑出了聲。
“雖然很好玩,但我真的不喜歡照顧小孩。”太宰治戳了戳狛枝凪鬥的臉,“快點好起來吧,狛枝君,不然我就扔下你不管了哦。”
也不知道是太宰治的祈禱奏效了還是狛枝凪鬥運氣好,第二天上午再醒來的時候,他的狀态就好轉了很多。
雖然視力還沒恢複,但聽力恢複了,記憶也一覺醒來到了十四歲的樣子。
“嗚哇,這跨度好大,下次你醒來不會以為自己20歲了吧。”太宰治坐在床邊吐槽,“不過恢複狀态良好,看起來是不用動手術了。”
狛枝凪鬥看不見他,不過因為一直以來的習慣,頭還是下意識地向他的方向轉了過來,說道:“太宰君……是吧?你剛才說,你是我以後的朋友?”
“對。”太宰治大言不慚地說道,順便咬了一口蘋果,“你現在不記得了,但我們确實是朋友。”
“很抱歉竟然忘記了你,我這個朋友真的當的不稱職,竟然願意跟這樣的我當朋友,太宰君真是個寬宏大量的人,還麻煩你照顧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
“真想感謝我就快點恢複正常吧,我不想跟沒有記憶的你說話。”太宰治不客氣地說。
這種一夜之間攻略清零的感覺真的很不爽,好不容易才讓狛枝君承認了他是朋友,結果又恢複到了這種禮貌又疏離的狀态,還不如淩晨那個6歲的小狛枝可愛呢。
狛枝凪鬥沉吟了幾秒,露出了爽朗的笑容道:“我明白了,能把水果刀遞給我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