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酒後發現
第28章 酒後發現
“坐吧,随便坐,劉小姐。”
“您叫我冰洋就行了。”劉冰洋出了一身冷汗,為了給長輩留個好印象,她今天還特意穿了件高領黑色上衣,緊身的,把自己裏外裹了個嚴實。
可是自己剛回來的那天穿得那麽随意……随意地都有點兒吊兒郎當。
這不怪她,她就是想破天也不知道蘇亞夫會去接機!
“那……就叫你冰洋?”
劉冰洋正要坐,又趕緊站起來忙不疊地點頭。
“能找到這兒來不容易啊!”蘇亞夫擡手示意她坐。
劉冰洋慢慢坐了下來,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什麽叫如坐針氈:“我問了幾個人,打聽了一下……”
“哦,我忘了,你現在的正面形象下下功夫還是能問出來的。”
“沒有沒有,您過獎了,您……”
“我怎麽看你有點兒緊張啊?”
“沒有沒有,我、我……”
“呵呵,說吧,找我有什麽事兒?”
“我就是來……來看看您和阿姨。”
“是看接機的領導?還是看小然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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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來刺探刺探這個家,這個長輩好不好拿下?蘇亞夫是只老狐貍了,自然沒有揭穿劉冰洋的心思。
劉冰洋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些許,平緩了平緩心緒,老實說:“我确實沒想到您是蘇然的父親。太巧了。”
蘇亞夫沒有說明那天是自己特意去的,他還想聽聽劉冰洋會和他說什麽。劉冰洋的出現也讓他很意外。
“是挺巧的,我也沒想到小然有你這樣一個朋友,我給她打個電話讓她回來一起吃飯?”
女兒早就去了音樂節,蘇亞夫知道。
“不用叔叔——我今天是特意來看您和阿姨的。”
“哦,也沒聽小然提起過你,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同學嗎?”
“不是,是朋友,以前的朋友,我剛回國,想着應該來看看您……”
“小然的朋友不多,來家裏的更是沒幾個。”
劉冰洋十指交叉在一起,兩根大拇指來回摩挲着,“她朋友不多,我就更應該來了,其實早就該來了。只是這些年一直在國外……”
蘇亞夫聽到這兒悶哼一聲,他對劉冰洋的八年徒步之旅還耿耿于懷。怎麽沒再走兩年湊個整呢?哼!還知道回來!小崽子!
“出國這麽久了,你還能記着小然,真是不容易。”
劉冰洋擡眼看了眼蘇亞夫,蘇亞夫不動聲色的平常語氣,令她還辨別不出她和蘇然的那件事是否被蘇亞夫所知。
“一直都記着。也不知道這些年她過得怎麽樣。”
“你沒聯系她嗎?是不是沒有她的手機號?”
“說來也巧,那天在馬場碰上了。她還是老樣子,一點兒沒變,像個孩子,根本不像結過婚的人。”
聽起這個,蘇亞夫又在心裏把劉冰洋暗暗罵了一遍。
嘴上卻道:“你也不像,你也還是個孩子樣兒,不像個常年風餐露宿的人。”
“是啊,叔叔,我不是像,我确實沒結婚。”
“你還沒結婚?你也不小了吧?”
“是,叔叔,過完今年的冬天就三十五了。”
“那還沒結婚?”蘇亞夫一副關心晚輩的樣子。
“我爸媽還在的話,應該早就催我了。”
蘇亞夫沉默了,他知道劉冰洋沒了父母,可他只能裝作不知道,也就無從安慰。是的,眼下他只能這樣。
劉冰洋說的倒不傷感,她想着蘇亞夫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她都應該把自己的家庭情況如實告訴蘇亞夫。
“那你自己怎麽想的?”蘇亞夫繞開劉冰洋父母的話題。
劉冰洋憨憨一笑:“這我自己說了不算,得看人家。”
“有目标了?幹什麽的?說出來,叔幫你把把關?”
“蘇然呢?她有什麽打算嗎?她現在——”
“她也不常回來,不和我這個父親說這些,你要自己去問她。你們女孩兒之間聊這個肯定比我這個做父親的要聊地近吧?”
劉冰洋繼續試探:“您一點兒不知道啊?”
“知道什麽啊,她什麽都不說,除了頭婚是我這個父親知道的,後來結了離,離了結,我都讓她蒙在鼓裏喽!”
劉冰洋低下頭,慢悠悠道:“這……也不能說明什麽問題,現在的社會,她在的圈子又不一樣……蘇然沒什麽主見……”
“你就不用為她說好話了!”
“那……叔叔怎麽想?”劉冰洋小心翼翼地問,“是想讓她早點兒結婚,還是……”
“得結啊,還要找個靠譜的結,得讓我親自點頭同意,要是再離,我打斷她的腿!”
蘇亞夫的情緒一下就上來了。好在這時趙家雲來敲了門。劉冰洋才有時間可以緩緩,好好想想接下來要怎麽攻克這道難關。
蘇亞夫開了劉冰洋帶過來的兩瓶白酒,一臉嚴肅地問她: “能喝嗎?”
劉冰洋雙手把酒盅遞了過去。
蘇亞夫遲疑了一下。
可心中雖有不忍,他還是給劉冰洋倒上了。這女孩子打不得,總能喝點兒吧,害他找了那麽多年,坐在他面前的這個女孩兒,可是讓自己的女兒苦了這麽多年的罪魁禍首!
這麽想着,蘇亞夫就舉起酒盅:“幹了?”
趙家雲一聽就急了:“先吃口菜啊,你的胃——”
蘇亞夫舉着酒盅盯着劉冰洋沒動。
劉冰洋眼睛都沒眨一下,真就幹了!一口蒙!
還好買了兩瓶好酒,這老爺子不簡單啊。劉冰洋來之前就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個人物,也做好了準備。
這丫頭……蘇亞夫也不甘示弱,咂摸一下嘴,一滴沒剩。
“冰洋,咱們上次見面的時候,聽你說還要走?這次打算去哪個國家?”
“确實在籌備中,不過不急。”
“不急着走了?在國內還有事兒?”
“想多來看看您和阿姨,您看成嗎?”
蘇亞夫摸摸酒盅:“那你得多喝點兒,兩瓶……可不夠。”
劉冰洋笑了,拿起酒瓶給自己滿上,又給蘇亞夫倒滿: “只要您能讓我來就成。”
“冰洋,快嘗嘗阿姨的手藝,別只顧着喝酒。”趙家雲知道蘇亞夫有意要難為劉冰洋,急着從中勸說。
“阿姨,我在吃,沒關系的。”劉冰洋半斤白酒下了肚,臉色依然好得很。
“一個人在外面經常吃不好吧?”趙家雲的心揪着,“要好好吃飯,身體最要緊,也沒個人照顧着……既然回來了,就常來,阿姨給你做好吃的,咱娘倆……”
“咳咳……”蘇亞夫清了清嗓子,餘光瞥了趙家雲一眼。
趙家雲這才意識到自己關心過了頭,但還是說:“你別把自己當外人——”
蘇亞夫再次咳了兩聲:“你阿姨就是熱心腸。”
“你看這孩子瘦的——”
“那什麽,你去、你去乘點兒湯來,啧,快去。”
看到趙家雲不情不願地起身進了廚房,蘇亞夫才算松了一口氣。
“阿姨人真好。”劉冰洋默默念了句。
蘇亞夫聽到了這句,又看看劉冰洋瘦削的臉頰,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可一想到女兒,他還是不肯就這樣輕易放過劉冰洋。
“剛才咱們說到哪兒……哦,說你不急着走了,但總歸要走吧。”
“看情況。”
蘇亞夫看在眼裏,端起酒盅:“有理想是好事兒。”
半小時後。
“睡着了?”
“嗯,我給她換上了小然的睡衣。你也是,一個女孩子你讓人家喝什麽酒!”趙家雲唠叨蘇亞夫。
蘇亞夫紅着臉,斜仰在沙發上,含糊不清道:“就這女孩兒差點兒把我喝倒,還女孩兒,這酒量……難怪敢一個人徒步八年……”
“你就應該想到,能讓女孩兒喜歡上的女孩兒是什麽樣的,能是一般的女孩兒嗎?”趙家雲端了杯水遞給蘇亞夫。
蘇亞夫擺擺手:“這丫頭聰明着呢,說話滴水不漏。我不說她也不說,呵,小崽子!這分明是來探虛實了。”
“哪兒來那麽多心眼……趕緊喝點水。”
“我還真不能先開口。要是讓她知道我那天去機場是見她的,她就覺得我默認了。”
“你可不就默認了嘛!”趙家雲白了他一眼。
“不一樣,不能讓她知道,還以為我蘇家的門是好進的,小然這麽多年的苦白受了?”
“你就先開個口,讓她倆好好的這不挺好嗎?”
“這個劉冰洋機靈着呢,她為什麽不先挑明呢?她肯定還有什麽打算。”
“像是打仗一樣……”
“你還別說,我就以不變應萬變,我看她想幹嘛!”
“你別到時候耽誤了小然,我看你有的後悔的。”趙家雲提醒道。
“那總不能我把女兒乖乖送到她手裏吧,你也看到了,這小崽子今天可什麽都沒說!”
“她肯定是擔心你的态度啊,你這麽個身份,再加上她們這麽特殊——”
“那她不說我怎麽同意?”蘇亞夫也來了勁。
“小點兒聲——”
“早就睡着了,畢竟是個丫頭。”
可就在這時,樓上一個穿着睡衣的身影飄到了木欄上,趴在上面朝樓下喊了一聲:“叔叔!”
蘇亞夫一個激靈從沙發上坐起來,擡頭紅着眼看過去。
劉冰洋喝了酒以後,臉更白了,可距離醉真的還差一截。蘇亞夫看她這個狀态,還真有點兒擔心剛才的話被她聽了去。
“叔叔,蘇然房間裏的那個女孩兒是誰啊?”
蘇然房間裏?蘇亞夫和趙家雲互相看看,沒人啊——
“是,是——”劉冰洋扶額,把頭發向後攏了攏,即便沒醉,腦子也不大好使了,大着舌頭說,“是姐姐嗎?我好像聽蘇然說過,她、她有個姐姐?”
趙家雲先反應過來:“你說照片啊?是小然的姐姐。怎麽了?”
劉冰洋語出驚人:“我見過!”
蘇亞夫的臉色明顯不對了。趙家雲則是往樓上走,邊走邊打着圓場:“你可能認錯人了,葉涵在學校呢,你怎麽可能——”
劉冰洋卻對她說:“我都知道,蘇然說過的。”
趙家雲站在那兒,不知道該說什麽。
劉冰洋從樓上下來,順便拉了趙家雲的手,走到蘇亞夫身邊,帶着一口酒氣認真道:“叔叔,我知道蘇然的姐姐不在了。可我不知道那個女孩兒就是蘇然的姐姐。”
蘇亞夫坐在沙發上重重地嘆了口氣:“是啊,那是她的姐姐,是我的大女兒。小然把這個都和你說了?看來她很信任你吶。”
“我見過她。”
“哦,”蘇亞夫不以為意,順嘴問了句,“在哪兒啊,還挺有緣分的。”
“在板門店。”
“哪兒?”蘇亞夫因為身份的原因對地名的敏感度要遠高于常人,“那你認錯人了。”
“叔叔——”
“她走了十多年了,走之前還是航天大學的一名學生。”蘇亞夫頹然地說了一句。
趙家雲也難過地別過頭去,摸摸劉冰洋的胳膊:“冰洋,上去休息吧。”
“阿姨,沒事兒,這點酒對我來說不叫事兒,”劉冰洋認真道,“叔叔,我應該沒看錯,因為我從來沒見過和我長得那麽像的人。”
“見過就見過吧,哎,那應該是很早以前的事兒了。”
“兩年前。”劉冰洋的語氣平常卻堅定。
蘇亞夫疑惑地看向劉冰洋。
“我當時拍了些照片,被警衛人員扣下了,又因為他們檢查的時候弄壞了我的設備,雙方就起了争執,那個地方有點偏,幾乎沒人,想起來真有點兒後怕。得虧後來來了幾個人,我不知道是什麽兵種,我不太認得清,他們也都帶着面罩,全副武裝。幫我修好了麥,調解了矛盾,還把我送了出來。上了車以後,我才聽到有兩個人用中文交談。是兩個女孩兒的聲音。”
劉冰洋回憶着,蘇亞夫的眼神由疑惑慢慢轉為半信半疑,最後又轉為震驚。
“她們比劃着手勢,我看不懂,但其中一個女孩兒忽然摘下面罩,另一個女孩兒看看我,又看看她……不過很快那個女孩兒就又把面罩帶回去了,我才反應過來她們是在說我和摘面罩的那個女孩兒長得像。”
“朝鮮……板門店……”
“我沒看錯,因為那幾個人實在太特殊了,不像是朝鮮的部隊,說是中國人吧,但也看不出是什麽兵種,唯一能看出的,就是那幾個穿制服的對他們特別尊敬。”
“她們說了什麽嗎?”
“大多數是手勢溝通,我看不懂。不過我下車的時候,那個摘過面罩的女孩兒跟我說了一句話,她說,作為一個攝影師,應該有拍作品的自由,但是作為一個中國公民,就應該帶着空白離開那兒。”
蘇亞夫陷入了沉思。
“哦,我聽見一個名字,”劉冰洋說着搖搖頭笑笑,“不過不是什麽重要的,他們可能在講中國的神話故事吧。”
“什麽名字?”
“昆侖。”
蘇亞夫卻猛然擡頭,眼睛睜得老大:“昆侖?你是說昆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