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對賭
第48章 對賭
“第一年淨利潤不低于一點五個億,第二年第三年依次遞增百分之……十五……”
一份合同攤開來放在桌子上,蘇然逐字逐句的念着。
景思明的眉頭微微皺起,表情嚴肅。他的眼睛盯着那份合同一動不動,沉思了好大一會兒,才慢慢放下撐在桌上的胳膊。
“小然,這個東西……”這麽大的金額,說實話,他是很猶豫的,可就目前來說,好像只能這麽賭一把。
“簽吧。”蘇然輕聲說了句。
景思明有幾分詫異,他偏着頭看了蘇然半天,好像不認識她一樣。
“簽吧。”蘇然對上他的雙眼,眼中沒有半點糾結。
景思明伸出手指在那份合同上點了點:“那你可是還要在我這兒續三年的約,而且這三年不比以前,你一個人得幹十個人的活兒!”
“嗯,我知道。”
“你确定嗎?你就這麽想要這些錢?不和她商量商量嗎?也許她并不需要這個——”
“她只是不說而已。我已經查過了,光是那批設備……”蘇然反而沒那麽沉重,用很平淡的語氣說,“你不也需要這筆錢嗎?”
景思明嘆了口氣把臉偏向一旁。是啊,他幹這行都快二十年了,可也要面臨着轉型,以前摸爬滾打得來的經驗和成績已經過時了。
對方看中的是蘇然。公司還好有蘇然。
可他有那麽片刻特希望蘇然和他解約。他就失去了冒險的籌碼,蘇然也不用那麽累。可是再想想他一手做出來的公司,公司的所有跟他幹出來的員工,還有他那一大家子人。
或許這一切也都是借口,人總是貪心的,只想要更多。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怎麽去過那種只管一日三餐就行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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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一把,以蘇然的能力應該可以。完成了呢?那不就是多方獲利,皆大歡喜嗎!以前的他不是有百分之二十的把握就會去闖去拼嗎?
景思明一咬牙,下了決心:“那就簽了!我們再拼一把!”
是的,蘇然是他再拼一把的唯一資本。假使哪天蘇然離開他了,他根本沒有時間再去培養一個新人。而不論是蘇然的家境,還是蘇然目前的情感狀況,要離開是随時都會發生的事。
蘇然選擇簽下這份對賭協議,他就該燒高香謝天謝地了。
落筆很快,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換來了将近七個億。
景思明保證,這是他起身最快的一次,他生怕再多待一秒,就會沖上去把那幾頁紙撕毀。
蘇然跟着他走出來,兩人并排站在公司大樓的門口。距離過年也就半個月左右,明明是中午,可這陰沉的天氣給人下午五六點的錯覺。
這是要不要下雪呢?老天也在猶豫吧。
“時間真的好快,一晃眼我來北京都二十多年了。”景思明不禁感慨,從前他可從來不會說這些。
是啊,太快了,和劉冰洋分別的時光竟然是以十年計算的跨度……蘇然心裏想。
景思明站在那兒自顧自地說:“二十多年前,我高考失利離開老家,買了張綠皮火車的票來到這兒。說是追夢,其實就是當了逃兵,我讨厭他們看我的眼神。我們家并不富裕,我就是個來北京讨生活的窮小子,和鵬哥這種畢業央美,又出國深造過的沒法兒比。”
蘇然靜靜地聽着,确實,她認識景思明的時候,景思明的身上已經完全看出來外地人的痕跡。所有人對景思明的印象都是斯文的紳士,頭腦精明的老板。
“那會兒合租過,也餓過,包子比餃子便宜,管飽,那我就只買包子。兩個包子一天就過去了。我做過後廚,開過車,送過貨……也是因禍得福,練出了一身肌肉……”
景思明低頭,沒有感情地笑了一聲,然後接着說下去。
“自己當了模特,又開了模特公司,傳媒公司……那幾年像是開了挂,買車買房娶老婆生孩子,也就是一年間就完成的事兒。簽下你的時候,正是我事業最輝煌的時候。”
“嗯,冰洋曾經說過,你的公司在業內很有名。”
景思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想着不算遙遠的過去:“北京只适合拼搏,她像個嚴酷的母親,不讓我有片刻的懈怠。她責令我用二十年的努力去彌補當年高考的失利,她給我榮耀也給我鞭策……可始終都沒有擁我入懷。”
“明哥……”蘇然受到他的情緒感染,側過臉低聲喚他。
在這沉悶的天氣裏,景思明棱角分明的側臉顯得是那麽的溫柔。他就那麽靜靜地站着,鏡片後的那雙眼睛,像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可分明,他已經人至中年。
他是個商人,商人的本職就是賺錢。
過了幾分鐘,景思明從回憶中走出,偏過頭,柔聲問蘇然:“冰洋呢?她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嗎?”
“我愛她。”
“那個攝像頭給她了嗎?”
十年前,她連着站了半個月的車展,就為了給劉冰洋買個鏡頭,那個鏡頭五萬多。可是當她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劉冰洋已經不見了。
那場大雨她發了好幾天的燒……
“還沒,總是忘。就當做新年禮物吧,慶祝我們重逢一周年。”
“真要和她走下去?”
“嗯。”
“那,”景思明對着冰冷的空氣呵口氣,“我們就拼三年!”
蘇然往毛領裏面縮了縮,高跟鞋在地上輕輕跺了兩下:“明哥,吃個火鍋去吧。”
景思明看着她冷的哆嗦的樣子笑了:“上車!”
街頭巷尾都纏上了樹燈,一排排的紅燈籠随風晃動着,更顯了屋裏的熱乎勁兒。
劉冰洋見盤子裏空了,沖老板喊了聲:“叔,再來五張餅,湯……你們誰還……湯再來六碗吧!”
除了她,其他幾人好像都沒喝夠。
“怎麽樣,這家不錯吧,老母雞湯泡餅,地道的中國小吃!”
Zoe操着一口美版中文:“你怎麽發現的?”
“我十年前就喝過了,以前在北京工作。”劉冰洋把用過的碗端到洗碗池裏,又把餅端到桌上,做起了服務員的工作。
老板熱情地跟她拉話:“十多年了還忘不了這個味道吧?”
“是啊,叔,我本來以為您回老家了呢,這學生早都放假了。我想着過來轉轉,沒想還開着呢!”
“你來的巧,我們一家正準備明天回呢。”
劉冰洋起身和老板攀談起來:“那還真是巧!晚來一天都吃不到了!”
“過完年,十五以後你過來。叔從家鄉給你帶點特産。”
劉冰洋一聽就不好意思了,忙說:“不用不用,叔,您這小本生意——”
“一點土特産又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再說了貴的我也沒有,”老板親切地瞪了她一眼,“好吃你就常過來吃!帶着你的這些朋友們!他們吃得慣吧?”
劉冰洋嘿嘿一笑:“他們還沒吃飽呢!比我還愛吃!”
老板看看放在桌上的攝像機:“拍得怎麽樣啦?累吧?”
“說實話真挺累,”劉冰洋說着卷起衣袖:“您看,叔,我一個女孩兒家家的,都有肌肉了!不過,累也高興,驕傲!”
“哎呦,是練出肌肉了!巾帼不讓須眉,給咱中國争氣了!”
“還不行,還得進步啊!”
Jarad嚼着餅插進話來:“你們中國人就是謙虛,你謙虛什麽啊?”
劉冰洋抹下袖子,白了他一眼:“我是跟叔謙虛,跟你嘛,就不用客氣了!”
Jarad見狀趕緊閉上了嘴,他這段時間,已經被團隊裏的其他人碾壓了個渣都不剩。如果還有臉的話,那就是在景思陽面前的時候吧。
劉冰洋笑呵呵地回過身來:“叔,今年賺了多少?”
“刨去水電房租,勉勉強強……”老板伸出幾根手指,“三十多萬吧。”
“那還行啊。”
“沒雇人嘛,你嫂子跟着忙乎。這店面也不大。大的咱也租不起,也沒必要。夠孩子上學,一家人一年的吃喝就行了。咱就普通老板姓。”
“好幸福。”
景思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吃完了,坐在邊上靜靜地聽着兩人聊天兒,不由得說了一句。
劉冰洋看了他兩眼,他又飛快地轉過身去,把碗裏涼了的湯喝了一口。
“知足常樂,讓孩子把書讀好,我和你嫂子過幾年把這店一關,也到那公園跳廣場舞去。”
“那感情好啊!”劉冰洋很贊同,“您這也是靠手藝吃飯,我們都一樣。”
“孩子,你在外工作這麽忙,一定要注意好身體,免得家裏人擔心你。你們好了,我們做長輩的才會好!”
“我爸也快退休了,等他退休了,就讓他和我媽幫我們照看孩子。”
老板聽了一驚:“你都有孩子了?就是和……”
劉冰洋樂呵呵地說:“是她,叔。我收養的孩子,兩個呢!”
“兩個呢?”老板很驚喜,就像自己多了兩個孩子一樣。
“那是!兩個非洲男孩兒,黑亮黑亮的,特可愛!”劉冰洋驕傲地說,還伸手比劃着,“都上小學呢,這麽高!”
“哎呀,可真好!老兩口有的忙了!”
二十幾平的店面裏充滿了歡聲笑語,吃完飯,劉冰洋一行人還和老板合了影。
“冰洋啊,還打包嗎?”
“這次不用了,小然這段時間很忙,我們都快一個月沒見面了。”
劉冰洋穿上黑的油亮的羽絨服,雖然好久沒洗,幸好是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