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北極挽歌
第49章 北極挽歌
“現在場上的選手是在瑞典世錦賽上摘取銀牌的李清婉,是位十七歲相當有實力的小将。将為我們表演的是意大利鋼琴家 Luclovico Einaudi 于2016年創作的《北極挽歌》……”
“在昨天的短節目中她是取得了83.96的成績,排名第一。”
“……好,沒有任何多餘的停留就進入了……四周,完美!後外點冰銜接地十分的流暢……四周!四周!接了內刃大一字……沒有一個失誤,燕式……完美!容我只能用完美這個詞來形容我現在激動的心情!”
“如此複雜的用刃和步法,清婉為我們呈上了一場精美絕倫的表演!人如其名,她有一張清秀明媚的面龐。場下的她柔韌細膩,場上的她傲視群雄!”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清婉未來可期!”
“現在,我們可以期待一下她的得分……我好緊張啊……會打出多少……157.64!157.64分!”
“加上短節目的得分83.96分,李清婉的最終總得分是241.6分!”
解說員熱淚盈眶,話筒裏甚至傳出她的哽咽聲。如果後面的選手沒有超越這個分數,那麽李清婉将摘得花滑女單自由的金牌!而據她分析,這枚金牌已經穩了。
國歌必将響起。
……
“這件衣服有兩個月了吧,我聞聞……”Zoe湊上來。
劉冰洋閃開來:“別別別,給我留點兒面子!我再穿一個小時,回去我就換掉!”
“冬奧會終于結束了,接下來我們——”
“沒接下來了,”劉冰洋拜拜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回家休息!回家休息一周再進行下面的。”
“能讓你主動提休息還真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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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人吶,又不是鋼鐵俠!”劉冰洋無奈地笑笑,“他們呢?”
“他們早走了!”
劉冰洋張了張嘴,又微微搖搖頭:“看來你說的是對的,我的身體最好!”
“倒還有一個,弟弟還在呢。”
他還在?劉冰洋有些詫異,但一想也好像在意料之中。于是又和Zoe聊了幾句,待其離開後,去找了景思陽。
景思陽正在剪片子,剪得專注,都沒察覺到劉冰洋的到來。直到劉冰洋開口提示了他一句。才一個哆嗦轉過身來。
“姐、姐——”
“我有這麽吓人嗎?”
“沒有、不是……”
“怎麽還不回去?”
“我想……再看看。”
“回去休息吧,這麽多天也累了。休息好才有精神好好工作。”
“我不累……”景思陽低聲說。
劉冰洋看着他,終于是深吸了口氣,拉了把椅子坐下來:“看什麽呢?”
景思陽轉向電腦,坐正了一些:“姐,好多大衆拍的素材啊,雖然不專業,但是真的能打動人心”
“打動人心不一定要專業,熱愛也是能做到的,”劉冰洋在兩個屏之間掃了一眼,“把你覺得好的挑給我看看。”
景思陽在鍵盤上飛快地敲了幾個字。
劉冰洋看着他手裏的動作,不禁問了句:“你……建了個網站?”
“不是不是,”景思陽連忙說,“這種素材我不敢亂發的,我只是在咱們的官網上做的更精細了些。姐,你看,就是咱們之前的這個板塊。”
“嗯……”
景思陽看着劉冰洋盯着電腦的側臉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問:“這……沒什麽關系……吧?”
劉冰洋偏過頭來:“沒關系啊!這能有什麽關系!做的很不錯!你懂編程?”
景思陽略顯猶豫得點點頭:“一點點。”
“一點點……”劉冰洋笑了一聲,這種程序不是一點點的程度就能做出來的東西,“挺好的,那就發揮你的專長,繼續吧……這還有人給你評論?我看說什麽了?”
景思陽的臉一紅,低下了頭。
“在官網上就問你的私信啊?現在的小姑娘……挺好,呵呵……”劉冰洋沒再看,起了身,“這都結束了,官方所有的內容都已經發布了。忙了這麽久,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當然,你要是想在這兒待着的話……”
劉冰洋擡了擡手,意思讓他随便。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姐,你要回了嗎?”景思陽起身。
劉冰洋回過頭:“嗯……我去……”
“我知道,你要去找蘇然姐吧?”
這兩個月,他們沒少吃人家送來的飯。雖然奧運村的美食不少,可誰又會拒絕加餐呢。劉冰洋有女朋友的事情,他們也都知道了。
劉冰洋點點頭往外走,走到門口卻又停下,站了幾秒轉過身來。
而景思陽一直都站在那兒看着她。
“你在我這兒這事,你哥知道了吧?”
“嗯,他找不到我,我又瞞不過去。”
劉冰洋看懂了他的神色,猜想他肯定沒少了那一頓的罵。
“那……一起走?”劉冰洋忽然說,“我正好開車送你過去。”
景思陽不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頗覺意外。而後心底升起無邊的歡喜。
他就說過,劉冰洋就是這種人,她是有格局,能包容的人!她是能接受他的存在的!
“呃……”劉冰洋見他不說話,又問一遍,“還是你要再待會兒?”
“我蹭姐的車回去!”
劉冰洋看着他高興地模樣,揚了下嘴角:“真是個憨憨……行了,把電腦關了,收拾好下樓,我車裏等你。”
說完轉身出了辦公室。
景思陽麻溜地關了電腦,又檢查了電源和門窗。确保都沒問題了,拎起桌上的雙肩包下了樓。全程沒超過十分鐘,就出現在了劉冰洋的面前。
“把包扔後面,系好安全帶。”
景思陽照做。
劉冰洋發動了車子:“先跟我回趟酒店換件衣服,然後咱們一起去你哥那兒。我打過電話了,他們現在在公司。”
“嗯,好啊。”景思陽想了想,大着膽子問,“姐,你還住酒店啊。”
“嗯。”
“不會不方便嗎?”
“我沒那麽多東西。一忙起來,也不回去。”
劉冰洋很平常地聊着,她總是會讓靠近她的人放松,雖然她是把事業做得風生水起的人,可絕不是那種一眼看上去很強勢的女人。景思陽印象裏的她總是很随性,很溫和,私下的時候甚至還會有一點點犯二。經常會有被團隊裏那幾個人開玩笑的情況。
穿衣也随性,愛幹淨,平時一張素顏,不施粉不塗口紅,頭發随意一紮,就紮進了工作裏。
景思陽這麽想着,又看看她身上的羽絨服,不由得說:“是該換換了,不然得熏死蘇然姐。”
劉冰洋的心情很好,瞥了他一眼說:“你小子可別得寸進尺,你再開我玩笑,我讓你哭着回去找你哥。”
景思陽努努嘴:“那我不怕,反正沒少挨他罵。大不了讓他罵一頓,我再跑回來。”
“你這麽喜歡攝影?”
“……我……”景思陽小心地看着劉冰洋的神色,猶豫着說,“我想看着姐……”
萬幸,劉冰洋沒有生氣。但也沒任何笑意。
她就那麽的平靜如水地握着方向盤,看着前方的路沒做聲。
景思陽回過頭,也看着前面的路。
就這麽沉默了好一會兒。
就在景思陽以為他又終結了兩人之間的談話的時候,劉冰洋開了口。
“你在國外待了幾年?”
“高中,我高中就過去了。”
“高中……”劉冰洋默念,用再平常不過的語氣問他,“那是剛出事不久?”
景思陽的心中卻是一動,他沒想過劉冰洋竟然會主動提起當年的事。就算是他真的想停靠在劉冰洋的身邊,這麽想賠罪,也沒敢用這件事來刺激劉冰洋。
他曾以為會仇恨滔天,會歇斯底裏的話題,就這麽在平常的場景,平常的日子,被劉冰洋平常地問起來。
一切都是這麽的平靜,沒有一點波瀾。
“嗯,我上了三年學。”
“那是用那筆錢去的嗎?”
“不是,”景思陽猛的搖頭,可見劉冰洋是那麽的平靜,他又慢慢坐好,輕聲說,“不是。那筆錢一分沒拿到,被法院查收了。是我哥,從我高中一直養着我,到現在……”
“你媽媽呢?”劉冰洋一直沒有看他,始終在專心地開車。
“嫁人了。嫁了個當地開超市的。又生了一個男孩兒,”說到這兒景思陽有些落寞,“我哥不讓我去,說……她也困難。”
劉冰洋沒有繼續再問,把話題又轉回景思陽的身上:“怎麽想起出國了?”
怎麽想起出國了……景思陽的手指微蜷,低着頭,有些心神不寧。
見他低頭不語,劉冰洋再次沒有追問,又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你爸呢?”
景思陽猛的擡頭,卻依舊看到的是劉冰洋波瀾不驚的側面。
“姐……”他小心地喚了聲,喉嚨像被卡住了一樣,只發出半聲來。
紅燈亮起,車子停下來。
劉冰洋偏過頭來看着他,輕聲說:“不是萬不得已,沒人會選擇背井離鄉。”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出國讀書,但是她不會把原因歸結到是他愛慕虛榮,追求奢華的上面去。她只說他是出于無奈。
景思陽內心最柔軟的部分被戳中,他堅信劉冰洋和他經歷過一樣的黑暗,才會對他說出這種話。
連呼吸聲都小了,眼底的潮濕蔓延開來。
車子再次發動。
“年前我又去過一次,給他帶了點東西。當年他是一時糊塗。現在他悔不當初,總說自己愧對這個家。總說……讓我道歉……如果你能接受。”
聲音越來越低,平靜的氣氛裏雜糅着一絲又一絲的悲傷,抽不出,理不清,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