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 第五十八章
◎白日禁宣淫◎
時元二年,天子駕崩,舉國哀悼。
表面之下,暗流湧動,權力的陰謀在悄然滋生。
唯有那道聖旨,宣告太子時言玉承繼大統,其背後隐秘,無人知曉。
入夜,沈國公府邸燈火通明,卻掩蓋不住內裏的喧嚣。
議事堂內,平國公面色鐵青,他手中茶盞晃動,茶水幾欲溢出。
“沈國公,好一招過河拆橋,這算盤打得,當真是妙啊!”他放下茶盞,一聲冷笑。
“呵,沈某哪裏比得上平國公。若不是本公處理及時,你平國公就要借佛像一事、長月之手,将本公拉下水吧?”
沈複搖搖頭,似笑非笑,繼續說道:“本公還未登門拜訪,你們倒是主動尋來了。”
“你——”
說到這事,平國公怒極,一張老臉漲得通紅,胸膛劇烈起伏。
“本公要是想借長月之手拉你下水,何必等這麽多年?更何況當時本公說要處死長月,你反倒還暗中解決一切,休得污蔑本公!”
平國公再也忍無可忍,霍然起身,茶盞被他重重擲于地上,碎裂聲清脆響亮,與他此刻暴怒的心情恰相呼應。
沈複見時機已到,斂起鋒芒。
“平國公,您的心意,沈某都明白。只是有人故意離間我們罷了。沈某又何嘗不想擁立令郎為帝,成就一番盛世?只是那老皇帝陰險狡詐,那聖旨,雖然确是親筆,卻需三位老臣核驗,每人只知曉聖旨上一個隐秘之處。其餘兩位還好解決,可偏偏還有一位,是踐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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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複皺了皺眉,慢慢地走到平國公身旁,輕輕地拍了一下平國公的肩背,示意他坐下。
平國公的怒火漸漸消退,理智回籠,緩緩坐下,語氣中仍帶着一絲不滿:“那老皇帝口口聲聲公平公正,怕是早就心生偏見了罷!”
矛盾漸漸從彼此二人之間轉移到先帝身上。
“正是!若憑借這一點,若我們僞造聖旨的話,很容易便露出破綻,屆時天下大亂,踐國公再落井下石,我們誰也讨不了好。當時情勢緊急,沈某來不及告知平國公一聲。”沈複繼續解釋道。
“你我皆為社稷鞠躬盡瘁,那昏君既不信任于我,為江山社稷,為黎民百姓,此番犧牲,亦在所不惜。”平國公輕嘆一聲,颌首應和,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似有萬千算計藏于其中。
“你放心,本公自然說到做到。此事我已籌謀已久。時言玉不過是傀儡,離開我二人支持,他便如無根之木,不足為慮。先以其穩定朝局,再除掉踐國公,一切便迎刃而解。”
沈複又開始把話題說回來,順帶不經意間責怪對方的沖動:“唉。平國公還須得沉住氣,切莫輕舉妄動,以免落人把柄。”
平國公聞言,雖未言語,卻也收斂了先前的怒氣,氣勢明顯弱了幾分。
他望着沈複,緩緩點頭,“沈兄教訓的是,是我一時沖動,給了他人可乘之機。日後,還得仰仗沈兄多多提攜。”
“夜深了,便不打擾沈兄。”話落,平國公起身告辭,臉上怒容盡消,仿佛剛才的激烈争執從未發生過。
轉眼,一月已過。
天子駕崩,朝中無人主持大局,新帝時言玉只得素衣蔬食,匆匆入住宮廷,處理政務。
淮樂公主守孝期間,溫淮知無法與時绾眠相見,人多眼雜,更不敢貿然打探她的消息。
即使心急如焚,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因為有親身體驗過最愛的親人離世的滋味,溫淮知也越發明白,那段時日裏,她默默無聞陪在自己身側有多麽不易。
是因為她的陪伴,他才能更快地從悲傷中走出來。
他知道,她表面雲淡風輕,看似冷情薄意,其實只是不願在他人面前展露脆弱。
夜深人靜,月色如水,溫淮知府邸的門扉被輕輕叩響。
他這幾日輾轉難眠,聞聲起身開門。
門被打開時,溫淮知看到了那熟悉的面容。
“眠…...”溫淮知看着少女臉色憔悴,面露憂色。
只見少女一襲素衣,發絲淩亂,面容因酒醉的緣故泛起紅暈。
他話未說完,便注意到扶着少女的男子。
男子身長八尺,儒雅風流,面容和少女有七分相似。
溫淮知認出眼前之人便是新帝時言玉,忙壓下心中的擔憂:“微臣參見皇上。”
“免禮。”時言玉細細地打量了一眼溫淮知,而後緩緩開口:“朕經常聽眠眠提起你。”
“微臣…...”
“不必緊張。”時言玉淺笑,而後輕柔地替懷裏的女子捋了捋淩亂的發絲,慢慢說道:“你們的故事,朕都略知一二。朕已經派人處理了一些痕跡,不會有人知曉你們間的過往。不過,此事還需你守口如瓶。”
“是。”
“這些時日不要讓她外出,若是有何事,直接告知莫羽便好。”時言玉話語剛落,一名着裝樸素的中年男子便出現在他身後。
溫淮知點點頭,他知道若是讓人看到淮樂公主并未如期行滿守孝日時,定又會惹來一些诽議。
他看了看那位名為莫羽的男子,心中感到一絲詫異。
此人他有些眼熟,似是在附近一家包子鋪打雜的人,沒想到竟是聖上的眼線。
似是被兩人的交流聲吵醒,時绾眠有些迷糊:“哥哥,到了沒?我…..我要去找小郎君。”
“眠眠确定不和哥哥走嗎?”時言玉眸色更加溫柔地看着少女,再次重複道。
時绾眠搖搖頭,望向溫淮知,聞到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清香,便掙脫時言玉的懷抱,投入溫淮知的懷中。
夜風微涼,時言玉收斂了笑意,語氣轉冷:“好好照顧她。”
不等溫淮知回應,他轉身走向早已候在一旁的馬車,消失在夜色中。
莫羽在他離去後,身形一閃,隐沒在黑暗之中。
溫淮知輕輕抱起少女,将她安置在床榻上,細心為她掖好被角,而後才輕手輕腳地走到隔壁的廚間。
小郎君開始準備煮醒酒湯。
他之前并未準備這些,只不過那日注意到她喜歡飲酒,心念悄轉,早早備下配料,以待不時之需。
溫淮知暗暗慶幸,好在他提前準備這些配方,不然現下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要去何處買才是。
湯煮正揚,溫淮知還是有些不放心,每隔一會就會跑到房中看一看,确保少女沒有什麽問題後才返回廚間。
湯方煮好,溫淮知置于案側,取清水溫浸素巾,輕拭少女額上汗珠,希望她稍得安舒。
待得湯溫正适,他方緩緩喂入時绾眠唇邊。
那榻上少女眉目娴靜,未曾醒覺,誤将湯水為酒,竟乖順如此,幾口吞服間,便又酣然入夢。
溫淮知看着她消瘦的身型,心裏亦是難受,不過所幸,他能有機會陪在她身側。
第二日,時绾眠醒來後,意識還有些模糊,她剛起身時就看到了推門而入的溫淮知。
郎君身素衣簡勝,更無冠帶,唯用一簪束發。
溫淮知快步走上前,把溫粥放到一旁後,坐在她身側,擔心地問道:“可有不适?”
時绾眠認清來者為熟悉之人,稍稍寬心,只微微點頭道:“嗯.…..頭還有些疼。”
溫淮知輕柔地揉按着她的額間,忽覺纖細的雙臂環抱住他:“昨日不知為何,突然很想你,很想見到你。”
“我本來想陪父皇久一些的,可其他人實在是太煩…...”
“今日不用出門麽?”時绾眠又往他懷裏靠了靠,聞着那股淡淡的竹清香,叫人覺得心安很多。
溫淮知搖搖頭:“陛下已經交代過了,準我告假隐離朝務二月。”
二月後也正好是時绾眠結束受喪期之日,那意思便是讓溫淮知照顧時绾眠。
以往之時,他即便抱病高燒,也不敢冒然請辭,因新官不可失儀,凡事皆力求盡善盡美。
然今日一早,他特意入宮告假,因為在他心中,這些都不及時绾眠萬分之一。
未料及至,群臣皆告知旨意已傳,下令其得享安閑至二月。
溫淮知看着她眼睛還是很紅腫,心下一疼,輕輕将她擁入懷中:“對不起,眠眠,我沒有陪在你身邊。”
時绾眠微微失神,許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我很開心…...”
“嗯?”
時绾眠看向溫淮知,雙手緊握着他,轉移話題道:“我很開心,我們可以日日夜夜在一起,黏着彼此,如漆似膠,一刻也不分離。”
可能是許久沒有聽到少女如此直白動人的話語,面對她突如其來的告白,溫淮知的臉龐很快又紅了起來。
知曉她是稍作玩笑活躍氣氛,但她只需要随意說兩句,便能讓他心中大亂。
“殿下.…..白日禁宣淫。”
他話語剛落,就感到下身被輕碰了一下。
溫淮知很快伸出手攔住對方的動作,微微顫聲:“殿下!”
“這才叫白日宣淫。”時绾眠起身半坐于榻上與他相視,手繼續不安分地摩挲着他的指紋,一臉無辜地看着他:“本公主方才只不過是在說情話而已!”
見他沉默不語,時绾眠問道:“你不喜歡嗎?”
“喜歡。”
“那你适才何意?”時绾眠拉了拉他的衣袖,催促地問道。
“我…...”溫淮知愣了愣,微微偏了一下頭,沒有看向時绾眠,也不讓少女看清自己的神色。
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我的意思是.…..殿下可以.…..可以晚.…..嗯,晚些時候再說。”
聽他這麽說後,時绾眠使勁憋住不讓自己笑出聲,而後一本正經,批判道:“好啊!溫淮知,你學壞了!還懂分早晚了!”
被她這麽一說,溫淮知急忙轉過身來看向少女,可他想解釋什麽,卻不知該怎麽解釋,只能臉上幹着急。
見溫淮知臉色越來越紅,時绾眠繼續佯裝怒斥道:“小郎君的禦女之術玩得可真是出神入化,第一日還男女授受不親,第二日成親之後才可以,第三日便晚些時候,本公主看不到第四日…...”
她話還沒說完,溫淮知就伸手輕輕捂住了她的唇,以防她再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
他剛意識道自己做什麽時,正想收回手,卻感覺到手中傳來濕熱的觸感,而少女那雙靈動的杏眼正看向自己..….
雖是這麽動作,少女炙熱的眼神未曾離開過他,看着她這幅模樣,溫淮知喉間滾動了一下,而後他收回手,有些尴尬地輕咳幾聲。
那一瞬間,他也方才明白,為何會有昏于美色這一說了。
“先喝些粥。”溫淮知端來一旁的溫粥,小心吹了幾下,細心地遞到時绾眠嘴邊。
“不要,我要吃你做的炒雞。”
“午時給你弄好不好?你剛剛才醒酒,尚須顧及身子。”溫淮知輕哄道。
時绾眠嘴角微揚:“你親我一下我就答應了,不許說晚些時候。”
溫淮知這次倒沒有猶豫,直接親了一下她的額間,只不過親完之後,紅暈映在耳端。
時绾眠眼神亮了亮,心滿意足道:“好喜歡我的小郎君,好喜歡和他在一起。”
她每喝一口粥,便對他訴幾句情話,溫柔如水,纏綿悱恻。
漸漸地,溫淮知竟然覺得那些蜜語愈發甜美,心底被她填得滿滿的,幸福無比。
“我們一輩子都不離開這裏,只有彼此,好不好?”
聽到她說出這句話時,溫淮知看着時绾眠,眼中掠過一瞬扭曲卻強烈的占有欲,只不過稍縱片刻,又消失不見。
只有二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