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樣◎

莊清文一時間仿佛失聰了,開始耳鳴,然後意識才回籠,她掏出飛書想要給姜賢發消息,卻發現飛書上他的名字已經灰了下去,身死物死,這是飛書的特性。

但是她還是不敢相信,一遍又一遍地點擊着飛書 ,視線逐漸模糊,那樣活生生的一個人,事無巨細的照料着她的人,會安靜坐在青石上聽她抱怨人生的人,就彙成了一句輕飄飄的話:姜賢沒了。

肩膀上停留着一只手,接着是一聲嘆息,第五今沒有阻止莊清文的哭泣,他流淚不合适,就讓她替他哭一哭也未嘗不可。

作為第二峰的峰主,每一個孩子都是他接引入峰的,那探查仙盤的一束光并不僅僅只是探查,也是烙印,就像是在他身體內點起了一盞盞命燈,他一直見證着這些燭火的壯大,也注視着燭火的消亡。

若是要哭,他是哭不過來的,所以他想救一救,他作為靈山的唯一一位化神期修士,能救很多人,不只是他胸中的這些燭火,而是整個神洲大陸的星火。

哭了一會兒,莊清文也抹幹眼淚開始振作,她擡起頭看向第五今,後者好像已經等了很久。

“師父,我需要怎麽做?”

“我需要你在我入陣之前到達元嬰期。”

正如許鏡陽所料,這次來姬野,兩人的任務完全不一樣,莊清文的任務是斬妖除魔,奮力突破境界,至于突破境界之後具體該做什麽,第五今并沒有告訴她。

而許鏡陽被桑田直接帶走了,具體是什麽事莊清文沒問,李冠玉只是提了一嘴桑田和松延要教他新的陣法,可肯定不只是這麽簡單,因為兩人就在姬野這麽大的地方,不是刻意的集會,也幾乎碰不到面。

莊清文猜測第五今想要将第二峰的一些事物交給她。

最開始第五今要将第二峰托付給姜賢,姜賢的修為和莊清文接近,但其實天賦上莊清文要更好一些,不過他認為莊清文還是少了份沉穩,總是在一種游離狀态,可姜賢的犧牲打破了第五今的計劃 ,天才那麽少,莊清文就被趕鴨子上架了。

實戰往往是積累經驗最快的方法,與妖魔厮殺可比跟修士對戰強度大多了,有好幾次莊清文都是被第五今往妖魔堆裏一扔,等她真的快要死了的時候,才會出手相救。

所以她的成長速度也十分迅速,在姬野待了幾年,在姬野的雨季宋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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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今和桑田商量着本是要讓樸淑蓮過來的幫忙的,但第四峰的裴青雲也上了前線,靈山需要個年長的人拿主意,于是她只能留在靈山,讓她的得意弟子宋翊補上空缺。

宋翊一來,李冠玉的壓力也小了很多,他本來是第十峰峰主,在姬野硬生生的被逼成了醫修,絕大部分出征姬野的醫修,治療術都不如他,這下宋翊來了,他終于可以安心煉丹了,桑田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差,他很擔心。

又是被人架着走進醫舍的一天,莊清文疼得龇牙咧嘴還不忘打趣扶着她的師妹:“莺兒你別害羞啊,你喜歡寧率這事大家都知道了,要不我幫你去說說?”

“你就是這樣教壞小師妹的?”熟悉的聲音響起,莊清文有些詫異地擡起頭。

“喲,這是哪兒的春風将宋師兄吹來了,看來我今天有福了。”李冠玉別的都好,就是下手沒輕沒重,大多數時候莊清文都得咬着軟木塞才能扛過去那粗暴的治療手段,相比之下宋翊簡直就是神仙手法。

被調侃的女修莺兒一見着莊清文跟人聊上了,連忙将人往宋翊手裏一交,撒開腿就往外跑,生怕晚走一步莊清文真要替她表白了。

“你看你把人家吓得,你那套理論可不是在誰身上都适用的。”宋翊看了一眼莊清文的傷,熟門熟路的開始掏出一包銀針,幾針紮在她身上,先把血都止住了。

莊清文不贊成宋翊的說法:“我只是鼓勵一下她而已,空下來就去偷偷看人家煉器,面對面就像被縫住了嘴巴似的,像個鋸嘴葫蘆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宋翊不跟她争辯,只是手上動作沒停,柔和的白光小心将莊清文的骨頭複位,他幾乎對她的每一寸骨頭都熟悉了,這些年莊清文受傷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有時候身上沒幾塊好肉。

“不得不說宋師兄你這腿好了之後,又多了幾分俊朗,圍着看你的師妹更多了吧。”

莊清文說的都是心裏話,宋翊當初坐着輪椅的時候就人氣不低了,這張臉就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硬帥,但因為腿的緣故,不在大多數人女修道侶的選擇範圍內,這下突破元嬰重塑血肉,必然是更加受歡迎了。

沒有人像莊清文這麽直白的提起過他那殘廢的腿,即使祝賀也會特意避開那些冒犯的詞彙,但只有她的誇獎讓宋翊感覺最為真誠,她從未嫌棄過那條腿,也從來都是真心的祝願他。

“莊師妹有沒有多看我幾眼呢?”宋翊的捏起一處止血針輕輕拔起,像是不經意地問起。

“看看看,怎麽能不看,我從進來起就上下來回掃視好幾遍了,我現在都在看。”莊清文笑着回答宋翊,眼神配合的從上到下掃視一遍,故意讓頭的擺動幅度大一些。

宋翊成功的被莊清文逗笑了,和她待在一起的時候,日子總是會變得輕松一些,他脫離輪椅之後就一直在外奔波,因為是醫修所以他總是直視痛苦和掙紮的那個人,也最懂什麽叫做無力回天。

這種苦痛比在靈山坐着輪椅自怨自艾的痛苦要強烈太多,他成為修士開始就是在靈山待着學習,靈山就是他的象牙塔,他成為元嬰修士之後,這殘忍真實的修真世界撕開在他眼前,從被同情者到同情者的轉換來得太快,太過于沖擊,他已經很久都笑不出來了。

“最近累了吧。”莊清文觸及他的目光,那裏面的悲哀、憐憫和苦痛她實在是熟悉,就像是照鏡子一樣。

“嗯。”

只是嗯了一聲,宋翊突然有一種受了委屈到了最親近的人面前的感覺,好像他此刻哇的一聲哭出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為了掩飾這種情緒,他只能夠讓手裏的白光更盛一些。

然而一滴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有些錯愕地擡起頭,卻看到一雙水霧霧的眼睛,淚水一大顆一大顆的掉,剛剛還笑盈盈的她一瞬間就變了臉,就像夏令時期來得突然的暴雨,沒有任何征兆。

宋翊一時之間有些慌亂,不知道該怎麽辦,手上又全是血和污漬,只能一聲挨着一聲重複道:“別哭,別哭,你別難過。”

但是莊清文不是聲控燈,喊停就停,眼淚還是一直往下落,淚眼朦胧中看到了宋翊的慌亂,莊清文吸吸鼻子甕聲甕氣說道:“你別怕,我就是最近壓抑太久了,想找個地方發洩一下,剛好你運氣差就趕上了。”

“我怎麽會怕。”

“我只是心疼而已”這句并沒有說出口,一向開朗明媚的人哭起來讓他不禁恻隐,這一瞬間讓他覺得之前的莊清文甚至是強裝開朗了,人的情感就是這樣不講道理。

這一刻就像是莊清文替他将眼淚流了個痛快,郁結在這瞬間被發洩出來。

幸好大白天的醫舍也沒有其他人,莊清文放任自己哭了一陣,很快自動收聲,就像是夏令時期的陣雨,過路一下就結束了。

“抱歉抱歉,把你吓到了,我平時不這樣的。”真的不顧形象的哭完,莊清文又有些不好意思,用手絞着打結的裙擺,沒有直接和宋翊對視。

“有時候哭出來也好,在師兄眼裏你還是個小姑娘,頂天立地的小姑娘也會有想哭的時候。”即使莊清文沒擡頭,宋翊還是溫柔地注視着她的發頂。

宋翊的話讓莊清文又想起了姜賢,憋回去的眼淚又有洶湧的趨勢。

莊清文第一次跟姜賢夜談是在第二峰的猴子石壁那兒,兩人吹着晚風,月色如水灑落在大青石上,月華穿過了樹影,披在兩人的身上,靜谧而又和諧,她想家了。

姜賢也是。

他聽她說起一些聽不懂的事物,沒有詢問也沒有露出奇怪的神情,只是安靜的聽着,陪伴着她遙望着月亮。

他跟她談起了北冥的家,逝去的父母,以及小他不多的妹妹,他說:“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樣。”

那時候的她還有些擰巴,不願意成為這個世界的“莊清文”,沒有對這句話做出反應,可惜錯過了親口說出“我也很想有個哥哥”的機會。

作者有話說:

将感情流的小說寫成這樣,我是不是很失敗?我總會忍不住這樣想,可我又真的很想給配角敘述他們故事的一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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