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08章 第 8 章

7.

亓佀騎車經過的街區燈紅酒綠,十幾歲的青少年聚在街邊抽煙、打臺球,對着破爛的游戲機拳打腳踢;旁邊的燒烤攤上聚着光着膀子的大漢,摔啤酒瓶,大聲講低俗笑話的;KTV、足浴店門口有畫着濃妝掩蓋年紀的女人在招攬生意,去過的都知道裏面服務的大多是姿色平平的Beta女性,男O都很少見,女O更是極品。

這裏窮人紮堆,房屋破舊,路燈壞了沒人修,堆積的垃圾無人清理,塗鴉牆下面就是流浪漢的家,再往裏走荒涼寂靜,路上飄個垃圾袋都能給人吓一跳。

亓佀迷了路才拐到這種地方來,但周老板的朋友非富即貴,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一個落單的Omega出現在這種暗巷意味着什麽?

數了下,一共有3名成年Alpha男性,瘦高的那個離Omega最近,他背對着亓佀,手扶着牆,姿勢看起來像壁咚;第二個又高又壯,側站着看着他們,第三個染着黃發,離得最遠,像是望風的,這三人平均身高185cm,身強體壯,散發着強烈的Alph息素氣息,看起來攻擊性很強。

打肯定是打不過的,但能吓唬他們。

亓佀停下自行車,猛地一彈車鈴铛,同時一聲大吼:“幹什麽呢!”

這聲音結結實實把人吓一跳,黃毛抽了口氣,像是當頭挨了一記悶棍,猛地回過神來,調頭就跑。

他轉身的那刻,亓佀做足了防備,結果那大高個黃毛看都沒看她,夾着尾巴慌張溜了。

呼呼。

還剩下兩個。

這兩個看起來腦子可能有點問題,還保持之前的動作,甚至吝啬于給亓佀一個眼神。

亓佀決定讓他們感受一下識法治社會的力量。她停穩自行車,兩只拳頭捏得咯吱作響,黑暗中她沒有注意到林野眯着眼有些嫌棄的眼神,大步流星朝那倆男A走去,一只手扒在瘦高個的男A肩上——

“喂!再這樣我要報警了!”

男人背對着亓佀,被她扒拉一下肩,竟踉跄着退了半步,機械式地回過頭來,雙眼似乎無法聚焦,看起來有些迷茫。

亓佀:“?”

在她沒有注意到的角落,林野扔掉一根針管,抓起亓佀的手說:“這裏太危險,快點離開!”

Omega香甜的氣息令她恍惚了一瞬,回過神已經被姐姐拽着從巷子裏跑出來了。

她力氣比剛才那男A還大,踩着高跟鞋平地生風,結合剛才那幾人的反應,亓佀甚至産生一種離奇的懷疑:難道剛才遇到危險的不是這位姐姐,是那幾個倒黴男A?

這不可能。

到人多的地方,兩人速度慢下來,手仍然牽着。

亓佀被拽的手出了點汗,怕髒了姐姐的手,于是別扭地從她手裏抽出來。

林野停下來打量她,冷冷地問:“你怎麽會在這?”

亓佀目不斜視三心二意地說:“我家在這附近。”

林野:“住這地方可不安全。”

“是不太安全,沒別的辦法。”亓佀想到了公寓房裏一家人的情況,姜明珠是Omega,兩個妹妹還沒分化,但大概率也是O,如果被人盯上,那地方一點也不安全。

林野對她後半句裏隐藏的無奈沒有任何興趣,她只在乎一件事:這多管閑事的笨蛋剛才是不是懷疑了什麽?

又走了一段路,亓佀一個字都沒問林野,她警覺地環顧四周,确認附近安全後才說:“你能自己打車回去嗎?”

林野:“……?”什麽意思,這是學生跟老師說話的态度?

“剛才走太急了,我自行車還在那邊,我得回去拿。你在這裏打個車回書香苑應該方便,要不然打電話讓朋友來接你?”

畢竟亓佀唯一的資産只有一輛二手自行車,花了80塊錢從畢業的學姐那買的,才騎了一星期。她摸着良心思考,覺得自己實在不能為了富婆姐姐抛棄掉剛買的車。

林野只聽到前半句:“你還要回去?”

亓佀:“嗯。”

林野更不能理解:“那破爛你還要?”

亓佀:“……”

你禮貌嗎,姐姐?

剛扔針管有點草率,裏頭藥物殘餘還能化驗出成分。林野是真怕這學生返回去抓到她把柄,一把抓着她的手說:“不行!”

亓佀:“唔。”

……Omega的力氣都這麽大嗎?

“頭疼,心髒疼,快疼死了,”林野面不改色,“你送我回家,我賠你一輛車。”

亓佀眉毛抽了抽——

要不然您看看您拽我用了多大力氣再說這話?

亓佀扒拉開林野的手,擰巴地說:“如果疼的厲害,建議您找個人送您去醫院。”

林野:“你不是人嗎?”

“我是,但那車是我老婆,不能随便換。”

林野譏笑:“那你娶老婆的眼光倒是挺随便。”

亓佀噎住,看了眼這位漂亮姐姐,這一刻她深刻認識到自己語言能力過于匮乏,壓根不是她的對手。

既然吵不過,亓佀決定不理會她,悶頭折回去找車。

“站住!”林野厲聲道。

亓佀感覺身體不受控制,真就像條狗一樣罰站在原地。

高跟鞋慢慢踢踏了幾步,亓佀感受到Omega身上香甜的氣息,仿佛開了瓶陳年佳釀,果酒的香氣萃在玫瑰園中,像神話裏的伊甸園般美妙。

林野将下巴略微地伏在亓佀肩上,啓唇說:“我跟你去。”

亓佀聽到了鼓點般密集的心跳聲。

她想起來自己也是個Alpha,雖說是性無能,但還是天然地被Omega的信息素吸引。就像太監也有逛青樓的欲.望。

五百米的一段路,亓佀跟這位姐姐又折返走了一遍,拿回車的時候,別說這位姐姐嫌棄,連亓佀都嫌棄了。

車架鏽跡斑斑,前剎形同虛設,後剎擰到底才有點用,車把手蛻了一層皮,後座上的置物框不知道承載過多少人的青春。

這車是學姐從學姐那買的,用了三年賣給亓佀,質量遠不如大街上的共享單車,丢在路上都沒人偷。

林野讓她把破單車搬到她的保時捷後備箱,亓佀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尤其那破單車車架上的漆被蹭掉一層,嘩啦啦地掉在她整潔的車廂裏的時候。

“對不起,我……我等會給你擦幹淨……”亓佀一邊擦漆,一邊擦眼淚。

從公寓房出來的時候都沒哭,遭人排擠手機被摔爛的時候沒哭,這會兒把一輛破自行車搬到人家的豪車上,亓佀感覺自己的尊嚴像破損的自行車車漆一樣碎了一地,貧窮而可笑。

這可給林野整樂了,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奇怪的光景——明明被弄髒的是她的車,她都沒說什麽,這丫頭怎麽心疼成這樣?

“喂喂,你是不是有病?”林野猶豫着擡起一只手,看起來是想安撫她,可礙于她安撫人的技術實在貧瘠,愣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動手,最終把手往亓佀頭頂一按,胡亂用力抓了抓,像是周芷若使出九陰白骨爪,把亓佀天頂蓋都撓懵了。

亓佀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反正頭挺疼的,眼淚還在臉上挂着。

林野恥笑她:“剛才就跟你說讓你把破爛扔了。”

亓佀可憐巴巴道歉:“對不起。”

林野眉毛上挑,被她這可憐相動搖了幾分,她把詞庫裏一堆罵人的話咽回去,輕飄飄地丢下一句:“下次就知道該聽我的了。”

亓佀低下頭,把眼淚擦幹淨。

托這些富婆姐姐的福,亓佀年紀輕輕就開上了保時捷,打了火問後座:“姐姐,你能導個航嗎?”

林野在後座眯眼休息,眼皮也不擡地說:“你沒有導航?”

亓佀:“我沒手機。”

林野的脾氣一點就炸,心想這傻A逗她呢,挺直坐起來差點撞上亓佀那張無辜的臉,林野及時修改措辭:“你是古代穿越過來的嗎?為什麽沒手機?”

亓佀:“我不太用得上。”

林野:“傻叉。”

亓佀禮貌說:“您指一下路。”

林野覺得自己厭蠢症有點爆發,按了按太陽穴,不耐煩地把手機解鎖扔給了她。

除了中間碰到查酒駕的交警,這一路倒是順利,亓佀沒敢再煩她,把車直接開進地庫。

離開前,林野叫她:“亓佀。”

很少有人能準确叫出她的名字,亓佀甚至有些意外。

林野拍了下她的肩:“今天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說。”

亓佀想都不想說:“好。”

她都不知道這事能跟誰講?

十一長假期間,亓佀的寝室只剩下她一個人。她上午去實驗室當科研助手,準時準點喂養小白鼠、清理實驗廢品;下午去高檔小區輔導初中生的作業;晚上在圖書館自習,啃完計算機科學基礎就學編程語言,在那臺新到手的Macbook上進行編程實踐。

去圖書館的路上經常遇到有人跟她打招呼,有一次遇到一個女A跟她聊了一路,對方無意中問起她:“你最近編程學的怎麽樣?”

亓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試探道:“你,也在學編程?”

女A懵逼:“我沒有啊,不是你在自學的嗎?我們昨天才聊過啊?”

亓佀:“哦,你是昨天那個……”

女A無語:“我是嵇敏。”

亓佀稍稍睜大眼睛,平複心裏的震驚。

丸辣,如果嵇敏不跟601寝室的人待在一塊,她根本認不出來。

嵇敏發現了什麽,一臉嫌棄說:“你該不會是臉盲吧?”

亓佀:“哈哈,被你發現了。”

“吐了,我說你有些時候怪怪的,冷漠得很,都不跟人主動打招呼,”嵇敏抿了抿嘴,打量着這位高智商人才,“臉盲到這個程度的,真是活久見。”

短板是基因決定的,亓佀改變不了,她生硬地轉移話題:“你國慶放假也不回家嗎?你家在哪啊?”

嵇敏:“老家在南方,家裏沒人,不想回去。”

亓佀點點頭,在心裏把跟嵇敏有關的特征記錄下來,她雖然臉盲,但交朋友是認真的。

“你呢,亦軒說你最近在蘇沫曉的實驗室幹活,感覺怎麽樣?辛不辛苦?”

亓佀:“還好,他們假期缺人手,我就是打雜的。”

“你知道他們實驗室在研究什麽嗎?”

“不清楚。”

嵇敏點點頭:“怪不得,你原來什麽都不知道就去了。他們實驗室負責人是林野,就是陸林生物制藥那個林,他們實驗室縱向上有A大醫學院作為支持,橫向跟醫院藥企合作,據說最近在研究一種讓Alpha腺體失去功能的藥物,快出成果了,一般Alpah聽說了他們的研究成果都不敢進他們實驗室,生怕被感染,我說你怎麽這麽勇,原來被騙了。”

亓佀驚訝地雙唇分開,“你好厲害,怎麽什麽都知道?”

嵇敏扶了下眼鏡:“網上都有公開資料,查一查就知道了。”

亓佀點頭:“沈亦軒應該也不知道這個。”

“她神經大條,應該不會故意坑你,”嵇敏像個過來人一樣囑咐,“你找個理由,趕緊把這份助理工作辭了吧,免得惹出麻煩。”

亓佀:“好,等假期結束我就不幹了。”

假期結束之前,亓佀用上了新手機,裝上原來電話卡,剛開機就收到了好幾條催款短信。

網貸的一個負責人商信這些天聯系不上她,最後一條消息說要來她們學校寝室找她。

亓佀可不想網貸的事情被人知道,匆忙回了她電話。

電話剛接通,商信劈頭蓋臉地罵:“我操你媽,你他媽這些天死哪去了,貸款逾期了一星期也不接電話,酒吧老板說你辭職了,你死哪去了?!”

亓佀直冒冷汗,一邊道歉一邊解釋:“我假期在學校兼職,馬上能結錢,明天應該就能結,明天就能還款,就一天,請您寬容一下。”

商信:“明天我去你們學校找你!”

亓佀咽了下口水:“明天我還有兼職沒做完,你找不到我的,還是等我拿了錢給您送過去吧。”

“你們學校寝室我們這邊都能查到,”商信冷笑,“找不到你就去寝室找你,去你們輔導員那找你,別以為電話關機就沒事,你們家的地址我們都能查到!”

亓佀心裏的的确确存在過一絲僥幸,她這些天一直拖延着沒去買手機,一方面也是不想面對這事,想清清靜靜地度過這個假期,她不認為對方會找上門。

當初借款時她本打算只留名字和電話,家庭住址都是瞎填的,但因為對方說大學生可以減免利息,亓佀才用上了A大的學生證。

直到石頭徹底塌下來,亓佀才知道逃避毫無意義,只會讓問題更加嚴峻。

“我明天能拿到錢,足夠結清賬單,”亓佀努力保持鎮定,“你不用來學校,毀了我對後面的還款規劃毫無好處。”

對方惡狠狠罵了幾句,最終把電話挂斷。

亓佀從廁所打完電話出來,聽室友們談論假期都去了哪裏游玩,她心不在焉,如坐針氈。

她在周老板的朋友那做家教賺的錢已經提前結了。一部分被亓佀拿給了姜明珠,另一部分用來買手機、還了老朋友的錢,還剩下兩千左右。她打算等蘇沫曉給她結了錢,湊夠五千來還網貸,但這段時間蘇沫曉并沒有主動聯系她,不像是要給她錢的意思。

亓佀點開蘇沫曉的微信頭像,最新的聊天消息是一年前,當時亓佀給她發消息提示“消息發送失敗”,她才知道被拉黑了。

可能因為删除了好友的關系,她能訪問蘇沫曉的朋友圈最近十張,看到她近期更新的在日本游玩的照片。

九張圖完全不夠她發朋友圈,所以她每一張照片都是拼接的長照片,有穿白裙子在海邊擺pose的,有穿公主裙在東京迪士尼的,還有富士山腳下泡溫泉的,以及坐直升機觀光的。

亓佀在聊天框裏打下兩個字:“還錢。”

提示“消息發送失敗,對方未添加您為好友。”

算了,明天開學了當面找她要吧。

10月7號早上9點,亓佀來到蘇沫曉實驗室樓下,按門鈴等待被放進去。

這次等待的時間稍長,進去後走廊裏擠滿了穿白大褂的學生,似乎在開集體大會。

然而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樣,亓佀露面的一瞬,這些人停止了交頭接耳,用充滿懷疑、憤怒、厭惡的目光看着她。

亓佀不認人,但認得清人們的情緒。

劉朋喊了一聲:“我天,你總算來了!”

亓佀:“出什麽事了?”

“你還好意思問?”

回答她的是蘇沫曉的聲音,她踩着高跟鞋,從人群裏走出來,把一包生物垃圾扔在亓佀腳下,裏頭滾出來老鼠的死屍。

亓佀:“!”

“你活怎麽幹的?這就是你辦的事?!”蘇沫曉大步走到亓佀面前,不待亓佀問清楚什麽,當着所有人的面罵她,“就你這個水平,是怎麽考上醫學院的?交待你這麽點事都辦不好,你知不知道你影響的可是劉朋師兄以及其他人的畢業出路?!你怎麽但這個責任?”

亓佀腦子嗡嗡的,盯着地上那包屍體,幽幽地說:“蘇沫曉,生物廢品,不能像你這樣處置。”

蘇沫曉氣急敗壞,舉起手一巴掌朝她扇來——

手被亓佀在空中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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