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也重生了?

第5章 第五章 他也重生了?

有那麽一瞬間,畫扇竟覺得有些恍惚。

思緒飄飛流轉,最終停在上輩子的最後一天,他穿過牢門将她抱起,卻被顏正卿射出的弩箭刺穿了心髒。溫熱的鮮血順着他的心口流淌而下,與她的鮮血混在一塊。

往昔歷歷在目。

重活一世,她以為這一次自己可以保護好他,可到頭來,他又一次舍命救了她。

“衍之!”

顧老爺匆忙上前,雄渾而顫抖的聲音将畫扇的思緒拉回現實。下一刻,顧衍之小小的身軀便被顧老爺抱起,插在他背上的匕首“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畫扇呆愣在原地,只覺得大腦嗡嗡作響,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忘了呼吸。

“還愣着幹什麽?都上車啊!大丁二丁,老人家腿腳不利索,還不快扶上來!畫扇你也是,也得去鎮上檢查一番!”顧老爺将顧衍之抱回馬車,探頭出來催促道。

大丁二丁兩位仆從方才被這變故吓傻了,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快步上前,兩人作力,幾乎是用擡的方式将兩腿哆嗦的王老太擡上了馬車。

畫扇應了一聲,飛速将方才奶奶受到驚吓時落在地上的草藥撿起,小跑幾步,雙手撐着爬到車上。

馬車便迅速行駛開來,馬蹄篤篤踏在堅實的林間山地,聲音節奏而有規律,直将整輛馬車也牽得晃動起來。

“顧伯伯,這是今晨畫扇腿受傷時,奶奶去山上采的一些止血的草藥,興許能派上用場......”

畫扇小心翼翼地将草藥放在顧老爺身邊,沒說兩句話,聲音又沾染了哭腔。目光落在顧衍之滿是鮮血的外袍上,不自覺紅了眼眶。

這地方處在小鎮附近最偏僻的一帶,附近鮮有人住,更別說是能治病救人的大夫了。

顧老爺側頭看了那些草藥一眼,雖說那些草藥他一個都不認識,但眼下這情況,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地将草藥在掌心搓成一團,将小顧衍之的身子整個翻過來,像剝粽子一樣一層層剝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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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衍之原本紅潤的面龐此刻早已因失血過多而變得臉色蒼白。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下意識地扯着身上的衣服,身子雖沒了反抗的力氣,眼珠子卻溜溜地往畫扇那邊看:“不……不要……”

“都這關頭了,你還害羞什麽?命重要還是臉重要?”顧老爺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沖畫扇道:“畫扇,你先轉過去吧,你看着他,這小子害羞,等上好了藥我叫你。”

“啊......好......”畫扇捂着眼睛轉過頭去,心中思緒萬千。

這一世的顧衍之……好像和上一世,不太一樣?

上一世,第一次見面時,是他從柴堆裏将奄奄一息的她找到的。可那時她失血過多,視線也因眼睛受傷而變得模糊,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他究竟是什麽模樣,便沉沉昏睡過去,自然也沒看出他當時有沒有臉紅。

據說她那一次足足昏睡了半個月,醒來時已經到了顧府。

冬日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驅散了心底的寒冷。她堪堪睜眼,便見那與她年齡相仿的男孩板板正正地坐在她床邊。

見她醒過來,他沖她笑笑,不知從哪變出一根糖葫蘆遞給她:“阿娘說,吃了糖葫蘆,所有不開心就都會被趕走了,你也試試?”

然後他就被顧老爺揍了。

被揍的理由是:病人不能吃糖葫蘆。

可盡管過去這麽多年,畫扇卻記得,那一根小小的圓圓的糖葫蘆,比她後來吃過的任何一根都要甜。

那時的顧衍之雖然有些害羞,但說到底還是個孩子,并沒有那麽多的顧慮,不像如今這般動不動就臉紅。

她方才倒是以大人的角度去想事情了,只當他是有些內向,才沒發現他的種種異樣。如今細細想來,這一世的顧衍之,哪哪都透着不對勁。

莫非,他也重生了?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又怕此時貿然轉過身去會将顧衍之吓到,只能繼續捂着眼睛等着。

不知過了多久,顧老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好了。”

畫扇轉過頭去,便見顧衍之小小的身子趴在顧老爺腿上,身上蓋着那件白色裘袍,不知是睡過去了還是暈過去了。

“傷口倒是不深,看這位置應該也沒傷及要害,如今血算是止了,就是不知到鎮上還要多久。”顧老爺疼惜地看着懷中的人嘆了口氣:“小小年紀,倒學會英雄救美來了。”

“顧伯伯對不起......”畫扇低聲道歉。

顧老爺将手上的草藥汁液擦拭幹淨,手輕輕放在畫扇頭上,眼中滿是疼惜:“無妨,這事怨不得你。那山賊沖着你去的,匕首那時對準了你的心口處,若是衍之不替你擋這一下……我也無言向你娘交代。”

畫扇抿唇望着顧衍之染血的衣袍,只覺得心中堵得晃。

馬車晃晃悠悠前行,穿過竹林,行過小徑,終于來到小鎮上。

此時已近傍晚,金烏西沉,餘晖如薄紗輕灑大地,殘陽如血,染得天邊紅霞似焰。街頭人群已盡數散去,偶有炊煙自遠方袅袅升起,給這山野小鎮平添了幾分生氣。

馬車方在醫館前方停下,顧老爺抱着顧衍之從車上下來,徑直沖進了醫館中。

“大夫!大夫!”雖然剛剛在馬車上那般鎮靜,但顧老爺通紅的眼睛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恐懼與擔憂。

畫扇扶着奶奶自馬車上下來,跟在顧老爺後面。

方入醫館,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氣撲鼻而來。醫館雖算不得大,該有的卻一樣不少。各色醫術典籍陳列架上,一旁的牆面上,幾張人體經絡圖懸挂其上。

櫃臺後,一排排藥櫃羅列其中,櫃前以小字這些各種藥材的名稱。

一名不到三歲的男童站在椅子上,他身子前傾,幾乎整個趴在了櫃臺上,正調皮地把玩着櫃上的毛筆,原本白皙細膩的小手已被墨水浸得黢黑黢黑。

聽見聲音,那孩子擡起頭來,不經意間與門邊的畫扇對視一眼。

畫扇只覺得這個孩子好生眼熟,尤其是眉宇之間的那股傻氣,像極了她上輩子那傻乎乎的小師弟。

“來了來了!”一位年輕男子聽見聲音,匆忙從醫館後面的小門進來。他擦了擦手,瞳孔在看到桌上孩童的瞬間放大,火急火燎地将那孩子抱起來。

“慕淩?你怎的在這?”顧老爺将顧衍之抱在懷裏,看見來人,面露喜色,似是見了舊識。但眼下的情況,也容不得他敘舊:“衍之受傷了,你快些看看!”

慕淩将孩子手上的毛筆丢下,賠笑道:

“犬子不才,見諒!見諒!顧大人裏邊請——”

他帶着衆人穿過小門,來到後院診室,安排顧衍之在床上趴下,便将那孩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阿琛,不許添亂,知道嗎?”

“好!”小孩乖巧點頭,開始扣自己手上已經幹掉的墨水玩。

慕淩洗了遍手,輕輕将顧衍之身上的衣服展開,開始用溫水為他清理傷口。

“阿琛?慕雲琛?”畫扇歪頭看了一眼那肉嘟嘟的小孩,不經意間将心裏話問出了口。

“诶,小姑娘,你怎麽知道他叫什麽的啊?我記得......好像沒見過你?”慕淩手中的動作一停,轉頭有些疑惑地看向畫扇。

還真是她那二傻子師弟......

可她分明記得,上輩子,她的小師弟好像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為何如今……

“我……我昨天夢到了!昨天夢裏,觀音菩薩抱了個弟弟和我玩,那個弟弟就叫這個名字。”畫扇編了個理由應付過去。

好在慕淩也沒把這當回事,只以為是小孩子說的胡話,調笑兩聲便繼續為顧衍之處理傷口。

這傷口确實不深,但或許因為顧衍之還是個孩子,慕淩手中的動作極輕,待清洗完傷口敷上心的草藥時,天已經全黑了。

“幸虧這傷口處理得及時,早些止住了血,否則這麽大點的孩子,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都救不了。”慕淩将染血的帕子丢在水盆裏:“我去熬點藥,你們今晚留一個人在這看守吧,有什麽事及時叫我,我就住隔壁那間房裏。”

“我留下來吧......天色也不早了,大丁小丁,你們先帶畫扇和老夫人去附近找家客棧住下。”顧老爺坐在顧衍之身邊,輕輕握着他的小手,目光一刻不曾從他身上挪開。

畫扇心中隐隐有些擔憂,但顧老爺留下照看,也比其他人要靠譜許多。再者,她如今與顧衍之算是“剛認識”,自然也沒有強留的道理。

她回頭不舍地望了顧衍之一眼,攙扶着奶奶離開。

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剛剛亮,她便頂着個黑眼圈沖進了醫館。

顧老爺照看了一夜,此刻已經累得不行,趴在床邊便沉沉睡了過去。

床榻之上,六歲的顧衍之安安靜靜地側躺着,他臉色有些蒼白,一雙烏溜溜眼睛有些無聊四處張望着。

看見畫扇進來,他眸光一亮,有些虛弱地将一只手指伸到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收拾,示意她不要将顧老爺吵醒了。

畫扇會意,踮着腳慢悠悠地挪到顧衍之床前,牽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寫字:“還疼嗎?”

顧衍之手心被她劃得癢癢的,有些想笑,但一笑就牽扯了傷口。他疼得眉毛直擰成一團,卻還是倔強地朝畫扇搖了搖頭示意不疼。

果然,顧衍之上上下下,只有一張嘴最硬。

畫扇無奈笑笑,繼續在顧衍之手心寫字,試圖确認他是不是和她一樣重生回來的:“衍之?”

顧衍之擠出一個微笑看着她,圓圓的小腦袋裏不知在想寫什麽。

畫扇在他手心緩緩寫下三個字:

“顏、正、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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