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怎可為兒女情長所困?……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怎可為兒女情長所困?……

“才沒有, 只是剛好醒了罷了。”畫扇輕哼了一聲,并不承認,只将手摟得更緊了些。

她打了個哈欠,側頭枕在顧衍之背上, 貪戀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你還有多少公文啊……今夜看得完嗎?”

顧衍之道:“若是實在看不完, 就把某只不肯好好睡覺的小貓抓起來幫我。”

“噫……”畫扇縮了縮脖子, 趴在他背上裝着打了兩聲呼嚕:“那我真的睡着了。”

顧衍之輕輕笑了笑,沒有作答,只背着她繼續穿過月色往前走。

顧府府邸沉浸在一片靜谧之中, 高大的院牆在月色中投下暗沉的陰影, 院中老樹枝丫于風中輕舞。

朱紅色大門緊閉, 顧衍之便背着畫扇由偏門進入, 踏過碎石鋪設的小路, 回到兩人自小住的院中,露水沾濕了衣角也全然不知。

自從畫扇被黎太府接回黎府, 顧衍之隔壁的那個小房間便再無人居住。盡管如此,府中下人還是每日清掃着, 縱使十一年過去,也依舊與畫扇剛離開時一樣。

顧衍之行至門外, 擡手,正要推門而入, 卻突然想到什麽, 手停在半空又放下, 最後背着畫扇回了自己房間。

畫扇悠悠睜開眼睛:“嗯?”

“怕你做噩夢, 我守着你。”顧衍之不動聲色道。

畫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雙手勾着他的脖子,輕輕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 調笑道:“顧大人,你的禮數呢?”

“方才喝醉了,掉樓上忘拿了。”顧衍之擡手推門,步入房內。

畫扇挑眉:“不怕外人議論了?”

房內并未點燈,唯有月光透過窗棂灑下,在地上鋪上一層薄薄的銀霜,顧衍之輕車熟路地繞過屏風,将畫扇放在床上,熟練地脫去她的鞋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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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發自兩側垂落下來,輕輕自畫扇臉頰滑落,他俯下身去,又在離她咫尺的地方停下,一雙含情眼在月光中分外勾人:“此處只有你我,哪來的外人?”

畫扇雙手摟着他的脖子,夾着嗓子道:“不好吧哥哥……這種事情……要成親才可以……”

“想什麽呢?”顧衍之輕笑了一聲,低頭吻上她的額頭:“乖,好好休息,我去處理公文。”

“嗯。”畫扇将半張臉縮在被子裏,乖巧地點了點頭。

顧衍之笑了笑,見畫扇閉上眼睛,才轉過身,繞過檀木屏風,輕輕将案前蠟燭點亮。

豆大的火苗微微搖曳着,橘黃色的光芒落在桌面上,頃刻将這一方小天地照亮。

顧衍之看着桌上成堆的公文,先是皺了皺眉頭,這才慢慢在案前坐下,一本一本地取過查閱,又分門別類地堆放整齊。

這堆公文看着雖多,實則一點也不少。但若是與前世他每日要處理的公文比起來,确實少太多了。他看得快,寫得也快,不多時,方才還堆積如山的公文便盡數被他審閱完畢。

冷月高懸,秋風透過窗子輕輕吹過,吹得兩側珠簾輕輕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少年靜坐桌前,眸光緩緩自桌面掃過,又挪開,最後落在不遠處的屏風後頭,眼中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的視線終于挪開。筆尖在紙上如行雲流水般游動,落下的每一筆都似有千鈞之力。

朝廷與江湖兩方的關系向來微妙,雖然每次武林大會,朝廷都會派遣官員前往,但也僅僅起個監督的作用,非必要情況,朝廷不得随意幹涉武林中事。

他固然可以借着這次武林大會光明正大帶兵入駐寧玉山,但若要借這次武林大會将其鏟除,還需要有足夠的證據。

“後山。”一雙手突然搭在肩上,畫扇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悠悠開口。

顧衍之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一驚,旋即又反應過來,笑道:“你莫非真是只貓兒?走路一點聲響都沒有?”

他将手背到身後,拉着畫扇在身側坐下,卻并不急着問她正事,只是皺着眉頭,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又做噩夢了嗎?”

畫扇臉色有些發白,或許是剛剛睡醒,眼中還帶着一絲迷茫。她點了點頭,另取了張紙,又接過顧衍之手中的筆,手腕輕動,一副地圖躍然紙上。

“寧玉山由五座峰組成,五峰之間以橋索相連。方入寧玉山,到的是主峰。主峰是寧玉山名義上的練武場,同時也為武林大會等其他江湖事務提供場所。次峰供門內弟子居住,客峰供來客居住,淩霄峰供掌門居住。”

畫扇頓了頓,繼續道:“剩下的一個,寧玉山內部稱之為後山,又叫試煉區,對外則稱為禁地。”

寧玉山對她來說,一直是一塊不敢揭起的傷疤。在此之前,她從不主動提起寧玉山的事,顧衍之便也從未主動問過。而如今,因着某些原因,她又不得不去面對了。

顧衍之皺着眉頭,眼底滿是疼惜。他輕輕拍着畫扇的背,試圖消除她內心的不安:“後山上……有什麽?”

“毒蛇、野獸,還有屍骨,數不清的屍骨。屍體化成泥,鋪滿了大地,往下挖三分,皆是白骨。”畫扇苦澀地笑笑,解釋道:

“對外而言,寧玉山是個光明磊落的名門正派,多少人都渴望拜入門下習得一番武藝。那老頭每年便打着招收弟子的名號,下山尋一些資質不錯的孩子。”

“可等到那些孩子開開心心地入了後山,發現不對時,與外相連的橋索已然放下,再沒回頭路可走。唯有厮殺,與野獸厮殺,與同伴厮殺,最後活下來的孩子,才有資格……成為一名殺手。”

她便是當年唯一活下來的孩子。

畫扇閉上眼睛,執筆的手有些顫抖,待緩和了情緒,才慢慢睜開雙目,道:

“那老頭藏得很好,門內弟子服了毒,不敢逃跑也不敢聲張。武林大會之時,你們通過橋索由主峰進入,被安置在客峰,直至大會結束,也只能看到他為外界營造的表象。”

“屆時我設法潛入後山,在武林大會時弄出些動靜來,你設法帶其他人過去,那老頭定會阻攔,我便趁此機會去尋他通敵叛國的證據。”

她放下筆,握住顧衍之的手:“那老頭既然想殺你,定不會善罷甘休。你此去寧玉山,也算是羊入虎口了,凡事務必小心。”

“嗯。”顧衍之點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半天,只叮囑道:“你也是。”

“知道啦——”畫扇輕輕笑了笑,側眸往窗外看去。

此時月落西山,天将破曉,一條銀絲橫亘在天地之間。萬籁俱寂中,隐隐能聽見幾聲雞鳴傳來。

畫扇捏了捏他的臉:“你瞧瞧,這一夜沒睡,眼眶都是黑的。從前趙睿澤沒完成夫子布置的課業,花錢找人代寫,你還要向夫子檢舉他。如今倒好,自己公文都不看完,還要等到最後一天通宵處理。”

“這不是太久沒見你了嗎,一時間将正事忘了。再說,最後不是處理完了嗎?”顧衍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挑釁般道:“嘿,下次我還敢。”

“顧——衍——之——”

畫扇咬牙切齒,擡手佯裝要打他,顧衍之卻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低頭在她手背落下一個吻。

“……”畫扇被他這突如其來地動作弄得有些無措,趕忙抽回手背在身後,正色道:“大丈夫當以事業為重,又怎可為兒女情長所困?”

“怎麽不能了?我還想當贅婿呢……”燭火搖曳,少年的臉龐被柔和的燭光染上一層暖黃。

“你若敢當贅婿,顧伯伯就敢打斷你的腿。”

顧衍之将畫扇的手自身後拉出,緩緩放在自己臉頰上:

“你想想,日後尋個機會,你在朝廷謀個職位,一路青雲直上,到那時,你負責賺錢養家,我拿着你的俸祿貌美如花……”

“然後再養二十房小妾是吧?”畫扇皮笑肉不笑。

“你怎的又提這事了?”顧衍之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他擡手揉了揉額頭,解釋道:“我發誓,那真是趙睿澤出的鬼主意,當時我與你都在上朝,怎麽可能是我……再說我也将人都送回去了……”

“嗯,知道了。”畫扇忍俊不禁,站起身來,自帽架上取下官帽為他戴上,擺正:“時候不早了,去上朝吧。”

“真不是我……他說有法子吸引你注意我才同意的,誰知道是這麽個馊主意……”顧衍之一下子站起來,抿着唇,可憐兮兮的模樣像只小狗。

見畫扇不說話,他怕她不信,又解釋道:“我自小身邊就只有你一個,不曾有過其他人。雖然……雖然小時候确實是将你當妹妹看的,但那時還太小,沒想那麽多……後來長大了,也是真的心悅于你……”

燭火跳動,畫扇靜靜地站在他身前,朱唇不點而紅,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讓他心跳慢了半拍。

少女淡淡的體香傳到顧衍之鼻尖,讓他臉頰有些發紅。他一連串說了好多,說到後頭竟有些語無倫次了,只抿了抿唇,道:

“我說這些,只是不想與你有誤會。很多事情你都喜歡藏在心底不與我說,我怕又像前世嫁衣那事一樣,因着一些誤會讓你傷心難過。”

“知道啦,傻瓜。怎麽處理別的事得心應手,一到這種事,說個話都結結巴巴的?”畫扇捂着嘴笑了笑,未等他回答,又擡起手來,輕輕捏了捏他的臉:“快去上朝,再不着手準備,可要遲了。”

“嗯……”顧衍之撫平衣角的褶皺,垂眸,古潭般深邃的眸中倒映着少女清晰的身影:“你今日有何打算?”

“去丞相府整點炸藥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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