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去丞相府整點炸藥玩玩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去丞相府整點炸藥玩玩
落木蕭蕭, 紅楓搖曳,如霞似火。丞相府庭院中,一位約莫十五歲的少年安靜坐于桂花樹下。
秋風輕柔,點點桂花紛紛而落, 如金絲細雨落在封易初肩頭。他着一襲素色長袍, 身姿挺拔如松。墨色的發絲在風中微微飄動, 幾縷被陽光染上了金邊。
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來,他自棋盤間擡眸,便見一着粉色羅裙的少女由丫鬟領着, 緩緩朝這邊走來, 身後還跟着位約莫十三歲的少年。
封易初執棋的手在半空滞了一瞬, 又從容落下, 眼中無甚波瀾。待領路的丫鬟離去, 他才緩緩開口:
“我說昨夜府中怎來了這麽多不速之客,原是你做的。”
畫扇剛在他面前坐下, 聽見這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看這不是沒事嗎?我就知道以你的能力, 定能輕松應付。”
封易初在院中掃視了一圈:“看見這小別院了嗎?”
“看見了,清幽靜谧, 別有洞天;佳木繁蔭,亭亭如蓋, 雖與你之前住的院子相比要小了許多, 卻也雅致非常。”
“拜你所賜, 我原先住的院子昨晚上炸了, 這是臨時收拾出來的。”封易初咬着牙,皮笑肉不笑:“說說,怎麽賠?”
周遭空氣瞬間冷上幾分。
畫扇幹笑了兩聲, 垂眸,自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木匣。打開,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佩躺在匣中,在陽光中透着一層柔和的光暈。
“聽聞最近有位外地來的姑娘一直纏着你,那你可知,她來京都,就是為了尋這枚玉佩?”
“她尋什麽,與我何幹?”封易初斂了斂眉,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他将兩指間拈着的棋子放回棋盒,擡手,正要接過木匣,畫扇卻先一步将手一轉,重新合上木匣收入袖中。
她挑了挑眉,看向封易初:“我可是廢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尋到的,你就沒點別的什麽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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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又要什麽?”
畫扇也不墨跡,開門見山道:“我看你昨晚用的炸藥威力挺大的……”
“算你識相。”封易初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那抹笑意卻未達眼底。他微微垂眸,修長的手探入袖中,掏出兩個橘子大小的鐵球擲于桌上,語氣慵懶:“近來新研制的,不用點火就能炸。”
“不用點火……這麽危險的東西你就放身上?”畫扇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敬意。
她雖不知昨晚封易初究竟用了多少顆這樣的炸藥才将那些刺客處理幹淨,但就她在摘星樓上看到的景象來看,現在桌上的兩顆若是直接炸開,怕是他們三人的性命都要不保。
封易初自然猜到她心中想的什麽,一手撐着下巴,懶洋洋地解釋道:“雖說不用點火,卻也有設置專門的機關護着,平日裏是不會炸的,除非……”
他話還未說完,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音從牆外傳來,吸引了院中衆人的注意。
三人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便見一雙小手自攀上牆頭。那雙手生得嬌嫩,宛如剛剝出的嫩筍,又比方才畫扇放在匣中的羊脂白玉還要細膩幾分。
此刻,那雙手努力攀着牆沿,纖細修長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紅,骨節微微凸起,卻并不突兀,反添了幾分柔美。
畫扇心中了然,猜到那人是誰。
果然下一刻,便有一顆小腦袋自牆後探出,身着翠綠色羅裙的少女費着力氣爬上牆頭。她剛要坐下歇一會兒,一轉頭,卻發現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盯着自己看,心中猛然一驚,整個人便要從牆頭摔下來。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孟千提卻并未如預想般摔到地上,反落入了一個柔軟的懷抱。淡淡的幽香萦滿鼻翼,她慢慢睜開眼睛,看清正抱着自己的姑娘,忽然笑了:
“姐姐,你好美好香啊。”
話剛說出口,她又好像意識到這話有些不對勁,趕忙将環在畫扇脖子上的手拿開,重新在地上站好,解釋道:
“我……我不是對你有什麽非分之想,我喜歡男人的。我是真覺得姐姐你好美,一下子就美到我心坎上了……剛剛那話忍不住就說出來了,真的是無意冒犯,真的……”
畫扇被她這模樣逗得捂嘴直笑,回眸撇了封易初一眼:“這麽乖的姑娘掉下來,你都不去接?當真一點不懂得憐香惜玉?”
“乖?哪乖了?”封易初眼中閃過幾分不悅,聲音清冷,仿若寒泉之水,不曾有過半點波瀾:“成天叽叽喳喳的,聒噪。”
“你就不能說點好話嗎?回頭人姑娘被你氣跑了,看你怎麽追回來!”畫扇瞪了封易初一眼,不再理他,只轉頭輕輕握住了孟千提的手,安慰道:
“你就是千提吧?他這人嘴硬,自小就這樣,你別在意。先前這丞相府牆上都是裝了暗刺的,他嘴上說着不喜歡、不要,還不是悄悄令人将暗刺都拔了方便你爬牆?”
畫扇目光自慕雲琛身上掃過,又迅速移開。
孟千提被她一番話說得有些臉紅,捂着臉随她在桌前坐下,目光落在桌上兩個橘子大小的鐵球上,眼睛忽地一下亮了。
“這是什麽?”她随手拿起個小球放在手裏把玩着,便聽見封易初悠悠開口解釋:
“看見上面插着的鐵片了沒有?”
孟千提低頭一看,果然看見鐵球上插着個鐵片,“咻”地一下将鐵片拔出來:“看見了,然後呢?”
封易初倒吸一口涼氣,自牙關間擠出幾個字:“不要拔……”
“啊?”
孟千提一手握着鐵球,一手捏着鐵片,詫異地擡眸看向封易初,還沒搞清楚眼前的狀況,又聽身旁的畫扇小聲提醒了一句“這是火藥”。
封易初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靜:“無妨,拔出來了也并無大礙,千萬不要……”
“丢地上”三個字還未說出口,孟千提手一哆嗦,鐵球“啪”得一聲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所有人同時沉默。
畫扇與慕雲琛反應過來,一個想抱着全然不會武藝的孟千提跑,一個想帶着前世身體欠佳、走兩步就半死不活的封易初跑。
但二人還未來得及出手,封易初便先一步将那鐵球往遠處一踢,下意識地将孟千提抗在身上,一下子跑沒影了。
畫扇:剛才不是還說不喜歡的嗎?怎麽這會兒抱着人姑娘跑得比誰都快?
但眼下她也顧不得這些,足尖點地,縱身一躍,拉着愣神的慕雲琛逃離現場。
下一刻,身後火光沖天,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差點要将她耳膜震裂。煙塵滾滾間,殘垣斷壁四處散落,雕梁畫棟支離破碎,木屑石塊于空中飛濺,又紛紛揚揚地落下。方才還清新雅致的別院,此刻已有一半化作了廢墟。
畫扇捂着耳朵的手緩緩松開,看了看身邊有些落寞的慕雲琛,又看了看不遠處下意識将孟千提護在懷裏的封易初,幹笑了兩聲:
“這次可與我無關了。”
封易初将孟千提放開,确認她安然無恙,又換上一副嫌棄的神情退至幾步開外。
他伸手,從容地将身上沾着的塵土拍淨,又聽畫扇問:
“可不可以将這劑量減小一些,做成珍珠大小?”
他點了點頭:“可是可以,但是威力也會大打折扣。”
“這威力折扣些也好,不然我還怕回頭跑不及時将自己也給炸了。”畫扇從袖中取出木匣交到封易初手中:“幫我制兩顆,珍珠大小的。”
說罷,她轉過頭,淡淡地掃了慕雲琛一眼:“走吧,阿琛。”
待二人出了丞相府,行至無人處,畫扇才停下來,饒有深意地盯着慕雲琛看:“你覺得,如今的封易初,與前世的封易初,有幾分相似?”
“除卻容貌、聲音未曾改變,其他的……與前世實在相差太多了。”慕雲琛低着頭,聲音有些酸澀:
“從前出生也不好,身體也不好,我不在他身邊半天,他便要被人欺負,有時被打得吐血,連床都下不來。如今他出身尊貴、身體康健,我其實是為他開心的,真的……可不知為何,心中總覺得好像缺了一塊。”
秋風席卷而來,帶着些許涼意,輕輕拂過少年的臉頰。他垂着腦袋,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小狗:“也許,是因為他再也不需要我這個侍衛了吧。”
“阿琛……”畫扇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沉默半晌,才似下定了某種決心似地開口:
“如果一個人沒有前世的記憶,從出生開始,所經歷的所有事情都與前世截然不同,以至于性格、喜好,乃至整個命途都全部發生改變。縱使容貌聲音相同,那他們還算是同一個人嗎?”
“我不知道,”慕雲琛拳頭握緊又松開:“也許……不算吧……”
“就像封易初剛剛全然不記得你一樣,你覺得,現在的你,于那老頭而言,又算什麽?”畫扇背過身去,不忍心看他心痛的眼神:
“縱然前世他待你如己出,不曾傷你半分,但于今生的他而言,你也不過是個陌生人。可不管重來幾世,他做過的惡行,卻是實實在在地擺在那。”
“我不求你出手與他決一生死,我只是想請你幫我,幫我救一救那些原本可以安安穩穩過一生,卻因他的謊言而被困在後山被迫染上滿手鮮血的孩子。”
秋風輕輕吹拂而過,風中陣陣丹桂香将記憶中的血腥味掩蓋。她說着,眼眶有些發紅,卻沒有哭出來,只是攥着拳頭,慢慢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終于傳來少年略帶沙啞的聲音:
“好,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