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先扒了再說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先扒了再說

秋風化作北風吹過街巷的時候, 畫扇靠着窗扉,已經記不清這是顧衍之失蹤的第幾天了。

那日寧玉山上,她在伏風和酌影的協助下解了慕雲琛身上的蠱,趕回原地時, 卻沒看到顧衍之的身影。濃烈的血腥味湧入鼻腔, 讓她覺得大腦暈眩, 地面上,除卻一灘血跡,便什麽也沒有了。

酌影說, 他依着顧衍之的意思去追林将軍, 路上正巧有位年輕的小公子聽說了這事, 聲稱自己能治, 他便将那人帶到了顧衍之身邊。那時他只想着救人, 卻忘了盤問那人的底細,到底是好心辦了錯事。

這事發生之後, 畫扇第一時間通知附近各地地方父母官,緊急封鎖路線, 又派人四處搜尋,尤其是醫館、客棧等地, 嚴加搜索。

可盡管那樣,還是未能尋到與顧衍之有關的任何消息。他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活不見人, 死不見屍。

痛楚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湧來, 幾乎要将她吞沒。畫扇緊蹙着眉頭, 一雙美目也在此刻失去了光彩。

北風愈發張狂,吹得窗扇嘎吱作響,接連數日的勞累讓她臉色有些蒼白, 纖細的手指緊緊按在太陽穴,卻也難以驅散這來自大腦最深處的痛感。

恍然間好像有雙修長的手将窗戶關上,白衣紅袍的少年從窗邊行至她身前,擡手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怪她又不好好照顧自己。

畫扇想回應他,擡眸,身邊卻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那扇窗戶依舊敞開,北風獵獵自窗外吹來,讓她的頭愈發疼上幾分。

原來……都是幻覺……

畫扇覺得眼眶有些濕潤,視線也變得有些模糊了。

眼下,可不是哭鼻子的時候。

她将淚水逼回,撐着身子站起來将窗戶關上。屋內氣溫回暖,讓她覺得好受了些,心底卻始終好像壓着塊大石頭一般,悶得很。

房門被輕輕推開,發出一聲細微的“吱呀”聲。林宇軒端着碗藥行至案前,放下。

“有消息了嗎?”畫扇揉了揉眉心,不等他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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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等待她的,依舊只有沉默。

“也是,都這麽久沒消息了……”她無奈地笑了笑,将手自額前拿開,又問:“他……還在外面嗎?”

這個“他”,指的是慕雲琛。

自寧玉山的事情發生後,他便日日守在門外。

于理,他當時中了蠱,刺向顧衍之那劍并非他本意,畫扇也怨不得他。可每每畫扇看見他,便忍不住想起那天,長劍自顧衍之胸前抽出,在他身上留下的那個血窟窿。

于情,她終究無法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在。”林宇軒頓了頓,端起藥,輕輕舀了一勺想喂給畫扇:“他說,你不想見他也罷,将藥喝了,把身體養好,不然……衍之回來看見了,得心疼。”

畫扇沒讓他喂,只接過他手中的藥,一口飲盡。

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來,又迅速蔓延至舌根。她皺了皺眉頭,突然在想,如果是顧衍之在的話,肯定會提前給她準備好蜜餞。

想着想着,鼻子酸酸的,一滴眼淚便落了下來,滑落在碗中,與碗裏僅剩的幾滴藥汁混在一處。

“表妹……”林宇軒擡手,想擦去她臉上的眼淚,卻被畫扇躲了過去。他的手停在半空,好久才放下:“我們回京都吧。”

“回京都?”

林宇軒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衍之心眼最多,若是還活着,肯定想盡了方法也要與我們取得聯系。他那時傷成什麽樣,你心中應當有數,如今尋了他快一個月了,卻還是沒尋到一點兒線索,只怕是……”

“林将軍。”畫扇試圖打斷他的念頭。

但林宇軒絲毫沒有意識到她的意思,依舊自顧自說道:

“斯人已逝,你又何必執着于過去不放?天地下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你與他青梅竹馬,可我也是與你一處長大的,你為何就不能看看我?我究竟哪裏比不上一個死人……”

“林将軍!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畫扇冷眼看他,不怒自威:“且不說他還沒死,就算是死了,也輪不到你在這裏評頭論足!”

少女眼中的寒意化作冷鋒,狠狠刺入他心間。

林宇軒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捂着,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

幼時書院裏與畫扇比試的那一次,他便覺得她與尋常女子不同。可多年來,不管他怎麽努力,她都好像只看得見顧衍之一人一樣,對其他人始終是一副溫和卻又疏離的态度。

他知道顧衍之每年都是學堂裏文試第一,自幼受夫子皇上賞識,在這一點上面,自己确實比不過他。

他每日勤于練武,小小年紀便随父兄征戰沙場謀得軍銜,也只為讓畫扇刮目相看。可才一回來,卻聽說他們二人要定親了,多年的努力,瞬間變作了笑話。

所以當時酌影追上他,說顧衍之身受重傷的時候,他心底有過一絲遲疑:若是顧衍之死了,她是不是就能看到他了?

這一絲念頭在他心中逐漸放大,所以他派人将長信交給酌影,卻又借着事務繁忙的理由不派人相助。他想着,或許再遲一點,再遲一點……他就有機會了。

可如今,他後悔了。

原來,從一開始,她的身邊,便注定只有他的位置。

林宇軒的手緊緊攥成一團,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良久,他終是将手松開,轉身離去:“我知道了,是我冒犯了。”

房門緩緩合上,房內又只剩畫扇一人。

方才林宇軒的一番話讓她頭又疼上了幾分。

她揉了揉腦袋,再次将方才關上的窗子打開,探出頭去,想要喘口氣。

樓下,幾名形跡可疑的小厮飛速逃竄而過,身後追着數名官兵。

她心中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卻又說上來。腦海中閃過林宇軒方才說的話,她皺了皺眉頭,幾步行至門便,擡手,将房門敞開。

門外,慕雲琛抱着劍,倚着柱子站着,看見她出來,暗淡的眼眸瞬間亮起:“阿姐……”

“你,叫上伏風和酌影,一起去查查,近來城中所有可疑的事,無論大小,越詳細越好,盡快。還有……不要讓林将軍知道。”

當天下午,慕雲琛抱着厚厚一沓紙出現在畫扇房中:“時間,地點,方式,都在這上面了……但我都看過,都是些很小的事……”

畫扇不說話,将那疊紙放在案上,從後往前一張一張查看。這一看,果然發現了問題。

“阿琛,你去找副地圖來。”她揉了揉眉心,繼續翻看着線索。待慕雲琛将地圖取來,攤開,她才緩緩執筆,在地圖上落下幾個點:

“你看,今日,這些地方有人故意生下事端。昨日……是這些地方。”

慕雲琛抿着唇,橫看豎看,卻不曾看出那些點之間有什麽聯系:“這……能看出來東西?”

“星宿啊,二十八宿。”畫扇敲了敲他的腦袋,另取了張紙,一邊畫一邊道:

“你看,這個是參宿,正好與昨天那些人生事的地方對應。這個是轸宿,與今天的對應。這下看出來了嗎?”

慕雲琛這才恍然大悟地點頭:“這些星宿,對應到地圖上,卻都少了個點。”

而且少了的兩個點,在地圖上對應的是同一個位置。

畫扇臉上綻出一抹笑,心中的石頭好像終于落地了一般:“今晚随我去将人搶回來。”

“好!”慕雲琛明白了畫扇的意思,點頭應答。但他還是覺得有些疑惑:“他為何要用這種方式暗示我們?若不是你今日突然要查,或許真沒人能看出來。”

“或許是因為,”畫扇眼底閃過一絲殺意:“我們的二十八宿,扶桑人,不懂。”

當夜,月上柳梢時,畫扇與慕雲琛穿檐過巷,來到線索指示的地點。

這是一個偏僻而不起眼的院落,任誰從門前過,也只會以為這是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地方,也難怪官兵在城中搜查将近一個月都不層發現什麽蛛絲馬跡。

此刻,幾名身着短褐的壯年男子守在一處門外,警惕地注意着周圍的一切。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引得他們上前查看一番。

他們身後的房間裏,一襲燃着一兩盞油燈。

昏黃的光芒透過糊着粗紙的窗格,弱弱地灑在窗前一小片地面上,仿佛給這寒夜鋪上來一方小小的暖黃地毯。燈光搖曳閃爍,仿佛随時會被這無邊的黑暗吞噬。

一陣咳嗽聲自屋內傳來,将長夜的寂靜打破,斷斷續續的,投着一股病怏怏道氣息,在這空蕩的小院中顯得格外突兀。

熟悉的聲音讓畫扇心裏一揪,來不及作過多思索,手中的劍便已經出鞘。房外看護的人霎時倒在血泊之中,其他人發現不對,想跑,慕雲琛卻一個箭步追了上去。

畫扇沒空管這些,将劍收回劍鞘,擡手,推開房門。

舊床上,她日思夜想的少年靜靜地躺着,好看得仿佛從畫中走出一般。纖長的睫毛在眼下覆着一層淡淡的陰影,如畫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恰到好處地點綴在那張白玉般精致的面龐之上。原本嫣紅的嘴唇此刻因失了血色而變得有些慘白。

似乎是被外面的聲音驚擾,他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随後緩緩睜開雙眸。古潭般深邃的眼中帶着些許警惕的意味。

他微微動了動身子,用胳膊撐着破舊的床鋪,費力地從床上坐起來。額前幾縷發絲也因着這動作而有些淩亂。

然而,未等他出聲,畫扇卻先一步奔至床前,緊緊将他摟入懷中。

“衍之……”少女低聲啜泣着,眼淚終于抑制不住地從眼眶湧出,将他肩上的衣料打濕。

“咳咳……”這一動作牽動了顧衍之身上的傷口。他忍不住輕咳兩聲,眼前的姑娘便将她放開。

“我把你弄疼了嗎?對不起……”畫扇擡手擦了擦眼淚,擠出一個笑:“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我看看你的傷口……”

她擡起手,想去扯開顧衍之身上的衣服,奈何那衣服被他死死拽着,她怎麽也扯不開。

畫扇只以為他和以前一樣害羞了,又或者是和以前一樣耍小性子想讨些好,便擡起頭,像從前一般,抱着顧衍之的腦袋,在他臉上啄上幾口:“現在可以了嗎?”

趁他愣神的功夫,畫扇像剝粽子似的将他的衣服剝開。

少年的肌膚在昏黃的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暈,小腹上方,緊實的肌肉線條若隐若現。胸膛之上,一方潔白的紗布突兀地出現。或許是剛剛一番動作撕裂了傷口,此刻,紗布之上,隐隐有血跡滲出,在這一方潔白之中分外刺眼。

畫扇感覺他的身子顫了顫,眼底閃過無盡的心疼之色,擡頭,正對上少年迷茫無措又委屈的眸子。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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