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有些感情早已刻入骨髓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有些感情早已刻入骨髓

頭……好疼……

眼皮好重……

意識在海洋裏浮沉, 時而清楚,時而模糊,耳邊嗡嗡作響的,好像有人在說話, 顧衍之卻怎麽也聽不清那人在說什麽。

榻上的少年緩緩睜開雙眸, 只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一睜眼,卻什麽也記不住,什麽也想不起來。

大腦空蕩蕩, 好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抽離而去, 只能迷茫地看着屋頂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 顧衍之手指動了動, 想從床上坐起來, 胸口撕裂般地疼痛卻讓他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艱難地轉過頭去,映入眼簾的是漏風的木牆、夯實的泥地, 以及屋內僅有的幾張破凳子。如此簡單的物件,拼成了這樣一個簡陋而又讓他覺得陌生的屋子。

顧衍之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試圖回想着什麽,大腦依舊空蕩蕩的, 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

劇烈的疼痛自胸口蔓延至全身,他咬着牙, 強忍着疼痛坐起身來, 又費力地穿好鞋, 這才扶着木質的牆面, 一點點挪到門口。

“站住!”

門外兩個着粗布衣衫的男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顧衍之扶着牆站着,雖出不去,眼眸卻借着這機會往外邊瞟。

這大概是個農家小院, 院裏院外零零散散地站着十幾人。那些人只着素色短褐,乍一看會讓人誤以為是普通老百姓,但仔細觀察其神态、動作,便不難看出,這些人都曾接受過專業的訓練。

除了那些人意外,院中還站着兩人,其中一人着一襲錦袍,背着這邊站着,背影讓顧衍之覺得有些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裏見過。

另一人站在那人對面,身上着一襲墨綠色長衫,衣着雖算不上華貴,與院中其他人相比,做工倒是精致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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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他驚呼一聲,屏退了屋外看守的人,快步行至顧衍之身前。

“你怎麽自己下來了?知道我費了多大功夫才把你從鬼門關救下來的嗎?快回去躺着!”那人将顧衍之扶回床上,見顧衍之不說話,遲疑了片刻,試探性地開口:“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顧衍之額頭疼出一層薄薄的汗,臉色也因失血而變得有些慘白,聽見這話,他眯了眯眼睛,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意味。

他從醒來之後便不曾說過一句話,眼前這人又是怎麽知道他失憶了的?

但僅僅片刻,他又換上一副茫然的神情,機械般地搖頭:“不記得……我是誰?你又是誰?我怎麽會在這裏?”

顧衍之說完這話,明顯感覺身前那人松了口氣。他心中的疑惑更甚了幾分,又聽那人忽悠道:

“你本名叫鷹司行策,是我扶桑貴族鷹司一家的次子,本次來中原,本有要事在身,卻不想中了敵人的計謀,險些喪命。”

“?”顧衍之在心中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想說自己是失憶了,不是變成傻帽了,還不至于別人忽悠什麽他就信什麽,更不至于連自己是哪國人都給忘了。

就算記憶缺失,有些早已刻入骨髓的情感卻不會改變。如今單是聽到“扶桑”二字,他便恨得牙癢癢,又怎麽可能真像他說的這般?

顧衍之在心中暗罵了一句“你才是扶桑人,你全家都是扶桑人”,又換上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問道:

“那你是誰?我來這邊,是為了什麽事?又是怎麽受傷的?”

“長島景隆,叫我景隆就好。”長島景隆嘆了口氣,解釋道:

“是這樣,你已在這邊潛伏數年,在京都之中還有另一個身份:禮部尚書顧謹時獨子,當朝禮部侍郎,顧衍之。你的任務是潛入世家,混入朝堂之中與我們的人裏應外合……算了,你才剛醒,這些事情,日後再說。”

他頓了頓,在顧衍之看傻子般的眼神中繼續開口:

“前些時日,你奉皇上的旨意前往武林大會行督查之職,卻不想,你那名義上未過門的妻子為了搶功勞,硬生生設計将你重傷。幸虧我們及時發現将你救回,你才沒死在她手裏!”

“如今外面都是她派來尋你的人,我們也是走投無路,才被逼到了這處,一旦你落入她的手上,指不定會以什麽方式死在什麽地方。等你日後回去了,定要将她碎屍萬段!”

景隆一連串說了很多,但越說,顧衍之便越是覺得他可疑。

抛開心底對扶桑那隐隐的抗拒來談,若真照他說的,自己是扶桑人,如今受了那麽重的傷,好不容易醒來了,景隆卻一點不關心他的傷勢,反而不斷給他灌輸一些別的思想,究竟是實話實說,還是另有所圖?

外頭的那些人将此地團團看護,不讓自己踏出半步,究竟是在保護他,還是怕他跑了?

方才自己一句話未說,景隆便先提到失憶一事,究竟是醫術高明,還是說,自己失憶這事也與他脫不了幹系?

顧衍之縮在被子裏,眯着眼睛聽景隆給他扯東扯西地講了一大堆,時不時皺着眉頭提出幾個疑問,在景隆解釋完後又點頭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表示對他說的話深信不疑。

就這樣你來我往了幾個回合過後,景隆似乎終于相信他被洗腦了,找了個理由離開,将顧衍之一個人留在屋內。可外面的人看守的人卻依舊不曾離開。

顧衍之手指動了動,想翻個身,身上的傷口卻疼得厲害,只能繼續平躺着,呆呆地望着頭頂的木梁。

大腦,依舊空蕩蕩的一片。

他絞盡腦汁去回想,想了半天,卻什麽也想不起來,索性什麽也不想,閉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

夢裏有個姑娘牽着他的手,與他行過熱鬧繁華的大街。他轉過身,想看清她的臉,眼前卻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那姑娘松開他的手,漸漸走遠了,他想追,卻怎麽也追不上,只能留在原地,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住了腳步。

他出了一身冷汗,醒來時,身上的傷口依舊隐隐作痛,面前哪有什麽姑娘,只有景隆端着碗站在他面前,笑嘻嘻地讓他将碗中黑漆漆的藥喝下去。

此後幾日,景隆每日都來,每日都讓他喝些苦得不能再苦的藥汁,又每日都要在他面前,講一些他是扶桑人、要為扶桑效力之類的話。

那些話從顧衍之左耳進去,繞了個圈,又從右耳出來,一點沒進他腦子裏。就算失憶了,顧衍之心中也只有一個念頭:要将扶桑那小島國打下來養豬。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裝出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樣,一點沒有想要逃出去的念頭。

如此往複,幾日過去,景隆也逐漸卸下防備。終于有天,他拿着幅地圖到顧衍之房中,開門見山道:

“這外面都是朝廷派來尋你的人,眼下我們的人出不去,你傷勢又未愈,絕對不能讓你落入那個惡毒的女人手裏。不知你有沒有方法可以讓我們出去?”

顧衍之将地圖接過去,只淡淡掃了一眼,悠悠開口:“我們現在,在什麽地方?”

景隆遲疑了一下,下意識怕他要跑,但幾日來的接觸又告訴他,顧衍之已經完全被他洗腦了。而且如今朝廷的人在顧衍之,江湖的人也在尋顧衍之,他們此前已經幾次試圖與扶桑通信,卻都因形跡可疑險些被抓住,如今也只能賭一把,看顧衍之是否有法子避開那些人。

于是他伸手指了一處:“在這。”

顧衍之不知道他有沒有騙自己。幾日來外面都被人看守着,他不曾出過這個房間半步。但那日他站在門口時,曾看到不遠處一個尖尖的塔頂。景隆如今指的這處,附近正好有座塔,應當不似在騙人。

他眯了眯眼睛,繼續道:“你與我講講那些人巡邏的路線,與時間,盡量詳細。”

身上的傷口依舊隐隐作痛,幾日來他傷勢雖然恢複了些,卻依舊連下床都困難。此處不是久留之地,但單憑他一個人,絕對逃不出去。

顧衍之聽景隆将目前外面的情況說完,心中有了對策,讨了只筆墊在床上,一邊在圖上标記,一邊開口:

“明日,你派一些人,避開官兵,在這些地方弄下些動靜,待人過來,便跑。”

“後日,是這些地方,同樣的道理。等人來,便跑。”

“第三日,是這些地方,依舊是同樣的做法。”

“第四日,我們的人,便順着這條路線,偷偷出城。”

顧衍之将東西交還,在景隆疑惑的神情中,解釋道:

“這些地方守衛比較松懈,不容易被抓。第一日,官兵被引過去,卻不曾看見人,便會在那些地點加強防備。但第二日,又是其他幾處出事,官兵又會被調往那些地方。第三日,又是如此。一兩回還好,多試幾次,必然開始倦怠。屆時守衛松懈,我們便從這條路出去。”

他歪了歪腦袋,挑眉看向長島景隆:“聽懂了?可還有問題?”

“懂了!”長島景隆欣喜若狂,他攥着地圖看了又看,确定顧衍之在紙上畫的點之間沒有任何關聯,不可能藏着信息,這才贊嘆道:“倒真是妙!你好好在此養傷,我先去安排此事!”

說罷,他再度轉身離去。

唯有顧衍之一人待在房中,看着外頭将他重重看護的人,緩緩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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