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哄我高興
第35章 哄我高興
車上的鐘表指向了八點, 夜色已濃,這座摩登緊湊的城市蘇醒了另一面,完全成了浪漫主義,今晚約會的情人一定很多。
“先生, 我們現在該去哪?”
司機見後座的男人久久沒有指令, 又怕耽誤時間, 只得出聲詢問。他知道今晚老板和夫人要在濱海大道附近的餐廳共進晚餐,包廂和菜品都預定好了。
可現在八點了。
莊少洲頗為意亂地點了一根煙,摩擦打火機小砂輪時很用力, 沉靜的車內空間發出“擦”地一聲,火光暈着他深挺的眉眼。
想起抽煙,莊少洲這才發現,四天前裝滿的煙盒, 到現在還剩一大半,幾乎沒有抽過。唯有和陳薇奇做過後, 抽了兩支事後煙。
就連這兩日工作時也感覺到格外精力充沛, 完全不需要用煙來調劑情緒。
奇了怪了。
他冷淡地抽着,煙霧從車窗的縫隙漏出去,想了一圈沒想通陳薇奇不搭理他的理由。是又作了, 還是又耍性子了,還是……單純把他給忘了。
這簡直比陳薇奇耍脾氣發火大鬧特鬧還讓他無法接受,他彈了煙灰, 開口道:“問問老金那邊, 陳薇奇在哪。”
老金是今天載陳薇奇的司機。送陳薇奇去嘉順公館後,莊少洲派了司機和車在外面等她, 免得她出來後發現沒車,兩眼一懵。陳薇奇很多時候是精明, 但迷糊起來也令人無奈,這種小事,還得莊少洲為她考慮周全。
司機很快得到老金的回複,對莊少洲彙報:“老金說他下午送夫人去了陳公館,到陳公館後,夫人就讓他休息去了。”
“那就去陳公館。”
莊少洲吸了一口煙,神情淡漠地撚滅在水晶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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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薇奇從茶室裏出來,舒了一口氣,溫柔乖巧的面具也随着這長長一息,而消失殆盡。
連在自己親生父親面前也要戴面具,要演戲,要講話過腦子,要保持城府,要進退得宜,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在她十四歲發現父親居然在外面有私生女時,那一瞬間,父親高大偉岸的形象在心中徹徹底底坍塌粉碎,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對一個人失望是一瞬間的事,失望過後是再也無法修補的裂痕。
她愛自己的父親,又對他極其失望,恨他,又無法恨到底,無法撕破臉,這讓她時常很狼狽,只能像現在這樣,維持一種浮于表象的父慈女孝。
她已經不再像小時候那般,躲在被窩裏哭,想要爸爸媽媽再像以前那樣愛她寵她呵護她,現在她只想要很多很多錢,很多很多權力,要這個家實實在在的東西。
這樣,她會很有安全感。
陳薇奇平靜地走在鋪就深墨綠地毯的走廊,兩側複古英倫式的淡金色牆紙配着各種繁華的牆壁浮雕,水晶燈點在頭頂,隔四米一盞,調子是暖黃色的,照得滿屋冰冷華美。那張漂亮到沒有生氣的面容被燈火點亮,又很快被陰影吞沒。
陳薇奇剛走入* 轉角就被守株待兔的陳北檀吓了一跳。
“你神經啊,大晚上站在這,你吓我!”陳薇奇撫着胸口,狠狠瞪了陳北檀一眼。
陳北檀幽微的眸色藏在鏡片之後,上下打量她一圈,耐人尋味地笑一聲,“拿到想要的了?”
陳薇奇噎住。
“回房間說。”陳北檀對她使個眼色,随後擡手扶了下眼鏡,轉背就走。陳薇奇對陳北檀背影掄了下拳頭,然後默默跟上去。
兄妹二人去了陳薇奇的小會客廳。
“找爸爸要了什麽。”陳北檀在沙發坐下,見茶幾上放了一盒雪茄,于是拿起一根在手裏把玩,一副要抽不抽地矜冷姿态。
陳薇奇沒有坐,有些意懶地倚着一面黃花梨木的玄關櫃,像小朋友似的踢磨腳下的地毯,她別扭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Terira……百分之二十的股。”
陳北檀:“沒出息。”
陳薇奇直接炸了,拳頭握緊,對陳北檀發火:“你有出息!你就把整個CDR搞到手!到時候我想要什麽我直接找你獅子大開口!”
陳北檀冷漠的面容沒有絲毫波瀾,并不會為妹妹的嘲諷而生氣,反而意味深長地擡起唇角,食指扶了下眼鏡,“不會很久了。薇薇。”
陳薇奇:“嗯?”
陳北檀岔開話題,“為什麽要Terira?”
陳薇奇冷冷一笑,“陳心棠非要找我麻煩,那就讓她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找麻煩。”
陳家四個親兄妹,陳北檀和陳薇奇是最像的,他們都是睚眦必報的人,也富有野心,天生就适合在鬥獸場中厮殺,只是陳北檀更擅長隐忍蟄伏,所以他想要的,自然也會更多,更大。
“你知道了那件事是陳心棠做的。”陳北檀靜默片刻,吐出這句話。
陳北檀是今天上午知道的,考慮到陳薇奇今日領證,是大喜的日子,他不願亂七八糟的人和事破壞陳薇奇的心情,于是選擇把事情先按下來。
“莊少洲告訴我的。”
陳薇奇腦子裏一時閃過莊少洲英俊的眉眼,想到他把她壓在身下,她渾身被燙得很熱,想到他拿這件事當做籌碼,要她在他家多住一晚,想到那一晚他俯首于她身下,像虔誠的裙下之臣。
她忽地臉都熱了,咬住唇,怔怔望着遠處的花瓶。
陳北檀正點着雪茄,分神看一眼陳薇奇,哪裏想到居然能看見自己妹妹臉紅,他心情也好了起來,有種前所未有的輕松,“看來你們感情不錯。”
陳薇奇忙不疊把腦子裏的畫面趕出去,站直了,涼涼地說:“你少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
陳北檀無奈一笑,對,他是有負罪感,逼妹妹和周霁馳分手,逼她嫁給莊少洲,樁樁件件亦有他的手筆,如果妹妹能和莊少洲培養出感情,當然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所有人都能為此而松一口氣。
“我沒有負罪感。薇薇,就算不讓你嫁給莊少洲,我也會勸你和周霁馳分手。你們根本不是一路人,發生這種事,他很難實質性地幫上你。”
陳薇奇一時靜默,罕見地沒有反駁,只是複雜地笑了笑。她開始承認,莊少洲的确是能幫助她的男人,而且他的幫助并不讓人反感,是恰到好處的,甚至是……令她舒服的方式。
這幾個月的接觸下來,她開始對莊少洲有了新的認識,不再是第一次在Monblue餐廳見他,當他是花名在外的公子哥。
好吧,莊少洲是有莊少洲的好。
“你看上去有些喜歡他了。”陳北檀抽了一口雪茄,淡淡地給出評價。
“誰說的。那我的喜歡也太容易了。”陳薇奇立即反駁,臉板起來,可一雙濕潤的眸子在倫勃朗油畫般的光線下,泛出朦朦胧胧的光澤,讓她看上去并不兇,反倒可愛。
她還不知道,喜歡本來就不是一件複雜的事。
陳北檀不以為意地笑笑,“薇薇。”
“又幹嘛。”陳薇奇雙臂抱着自己,手指閑閑敲打手臂,不知怎的,她好像忘記了一件事。
她在想這件事是什麽。
陳北檀擡起頭,凝望自己的妹妹,一雙深邃的黑眸靜水流深着,“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要在大哥和爸爸之間做出選擇,你會選誰。”
陳薇奇本來還心思飄忽,聽到這句話,身體裏那根松弛的弦猙獰起來,繃緊。她當即擡步走到陳北檀跟前,一把奪過他的雪茄,摔在煙灰缸裏,“陳北檀,你要做什麽?”
陳北檀看不慣她這種粗魯行徑,蹙眉,不悅地訓斥:“薇薇,你是淑女。”
陳薇奇不管這些,只是盯着陳北檀的眼睛,“大哥,你其實什麽都不做,都會是CDR集團的繼承人。你只要等到爹地………你就能掌所有的權。”
“我知道。這是他對媽咪的補償。”
“大哥,整個陳家和CDR的股東都只會選你,你是唯一有能力繼承的人,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不是補償。”
所以只用等待就好,只用等到陳煊中老了,倦了,拼不動了,位置自然就空了出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不會有誰是一顆常青樹。人都會老,都會……死。
只用等待。
兄妹倆不再說話,只是看着對方,誰都不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麽,直到傭人敲門,打破了這種凝固。
“大小姐,您在裏面嗎?”
陳薇奇看向門口:“在。什麽事。”
“姑爺來了。說是來接您去……吃晚餐。”
陳薇奇到這時才想起來,她忘掉的事是什麽事!她答應莊少洲吃晚餐結果一忙就忘了,都沒有跟他說一聲!
陳薇奇表情豐富極了,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一會兒又灰頭土面,看得陳北檀都無奈起來,“這麽晚,吃什麽晚餐。他肯定是以為你今晚要住娘家,着急要把你接過去。”
陳薇奇讪笑,尴尬地拿手指卷着發尾,對門口說道:“他人呢,在門口,還是進來了?”
傭人道:“姑爺說他去董事長跟前問個安,再來找您。”
陳薇奇放了莊少洲的鴿子,心中小鼓不停,和陳北檀說了幾句有的沒的,就在陳北檀戲谑的目光中遁逃了。
莊少洲從陳烜中的書房出來,正準備去抓陳薇奇,人就自己冒了出來,還一派笑意盈盈。
莊少洲沒動,就這樣站在走廊,單手插兜,冷淡地看着她,身高關系,視線是居高臨下的,帶着點不動聲色的威勢。
陳薇奇假裝不懂,快步走上去,還沒到能觸碰他的距離就伸出手來,随後兩手抓住他的西裝袖子,像蛇一樣纏上去,挽住,“你來了,是來接我嗎,那我們走吧。”
莊少洲的手臂被柔軟溫熱的東西環着,一時也忘了要說什麽,只是淡漠地吐出兩個字,“走吧。”
陳薇奇很乖地點點頭,對他粲然一笑:“去哪裏?”
莊少洲輕擡唇角,“我有些餓了,陳小姐帶我去吃晚餐嗎。”
陳薇奇:“……………”
上了那臺加長賓利,後座的中央扶手打下來,把兩人的空間分割得像楚河漢界,一左一右坐着,前方的擋板也保持着封閉狀态,一塊高清大電視屏幕上播着一些無聊的財經新聞,聲音很小,像嗡嗡的噪音。
月亮挂在遠處的山枝中,帶着一圈白色裙邊。
随着車往前開,月亮也逐漸後退。
陳薇奇頗有些坐立不安,她是會為放鴿子而心虛的人,她偷偷打開手機,看見了兩條未接來電,和一條WhatsApp消息。
莊少洲:【陳薇奇,你在哪,晚餐想吃什麽?】
只怪她一整個下午都在跟着廚師學做菜,又一門心思想着争強好勝,結果把莊少洲忘了。
“莊少洲,你真沒吃?”陳薇奇轉臉過來看他。
莊少洲阖目靠着後座,一只手臂搭在扶手,意懶遲遲的姿态,他從喉嚨裏吝啬地發出一個嗯。
陳薇奇:“Sorry……我晚上和爸爸大哥他們在家裏吃的,忘了跟你說。”
“嗯。”莊少洲繼續閉目養神,完全不想理她。
“如果你打我電話沒接,你可以找美悠或者Mike,他們肯定有辦法聯系上我。”
Mike是陳薇奇保镖團的領頭。
莊少洲扯出一抹耐人尋味地冷笑,手指按了一處按鍵,制造噪音的電視黑屏了。沒有了光源,車內一下陷入昏暗,唯有山中清冷的月色,偶爾落在他眉眼。
“原來我找我老婆,還需要通過美悠和Mike。”
“不是這個意思……哎。”陳薇奇嘆氣,總覺得他在發脾氣,又不知如何哄一哄。迄今為止,她還沒有哄過男人。
她戳了一下莊少洲的胳膊,“喂。”
莊少洲不動。
“喂……我帶你去吃好吃的?灣仔那邊有一家好吃的面館,晚上吃也不會油膩,你喜不喜歡吃面?”陳薇奇又戳了戳。男人臂膀的肌肉硬邦邦,戳得她指甲疼。
“不必。我回去讓廚師做。”
“這樣。”陳薇奇烏亮的眼珠轉着,“我做一碗面給你吃吧,就當賠罪了。”她今天才學會廚藝,就敢在沒有廚師指導下,出來現學現賣。
“我做的飯很好吃。”她又戳他的肩膀。
莊少洲不勝其煩,擡手将她的手腕捉住,終于睜開眼,去望她,“陳薇奇,你覺得你用這些小伎倆就能把我哄高興?”
陳薇奇頓時就不說話了,本來哄男人就令她笨拙,現在又被戳穿,尴尬更令她更羞恥,“那我不哄你了,随便你生氣。就這樣。”
她幹脆破罐子破摔。
領證第一天就吵架,大概沒有哪對夫妻是這樣的。
“我們第一天領證,你就把我忘在腦後,陳薇奇,我不該生氣嗎?”莊少洲聲音很冷。他只是惱恨她一直在避重就輕,試圖通過哄他高興來把這件事輕輕掀過。
“沒有。”陳薇奇垂下眼,聲音很虛。
莊少洲目光盯着她露出的一片白皙側頸,在黑暗中,那種白很亮,像額外的一道光源,他深深呼吸着,忽然湊過去,含住她頸部脆弱的皮肉,拿牙齒磨了磨。
陳薇奇發出奇怪的一聲嗚咽,擡手打在他的肩膀。
只是輕輕地一碰,那些尴尬、緊繃、還是故作姿态都消失,他的唇宛如火種,顆顆種下。
莊少洲擡手将中央扶手扳上去,後座沒有阻隔,他把陳薇奇抱在懷裏,很惡劣地迫使她分開跨坐上他的腿。
雙手環住她沙漏曲線的最細處,往下狠狠按,他當然知道不會弄痛她,她有多柔軟他歷歷在目,能擺出各種各樣令人驚嘆的姿勢。
陳三小姐是學跳舞的。他看過那段她在蕤鉑百年紀念晚宴上翩翩起舞的視頻,紫色的裙擺在燈火中蹁跹,像一只蝴蝶。
陳薇奇感覺自己坐上了一處樹根,即使隔着幾層衣料,還是感受到熱度,從芯處源源不斷地傳上來,讓手腳都酥麻。
“我餓了,陳薇奇。”莊少洲在她耳邊一字一頓地說。
陳薇奇緊緊抓着他的肩膀,指甲幾乎将他挺括的襯衫刮爛,她聽出他話裏的含義,也感受到他話裏的含義。
臉上一陣陣發熱,她低頭,咬在他的肩頭。
莊少洲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西裝褲的門襟處,工藝精湛的老匠人一針一線縫出來的手工定制,從尺寸到細節都如此貼合。
“幫我解開,先吃這個,回去再做飯給我吃。陳小姐,你的廚藝最好像你說的那樣好。”
陳薇奇受不了他在車上說這些,又狠狠咬他。賓利駛出海灣,泛着粼粼波光的大海在視線中像油畫上的一筆高光。
她快被丁頁得難受,手指不受控制地被引導,去解。
直到只剩下一層幾乎不算阻隔的阻隔,她那一點點輕薄的網紗,根本擋不住任何熱量和形态。
“不腫了吧。”莊少洲去探,啞聲說。
陳薇奇又狠狠咬他一口,“沒有那個。你休想。”
男人順手從車內的儲物櫃裏摸出一盒放在她手上,“你幫我戴。今天一切都交給你。陳薇奇,我這輩子第一次被人放鴿子,你得哄我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