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驕傲-17%
第17章 驕傲-17%
裴言是在十七歲那年見到他的。
那個應該稱之為父親的男人,* 裴文州。
親生父子初次相見,裴言卻沒什麽反應,只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看他。
十七年,要不是趙蘭琪喝酒被自己的嘔吐物噎死, 估計他也不會出現。
空曠的房間裏, 男人坐在他對面, 西裝革履,一副商業人士的講究做派。
裴文州細細打量他,像在看一份合同報告一樣, 眼裏沒有任何感情。
打量完一圈,裴文州問他:“不是每個月給了你們五萬嗎,你把錢花到哪兒了。”
語調淡淡,從容優雅, 卻有種無聲的壓迫感。
裴言:“沒見過。”
五萬?他連一千都沒見過。
趙蘭琪倒是過得風光,每月買包買首飾, 花天酒地, 好不快活。
而他呢?
半年都不見得有一套新衣服,連基本的學雜費都要老師三催四請,趙蘭琪才會不情不願地交上去。
身為母親, 她所做的就只是讓他按部就班地活着而已。
她連家長會都沒給他開過。
裴文州笑了:“你的意思是,錢都讓你媽拿走了?”
裴言不說話。
他不是很想回答這些廢話。
趙蘭琪不是個合格的母親,裴文州也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他看着男人一絲不茍的領帶和袖口, 只覺得道貌岸然。
沒得到他的回答, 裴文州也不惱,繼續問:“裴言, 她給你起的名字?”
裴言終于忍不住,嘴角彎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十七年, 他的親生父親才知道他叫裴言?
可他早在記事起就知道了他叫裴文州。
況且,裴言這個名字也不算趙蘭琪起的。
——是她翻字典點兵點将點出來的。
這件事他原本不知道,可趙蘭琪大大咧咧,并不介意他聽到了會怎樣,就在某個下午,和一起吃喝玩樂的姐妹随意提起了這件事。
彼時的他正在廚房裏倒水,聞言,默默喝完了那杯水。
他聽見了,那又怎麽樣?
他的心并不會因此而掀起半分波瀾。
他早就知道,他的出生對裴文州來說是個意外,對趙蘭琪,則意味着一筆穩定的收入。
只要她生下他,養着他別讓他死了,她就能每月拿到一筆固定的、不菲的“撫養費”。
至于他本身,他每天過得怎麽樣,吃得好不好,開不開心,趙蘭琪并不關心。
連續兩個問題都選擇沉默,裴文州大概也看出了一些他的性格,于是放棄詢問,轉而開門見山道:“我不會帶你回裴家。”
裴言連眼皮都沒有掀一下。
裴文州取出一根煙,點燃,他吸了一口,向椅背靠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似在思考怎麽處理他的事。
煙味兒很快彌漫在房間中。
裴言覺得刺鼻嗆人,厭惡地別開臉。
“給你兩個選擇。”煙霧缭繞中,裴文州重新開口。
“第一,還是和以前一樣,每月給你五萬,到你十八歲結束。之後你自尋出路,我不再參與,是好是壞,都與我無關。”
裴文州說完,彈了彈煙灰。
裴言仍是一臉冷漠。
他該慶幸嗎?或許吧。
至少他還能拿到一筆撫養費。
“第二,我給你一萬塊錢,送你出國,如果你能活下來,學到些我看得上的本事,我可以考慮以後在亞恒給你留個位子,讓你輔佐你弟弟。”裴文州說完,臉上露出有趣的笑容,“我看過你的成績單,裴言,你很聰明,你應該知道亞恒意味着什麽。”
裴言還是不說話。
這兩個選擇都是裴文州在自說自話,他并沒有什麽興趣。
而且,他能有什麽選擇權呢?
最終結果還不是裴文州一句話的事。
“看來你對自己的未來還很迷茫。”
猩紅的火光在房間內一點點熄滅,裴文州掐滅煙,走到他身側,手放在他肩上:“既然如此,你不妨先去國外看看,一個月後,再告訴我你的選擇。”
如他所想,他沒有選擇權。
裴文州一句話就将他送到了千裏之外的英國。
他落地倫敦,身無分文,全身上下唯一值錢的,是裴文州給他的手機。
手機裏躺着一條短信,裴文州告訴他:【什麽時候想好了,什麽時候告訴我。】
那天的倫敦灰蒙蒙的,天上下着小雨,陰濕的風不住往人骨頭裏鑽,天空盡頭看不見一絲光亮。
街上行人匆匆,裴言抿緊唇,看着屋檐下的雨漸漸連成了一條線。
雨下大了。
*
裴言就是在那個時期遇到簡月的。
在他來到倫敦的第十天,一個難得放晴的日子。
說來奇怪,倫敦雖然是國際都市,卻不比中國,扒手猖狂,流浪漢更是遍布街頭。
那年他十七歲,個子還沒完全長開,身形瘦弱,又是亞洲面孔,在高大的歐洲白人眼裏怎麽看怎麽好欺負。
沒多久,兩個白男就盯上了他。
只是街上擦肩而過的功夫,他的單肩包就被向後扯下。
裴言反應過來,立刻拽緊背包的帶子,兩個白人打量他一眼,輕蔑地笑出聲,手上越發用力,幾乎變成了明搶。
他們大笑着說:“Go back to China!”
縱然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他也知道此刻應該死死拽着帶子不松手。
這可是英國,被搶走了說不定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兩人見狀互相使了個眼色,然後一個用手肘撞向了他的腹部,一個擡起腿,踢向了他的膝蓋。
雙重痛意襲來,他額頭滴下冷汗,手上的力終于松了幾分。
單肩包被搶走,他們卻不急着跑,而是不緊不慢地朝他比了個中指,才提着他的包堂而皇之地離開。
離開的同時,口中還蹦出了幾個單詞。
他們的發音帶有濃重的地方特色,他聽不懂,但也隐約猜出那是侮辱的詞彙。
在某些白人眼裏,歧視膚色,歧視東亞人,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即便他們腐爛如泥,卻也在面對黃種人時,有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少年跪在地上,捂緊自己的小腹。
眼看兩人越走越遠,裴言咬住牙,突然瘋了一般站起來撲向他們。
那一刻他的心底湧起了沖天的惡意,從未如此強烈地想與他們同歸于盡。
同歸于盡又怎麽了呢,至少他拖了兩個人下水。
反正他的命也沒人在乎。
他這個人,從出生起,就是不被祝福、不被承認的存在。
趙蘭琪拿他當撈錢的工具,裴文州拿他當鋪路的棋子,連他的父母都是如此,這世上還會有誰會真正關心他在乎他?
少年用盡全身力氣與他們拼命,卻還是敵不過他們。
他們的體型差距太大了。
被狠狠摔在地上時,縫裏的小石子劃過他的臉,很快有血流出。
他的腿被狠狠踩了幾腳,臉上也被砸了幾拳,最後一腳從高處落下來的時候,裴言閉上眼睛,以為這就是結局。
可是下一秒,腿上的壓迫感消失了。
他再次睜開眼,看到了一個女孩子的背影。
少女身穿一件淺黃色的風衣,亭亭玉立,長發及腰,發梢随着風微微飄起。
那樣清新又明亮的顏色,就這麽猝不及防地闖入了他的世界。
她擋在他身前,背對着他,用流利的英語說着什麽。
裴言沒有聽,呆呆望着她的背影。
很快,少女上前幾步,從他們手中抽走單肩包,轉身向他走來。
裴言這才看清,是一個麥當勞大叔牽制住了他們。
少女來到他面前蹲下,他想到自己的樣子,難堪地別開了頭。
臉上的傷口還在滴答滴答地淌着血,沒有修剪的頭發散落下來,沾滿了土和灰,袖口和褲腿都有不同程度的蹭破,狼狽,落魄,甚至剛才他還咬過那兩個白男。
在她眼裏,他應該……像一條瘋狗一樣吓人吧。
她将包遞給他,他接過,僵硬說了句“Thanks”,就要起身離開,卻被少女叫住。
“等等。”她用的是中文。
這時有另一個女生氣喘籲籲跟上來,停在她身邊,也是用中文說道:“簡月,你怎麽跑那麽快,好了,既然你幫他把包搶回來了,我們就趕緊走吧。”
被叫做“簡月”的女孩子看過去:“等我兩分鐘,我跟他說幾句話。”
簡月,原來她叫簡月。
Jiǎn,是姓還是名,yuè呢,又是哪個字?
還有……她要對他說什麽?
不知怎的,他聽到簡月的話,腳下像灌了鉛,一步也邁不動,只聽話又沉默地站在原地,等着她開口。
後追上來的女生無奈嘆氣,搖搖頭,站遠了些。
簡月重新看向他,說:“你放心,我已經報過警了,有麥當勞大叔幫忙看着,他們跑不掉的。”
裴言喉結滾了滾,應道:“嗯。”
少女低頭,從口袋裏取出兩個創可貼和一包濕巾遞給他:“你臉上流血了,這個給你,記得擦幹淨再貼。”
他接過創可貼和濕巾,手指微微顫抖。
她看着他收好東西,淺淺笑了,認真道:“下次不要再像剛才那麽拼命了,你既然是中國人,那中國有句古話你一定聽過。”
“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他們是垃圾,不值得你拼命,無論如何,人首先要愛惜的是自己。”
少年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少女,覺得胸腔有什麽東西變得滾燙,溫度急速攀升,似燃燒,似沸騰。
他第一次體會到被人保護的感覺,第一次體會到,有人希望他愛惜自己是什麽感覺。
她說完眨了下眼睛,繼續道:“我們中國人在外,不能丢臉,對吧。”
後面的女生再次催促:“好了嗎,簡月?”
“好了。”簡月應道,她轉身,朝他揮了揮手,“以後小心啊,再見。”
少女說完走向同伴,兩人并肩離去。
不知她們聊起什麽,少女的最後一句話飄入他耳中。
“還是喝咖啡吧,你不知道,英國的茶和中國的完全不一樣,比不了。”
……
他怔怔看了半天,就在少女的身影要沒入人群中時,他想起什麽,從包裏取出手機,對着她的背影,匆匆按下了拍攝。
後來,他輾轉過無數個地方,換過無數個手機,這張照片始終是他的主屏背景。
很多年後,他才明白,原來那種沸騰燃燒的感覺,叫一見鐘情。
少年收好手機,重新背上包,冷冷掃了一眼遠處的兩個白男,一瘸一拐離開了。
一個月後,裴文州問起他的答案,他說:“我選二。”
簡月那樣的女孩子,一看就知道是見過世面的,她的反應能力應變能力,樣樣出色。
更何況她的衣品,她待人的方式,她的落落大方,都能看出她是在一個富足的家庭裏被愛養大的。
他站得越高,才越容易……
亞恒,就是他最好的跳板。
*
那一面之後,裴言找了簡月很多年。
在英國找,在中國也找。
這期間,裴文州最看重的兒子死于一場意外車禍,陰差陽錯,他成了裴文州唯一的繼承人。
老天真荒誕啊,裴言想。
那個被愛被看重的人英年早逝,而他這樣不被承認的人,卻活到了現在。
因為失去最愛的兒子,裴文州大病了一場,病好時,他蒼老了不少,身體機能大不如前,連帶着亞恒的事也開始力不從心。
後來裴文州找上他,他看着他的白發,才發現裴文州已年過半百。
那次談話後,他一躍成了亞恒的新任總裁。
畢竟在裴文州心裏,他再怎麽樣也是裴家的子孫,再怎麽樣也流着裴家的血。
與其将亞恒交給外人,不如交給他。
更何況他的能力,裴文州都看在眼裏。
為了坐上總裁位,裴言答應了裴文州兩個條件。
第一,給裴文州夫婦養老,讓他們安度晚年。
第二,讓亞恒一家獨大。
彼時,亞恒最大的對手,叫創世。
它的一把手,之前叫司知行,現在叫司衡。
*
裴言調查過司衡,天之驕子,從小順風順水,一路長大,畢業後繼承公司,很快坐上了總裁位。
他看着司衡的資料,想,如果裴文州的兒子沒死,是不是如今就和司衡一樣。
找簡月的第七年,司衡身邊多了個女朋友。
業內都在傳,司衡的這個女朋友不僅漂亮,還是簡家的千金大小姐,也虧得他動作快,在人家剛回國時就開始追她。
簡家。
簡月。
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裴言的心漏跳一拍,意識到什麽,近乎失态地叫來助理,讓他去查簡家大小姐的資料。
後來資料到手,裴言沉默了。
果然是她。
他找了七年的簡月,就是簡家的千金大小姐。
簡月,原來是這個月,明月的月。
可他終于找到她,她卻已經是別人的女朋友。
沒多久,裴言在司衡身邊看見了簡月。
她比七年前出落得更漂亮了,也更讓他……心動。
意識到他在嫉妒司衡,意識到他對簡月産生了荒唐的獨占欲後,裴言才發現,原來他喜歡上了她。
不知道什麽時候,喜歡上了她。
……可她已經是司衡的女朋友了啊。
而她看向司衡的目光,他難以形容,只覺得那是一種很美好的東西。
讓他羨慕,讓他嫉妒。
簡月,應該很喜歡司衡吧。
這個認知跳入腦海中後,他的心立刻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感,一層層漫上來,像潮水一樣,讓他幾欲喘不上氣。
裴言轉身,大步離開。
那晚他一夜沒睡。
他第一次覺得,人生中的很多東西,可能都是注定的。
司衡的人生順風順水,愛情也是,不像他,從出生起就是錯的。
起初幾年,裴言并不恨司衡,他只是冷靜地完成着答應裴文州的條件。
他并不想對創世下死手。
即便他發現了創世的死穴。
可後來,他發現司衡有了別的女人。
不僅有了別的女人,那個女人還對他說她懷孕了。
那是裴言第一次氣到全身都在顫抖,他一向冷靜,情緒極淡,可每每遇上簡月的事,他就會失态,失控。
他不敢相信司衡竟然背叛了簡月。
他以為他對她很好。
他求之不得、視若珍寶的簡月,竟然被司衡這麽傷害。
他原本都已經認命了。
認命這一生只能像個陰暗爬行的地下生物,卑劣地肖想着別人的女朋友,肖想着別人的妻子。
克制着不向她走近,克制住自己的心跳,就已經是他最大的成全。
司衡背叛了簡月,簡月她知道嗎?
她應該不知道。
……司衡到底還要瞞她到什麽時候啊。
那段時間,裴言整夜整夜地失眠,甚至到了要依靠藥物才能入睡的程度。
他每晚都在想簡月的事。
因為簡月,他對司衡,也終于變成了一種恨。
恨與妒交織,裴言克制不住的時候,終于交代助理去辦了一件事。
用一個新手機號給簡月發了段視頻,告訴了她真相。
他承認,他希望他們分手。
他也承認,他希望她分手後,來選擇他。
*
簡月和司衡撕破臉那天,他也出現在了那裏。
所有簡月能看到的,都是他的故意為之。
手機密碼是他對她的暗示,手機主屏背景,是想看看她還記不記得他。
事實是她不記得了。
沒關系。
反正十年前的他落魄又狼狽,不記得也好,他們重新開始,他會讓簡月看到一個,比司衡好十倍的裴言。
後來他們的關系近了些,他安慰她,想說她值得更好的,卻被簡月先一步接過話。
她神色認真地看着他,反問他——“我什麽?我值得更好的?”,他突然有一瞬的遲疑。
她值得更好的,可他是更好的那個人嗎?
然後他發現,他想說的不是她值得更好的,而是……她應該選擇他。
不管他好不好,他都希望她選擇的是他。
卑劣又自私地,希望她選擇他。
他竭盡所能在她面前樹立了一個良好的形象,如他所想,簡月對他産生了好奇,開始一點點靠近試探他。
他不動聲色地配合着她。
直到那一夜,兩人把話說開。
很多年前那種胸腔溫度急速攀升、心髒沸騰燃燒的感覺又回來了。
她近在咫尺,她觸手可及,她下一秒就可以是他的女朋友,下一秒就可以屬于他。
他以為她對他是有點喜歡的。
可是她說,她不喜歡他,只是願意和他試試而已。
試試。
不止是他,和任何一個有好感的男人,她都可以試試。
他只是一個和任何人都沒有區別的“anybody”而已。
裴言突然有些不能接受。
誰要做“anybody”?
他怎麽能只是“anybody”?
所以他又失控了。
他知道自己應該說“好”,可是胸腔下跳動的驕傲心髒,不允許他說出那個字。
一旦他說了,他就會變成簡月可以随時甩掉的人。
而他最不想的,就是被簡月随随便便甩掉。
……
那晚他又失眠了。
吃了藥好不容易睡過去,夢裏卻是簡月和司衡在一起的畫面。
那樣尖銳的疼痛,連夢裏都那麽清晰。
夢裏的簡月一身白紗,在和司衡拍訂婚照。
她笑得很美很溫柔,看向司衡的眼神裏,有少女初次動心的懵懂與羞澀。
在兩人接吻的瞬間,裴言睜開眼,驟然醒了過來。
他坐起來,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
……她說,她和司衡也是在一起試試的,試到最後,他們訂婚了。
既然她會慢慢喜歡上司衡,那是不是也能,慢慢喜歡上他?
裴言下床,倒了杯冰水喝。
他還想起司衡和簡月的結局。
男人眸色沉了沉,握着水杯的手越來越用力。
——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簡月和其他男人試試,他們會傷害她。
只有他,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他才是那個最愛她、永遠都不會傷害她的人。
他問自己,是簡月不受傷害重要,還是他的自尊重要?
答案已然明了。
做出決定後,裴言心裏驟然輕快了很多。
他不想在手機上說他們在一起吧,他想當面說。
他要親眼看着簡月成為他的女朋友。
所以他忙完一天,從公司離開就立刻去了簡月家樓下。
可她不在家,樓上的燈是黑的。
她去哪兒了?
裴言開始等她。
從八點半等到十一點四十,等到近乎絕望。
她在哪兒,她和誰在一起,男的還是女的,如果這時候有別人對她表白,她會……答應嗎?
一百九十分鐘裏,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一直在他腦海中萦繞。
他等得坐立不安,焦躁恐懼,就在他要妥協、卑微地想發消息給她時,一束雪白的車燈掃了過來。
他擡起頭,看到車牌號,然後隔着一層車玻璃,看到了簡月。
她表情意外,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他。
然後她熄火下車,向他走來。
黑漆漆的夜,她身上竟如十年前一般,穿了一件淺黃色的風衣。
清新,明亮,仿佛穿越時光,劃破黑暗,從十年前來到現在,再一次走向了他。
她在他面前停下,疑惑道:“裴言?”
裴言喉結滾了滾,他極力穩住顫抖的聲音,艱難開口。
“簡月。”
“我找了你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