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驕傲-32%
第32章 驕傲-32%
簡月:“……”
那句話無異于一盆涼水, 讓她剛剛膨脹的心迅速冷卻下去。
她彎了彎唇,繼續問:“如果我不想要呢?”
“那就不要。”
這一次,他回答得很快。
*
回到家,簡月換好鞋, 走到沙發旁, 呆呆坐了下去。
腦子裏還是裴言說過的那句話——如果你想要, 我們就生一個。
原來……他也想要孩子。
對啊,她該想到的,哪個男人不想要孩子。
司衡也是, 裴言也是,本質上他們沒什麽區別。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和裴言分手,他們不會有未來的。
可感性上, 她竟然有點舍不得。
簡月捂住臉,長嘆一口氣, 開始想自己是從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優柔寡斷的。
這麽簡單的事, 她為什麽還在猶豫呢?
因為她舍不得裴言,她不想和裴言分手?
可從前的簡月是一個很果決、很會斷舍離的人。
既然看不到未來,就該及時抽身才對。
否則越陷越深, 傷害的不止自己,還有裴言。
她坐在沙發上想了不知多久,直到夜色降臨, 房間變得一片漆黑, 她才拿起手機,撥通了姜予彤的電話。
“予彤。”簡月說, “明天你有空嗎,我有事想和你聊聊。”
*
姜予彤坐在老地方等簡月, 貼心地替兩人點好了咖啡。
昨天接電話時,她就聽出簡月的聲音不對勁兒了。
所以即便開機在即,她也放下劇本,一口答應了出來見面的事。
這些年她認識簡月,一直覺得簡月是個清醒又堅定的人,向前走就是向前走,不回頭就是不回頭,從來不會被別人影響,不會猶豫不決,不會舉棋不定。
可是昨天,她竟然從簡月的聲音裏聽出了一絲猶豫和不甘心。
她怎麽了?
姜予彤攪拌着咖啡,皺眉擔心起簡月。
很快,門被推開,門下的風鈴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叮鈴聲。
簡月提着包來到她對面坐下,歉疚笑笑:“你來這麽早?我錯了,又讓你等我了。”
“沒事,是我提前來了。”姜予彤說完接着問,“你要和我聊什麽?”
簡月輕輕一笑,輕描淡寫道:“裴言。”
她語氣平靜,俨然沒有了昨天的猶豫和不甘,像是經過一夜,已經做出了那個決定。
和裴言在一起,會有什麽猶豫和不甘?
姜予彤覺得不安,輕輕問:“他怎麽了?”
“他沒怎麽,是我。”簡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笑着開口,“我有兩件事想告訴你。”
“第一,我發現我喜歡上他了。”
姜予彤:“……”
這是一件好事,可簡月說話的神色和語氣,又讓她覺得這件事或許沒那麽好。
她不敢說話,只能屏着呼吸聽她繼續說。
“第二,我打算和他分手了。”
姜予彤:“……”
簡月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還帶着若無其事的微笑,一瞬間讓她想起,簡月剛和司衡分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她又在壓抑自己的情緒了。
姜予彤一下子很難受,忍不住問:“為什麽?”
“因為,他和司衡一樣,都想要孩子。”簡月垂下眼,輕輕道,“而我不想要。”
“予彤,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孩子。”
“你問過他嗎?也許,他願意為了你不要孩子呢?”
這句話說完,簡月沉默了許久。
“問過了。”片刻後她開口,“我說如果我不想要呢,他說那就不要。”
“可是予彤——”簡月擡起頭,眼神悲哀地看她,“司衡也對我說過一樣的話。那時我對司衡說,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們可以分手,他說不分手,但後來的結果,你也看到了。”
後來的結果,是司衡綠了她,找了一個能給他生孩子的女人。
姜予彤哽了哽,說道:“但司衡是司衡,裴言是裴言,你要因為一個傷害過你的人而從此不相信任何人嗎?”
簡月又笑了,她彎了彎眼睛,反問道:“那你相信我會為了裴言生孩子嗎?”
姜予彤:“……”
這個問題一擊即中,瞬間讓姜予彤明白了簡月的意思。
如果她不相信簡月會為了裴言生孩子,那她又憑什麽相信裴言會為了簡月不要孩子呢?
“不相信,是嗎?”她看向窗外,“所以這就是我要和他分手的原因。”
簡月聲音很輕,緩緩說道:“我想了一晚上,想我和司衡為什麽會是那樣的結局,想出來的結果就是,從一開始,我和他就不是一路人。”
“以前看《Friends》,看到莫妮卡說,她想要孩子,但她不想跟一個不是真心想要孩子的人一起生,我還覺得不理解,但是現在,我理解了。”
“我本應該從司衡變了臉色那一刻起就跟他分手的,可是他說不分手,我很高興,就下意識選擇了逃避,不去深想如果他改變主意怎麽辦,如果他很多年後和我分手怎麽辦。”
她吐出一口氣:“但這一次關于裴言,我仔細想過了。”
她說:“我不會為任何人改變自己,所以我希望裴言也是,我希望我和他之間是平等的,相互的。我不需要他為了我而妥協,也不需要他為了我而改變自己,他只要做自己就好,你能理解嗎?我沒有錯,他也沒有錯,我們只是不合适而已。”
“況且,我也不希望很多年後,他和我分手,說他還是想要一個孩子,不希望很多年後,他追悔莫及地說,如果我當初沒有和簡月在一起,我早就有孩子了。”
“予彤。”簡月重新看向她,聲音平靜得可怕,“我和他早點分手,對誰都好。”
姜予彤哽住了。
她能理解簡月的意思,可她總覺得,事情并不像簡月說的那樣。
雖然裴言和司衡說了一樣的話,可是簡月對于兩人的态度……根本不一樣。
彼時她和司衡也是剛在一起幾個月,可司衡那麽說,她想的是那就繼續在一起。
如今她和裴言也在一起幾個月,裴言說了同樣的話,她想的竟然是害怕分開。
她害怕分開,害怕有一天會重蹈覆轍,所以她要先下手為強,逼迫自己做那個先離開的人。
況且她想得也太細了。
她不僅害怕分開,還害怕裴言後悔,害怕裴言覺得和她的過往都是錯誤。
她可以接受司衡為了她妥協,卻不願意接受裴言為了她妥協。
這真的不是某種意義上的雙标嗎?
她對裴言這樣特殊,瞻前顧後,反複思慮,姜予彤忽然覺得,或許她對裴言的喜歡已經遠遠超過了她的想象,而她還不自知。
姜予彤不知怎麽說,只能問:“真的想好了嗎?不會後悔嗎?”
“真的。”簡月喝完手裏的咖啡,說,“我做出的決定,從不後悔。”
姜予彤嘆一口氣,點頭道:“不後悔就好。”
簡月向來清醒有主見,她既然已經做出決定,她就不必再多說了。
她能做的,就是尊重她,陪伴她。
姜予彤接着問:“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和他分手?今天還是明天?”
“一個月內。”
姜予彤:“……?”
她懵了懵,驚訝道:“一個月?這麽久?”
這都有點不像簡月了。
她從未想到有一天可以在簡月身上,看到這麽不理智的一面。
明明做好了決定,明明知道越陷越深的後果,卻還是這麽不理智,想和喜歡的人再多待一天,多待一刻,多待一秒。
“嗯,我還有些事想和他做。”簡月微笑。
“比如?”
“比如做一些和司衡做過的事,司衡背叛了我,連帶着和他有關的回憶都變得惡心,所以我想和裴言再做一次,把那些不快樂的回憶都變成快樂的。”
“跳傘和高空吊橋?”
“嗯。”
姜予彤不由感慨。
可惜了,裴言和其他人一樣想要孩子。
不然他可以和簡月走下去的。
*
決定分手的第三天,圍巾織好了。
白色圍巾鋪開在男人手心,明明是初學者,卻織得有模有樣,也不知他反反複複拆了多少次,織了多少次。
“我第一次織,不太熟練,你看看,喜歡嗎?”
簡月伸手摸了摸圍巾,柔軟,舒适,溫暖。
“要試試嗎?”裴言問。
“好啊。”簡月仰起臉道,“你幫我戴。”
男人拿起圍巾,動作溫柔地為她戴好。
“好看嗎?”簡月問。
“好看。”
她笑了,換了話題:“你最近有空嗎?”
“怎麽了?”
“我想出去玩,你能不能抽兩天時間陪我?”
“好。”他毫不猶豫地答應,“去哪裏?”
“雲南,我們去玩跳傘和高空吊橋。”她踮腳抱住他,“你會恐高嗎?”
裴言搖頭。
簡月忍不住高興:“那就好。”
她解釋:“從前我和司衡也玩過這些,可是後來出了那樣的事,那些回憶都因為他變得惡心,裴言,你再陪我玩一次,以後我想起這些,就都是關于你的快樂的回憶了。”
男人半晌都沒有說話,驀地,他低下頭吻住她。
淺嘗辄止後,他說:“你願意和我說這些,我很高興。”
他将頭埋在她的肩窩處:“簡月,我和他不一樣,那些不愉快的事我不會讓你經歷第二次,你可以相信我。”
他對她的決定一無所知,還以為這是他們的更進一步,鄭重又溫柔地說着承諾一般的話。
簡月心裏一痛,面上卻笑着應道:“嗯。”
*
去雲南的時間定在了12月5日。
開機那天,簡月跑到片場去看姜予彤。
她沒有打擾她,只在姜予彤休息的時候才上前聊幾句。
聊到一半,姜予彤突然睜大眼睛,注意到她脖子上戴的圍巾。
白色圍巾,正是裴言親手織的那條。
除了親手織的,裴言後來還給她買了不少圍巾,可她看來看去,還是最喜歡這一條。
姜予彤看了半天問她:“這條圍巾是什麽牌子的,我怎麽認不出來?”
簡月:“沒有牌子,是他給我織的。”
姜予彤一下懂了,驚訝道:“他還給你織圍巾?這一織得好幾個小時吧,他對你真好啊。”
簡月笑笑,略過這個話題,說起她和裴言準備去雲南的事。
5號出發,6號就回來。
姜予彤:“這麽匆忙,不多玩兩天?”
“不用。”她搖頭,“幾個小時就能玩完,沒必要多逗留。”
姜予彤覺得惋惜,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
*
落地雲南當天,出了點意外。
天氣突變,已不符合跳傘标準。
工作人員歉疚解釋:“不好意思,你們改天再來吧。”
簡月難免失望。
十二月的天,雲層低低地壓下來,冷風簌簌,她不由裹緊了自己的圍巾。
裴言牽着她的手帶她離開,等四下無人的時候才開口:“其實,因為天氣原因跳不了傘,也是我們獨一無二的回憶,這次跳不了就下次,等下次我們再來的時候,還能笑着聊起這次。”
他指一指天:“你看這個天,要不要拍張照片留個紀念?”
簡月擡起頭,忽然笑了。
她覺得裴言說的有道理。
無論這件事有沒有做成,她和裴言為此做出的準備,路上的一切,共享的遺憾,就已經是他們獨一無二的回憶。
她興奮起來,取出手機對裴言說:“那你站過去,我給你拍張照。”
男人依言走過去,站在雲層下望向遠處,側臉弧線完美,眼神溫柔。
簡月按下拍攝鍵。
拍好後她點開照片,雲層在他身後低得像要墜落,壯麗得驚心動魄,好似他也身處雲霧之中,下一秒就會随風消散。
一股缺失感狠狠攥緊了她的心,她忽然有種裴言離她很遠的感覺。
“拍好了嗎?我看看。”裴言走過來,低下頭問她。
“嗯?哦,我回去後發給你。”簡月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拉起他的手跑起來,“快點,趁天還沒黑,我們去走吊橋,跳傘和吊橋,我們總得玩一個吧!”
身後好像響起男人的一聲輕笑,他反握上她的手,應道:“好。”
所幸高空吊橋還在開放。
穿好裝備,工作人員為他們引路到橋邊,說明完注意事項,便退開到一遍,示意他們可以上去了。
許是今日天氣不好,氣溫偏低,一眼望去,吊橋竟空無一人。
吊橋處于峽谷之間,全長近百米,腳下鋼板狹窄,一塊一塊并不相連,留有縫隙。
寒風一吹,吊橋便搖搖晃晃起來。
簡月望一眼吊橋,看着深不見底的峽谷,緊張得抿緊了唇。
雖然從前她體驗過,可再一次來到高空吊橋前,她還是會緊張。
“害怕嗎?”
男人在身後握住她的手。
簡月點了下頭,又搖頭:“你在我身後就不怕,你走我後面好不好?”
“好。”
簡月走上吊橋,搖蕩的感覺比肉眼所見還要劇烈一百倍。
她胳膊撐在鋼索上,一步一步走得緩慢,走了幾步後她大聲喊:“裴言,你害怕嗎?”
風勢大作,從耳邊呼呼吹過,只有全力大喊才能讓對方聽到自己的聲音。
男人聽到她的聲音,在身後回:“不怕。”
過了一會兒,她又喊:“你在我後面嗎?”
“我在。”
我在,我在,我在。
吊橋走到一半,他已回答了不知多少遍“我在”。
最中心的位置,也是風勢最猛、吊橋搖晃最劇烈的位置。
像乘了風在峽谷中飄蕩,天地只剩下他們二人。
而他們是彼此的唯一。
心率飙升,心跳快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速度,風迎面吹來,卷起她的長發。
簡月停下來,微微偏頭,對着身後的男人張了張嘴。
“裴言。”
她沒有用力喊,男人卻看出她的意思,上前幾步,低頭靠近她耳邊:“怎麽了?”
冰冷的十二月,只有男人呼出的氣流是暖的,暖流摻了風,變得清涼,從她耳邊擦過。
她笑笑,努力清晰地說:“我會永遠記得這一幕的。”
記得你在我身後,記得和你在一起的幾個月有多快樂,記得我喜歡過你。
終于走到吊橋邊,重新站在堅實的土地上,簡月覺得手腳都僵硬了。
她拉住裴言的手,全身無力地和他一起坐在崖邊休息。
裴言拉開衣服抱她進懷裏,問她:“冷不冷?”
“不冷。”簡月看着他,問道,“跳傘也不怕,吊橋也不怕,你是不是什麽都不怕?”
“不是,我沒有那麽無所不能。”
“那你怕什麽?”
裴言卻不回答。
他微微一笑,低頭對着她的唇吻了下來。
雲層低壓,天微陰,幾近傍晚。
他們在懸崖邊,在黯淡的雲下接吻。
吻到最後,男人顫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我愛你。”
她擡頭望去,看到的是一雙動情的眼。
那裏面愛意刻骨,仿佛今生今世都不能磨滅。
這是裴言第一次說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