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如小尾 姐你濾鏡開小點,我害怕
第5章 不如小尾 姐你濾鏡開小點,我害怕。……
宿客眠擡起臉,下巴抵在她肩上,“感覺睡了好久,不想在房間裏悶着,姐姐陪我出去走走吧?”
落朝顏下意識點頭,點到半截停住,【我出去走走,奏折誰批?】
她偏過臉,正對少年笑盈盈的眼眸,【可是小尾需要我诶。】
“好,陪你。”
【季叔說過,适當的陪伴有利于花瓶保持美貌。】
-
上京偏北,初春尚涼。
禦花園內各色花卉卻忙着争相競豔,一眼望去姹紫嫣紅,美不勝收。
末帝其人窮奢極欲,甚好玩樂,無論是新宮各殿的陳設,亦或是禦花園裏的花卉品種數量,都叫人看得忍不住咂舌感嘆。
宿客眠瞧見滿園春色時,心裏直呼老皇帝死得不冤。
他身邊的人倒沒在意這些,【紅花綠草,碧水青樹,五顏六色都比不過我的小尾漂亮。】
宿客眠沉默一秒,姐你濾鏡開小點,我害怕。
落朝顏看他站在花圃邊聚精會神,想了想,問,“小尾喜歡賞花?”
“沒有,”少年緩緩轉身,思索着道,“我只是想起一個人。”
她稍稍傾身,示意宿客眠說下去。
Advertisement
“近幾天生病,我糊裏糊塗的總是夢見宮破那日的駭人景象,到處都是哭喊聲驚呼聲,人人自危,我站在殿中望着他們來來往往,金銀珠寶散落一地。”
“往日和善的宮女姐姐會為了根纏枝銀簪扯頭花,平時交好的侍衛太監甚至大打出手,每個人的表情都是猙獰可怖的。”
他說着,緩步走到落朝顏身邊,少年站在臺階下面,仰着臉看她,修長指骨徐徐纏上她的衣擺,繡着金線的暗紅帝袍邊被人小心翼翼的攥住一角。
“姐姐,我險些以為自己将會死在宮裏。”
“只有常福保護我,”他說,“常福囑咐我換身衣服,教我拿些金銀離宮,在所有人都只顧自己逃命的時候,他不顧危險,專門來找我。”
落朝顏回顧那日的情形,疑惑的問,“他人呢?”
攥住她帝袍的手突地用了些力道,指骨關節泛着白,少年啞聲道,“他死了。”
他擡起頭,神色脆弱,似在壓抑着鼻尖的酸楚重複道,“姐姐,他死了。”
【我的小尾啊,老是如此,實在是太漂亮了!】
宿客眠表情一頓,險些沒繃住,幸虧他心理素質不錯,繼續往下演。
“我背不動他,只能拖着他塞進殿外的花圃,”少年自責的說,“時間太緊,我甚至沒有給常福挖個坑埋起來,草草用幾根花束圍在身邊。”
“而後,我便遇到了姐姐。”
他神色黯然幾許,突然拉着落朝顏的衣擺晃了晃,擡起頭眼神期待着,“姐姐,大軍清宮,興許有人看到過常福,你能幫我查查他眼下的境況嗎?”
少年眸光澄澈,天真純良,看得落朝顏心底發軟。
【我也不想答應,可是小尾沖我撒嬌诶。我反正是拒絕不了的。】
她毫不猶豫的點了頭,語氣篤定,“好,我會讓人查他的去處。”
聽她的口吻,宿客眠放下心,當日那個小太監在原主記憶裏并未出現過,膀大腰圓,肥肉堆砌,臉上橫肉縱生,一看就是在宮裏有個好差事的人精兒。
對比原主營養不良,瘦削蒼白的模樣,兩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
宿客眠合理懷疑小太監的背後另有其人,說不準還是前朝哪位皇子公主的耳目,以落朝顏的手段,想查出身份應當不難。
或者說,她可能早就讓人去查兩人相遇的那處宮殿,連同他的底細。
他自己先一步吐露出來,總比被她審問要好。
至于落朝顏會不會順藤摸瓜拉出原主的身份,宿客眠暫時不擔心。
前朝皇子公主加起來三四十個,原主生母位分低,他長到十八歲連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平日更是和幾個皇子住在一處宮殿,排查得花費大功夫呢。
大不了他就理直氣壯的投誠,反正原主過的苦日子查查便知,他倒戈讨好新帝也是人之常情。
泛着涼意的指尖撫過宿客眠頰側,他回過神,朝着指尖主人露出笑,唇邊小虎牙若隐若現,活潑而靈動。
【一個說不上是好壞的太監,值得小尾傷神這麽久,我不知道該說他是善良還是天真。】
落朝顏語氣淡淡:“小尾,不必為他介懷,人各有命。”
【更何況,傷心太久,會影響花瓶的美感。】
【他死他的,小尾你可別變醜了。】
“姐姐,我沒事啦,”宿客眠飛快反應,在她的手心蹭了蹭,笑得眯起眼睛,“我方才有些可惜院子裏的花綻放不久便要枯萎。”
“轉念一想,我可以把它們畫下來,這樣也算是永葆芳華。”
聽他這麽說,落朝顏納罕道,“小尾竟還擅長作畫?”
【多才多藝的小漂亮。】
宿客眠羞澀的低了低頭:“說來不怕姐姐笑話,我素來腦子笨,學不進書,唯獨喜愛作畫,自小如此。”
“這有何可笑?”落朝顏坦誠道,“我與小尾你不同,詩書記得熟,畫技卻不如三t歲小兒。”
宿客眠佯裝不服:“姐姐哄我開心的,你這麽厲害,肯定什麽都會。”
【我倒想大言不慚的說自己無所不能,可惜人終有不足。】
見她不言,少年忽然眼睛發亮,靈機一動,“姐姐,湊巧今日天氣好,我在院裏為你畫副像如何?”
他指着滿園的花,說,“以這春色芬芳為景,留住姐姐今日的模樣。”
給她畫像?
落朝顏微愣,天晟歷來有個風俗,女子及笄日,家裏會為其請來畫師,留下她初次绾發的模樣。
她如今已經桃李年華,說來竟連一副畫像也不曾有過。
興許是春色美好,也或許是少年眼眸溫柔,她思緒流轉,颔首應下。
“好诶!”少年開心的拍拍手,然後緊握拳頭,滿臉認真道,“我一定會把姐姐的美貌百分百還原出來。”
他仰着腦袋,光影投落進眸底,清晰可見落朝顏的身影。
她不禁眸色柔軟,伸手揉揉少年的頭。
【随手撿來的漂亮花瓶還有這樣大的本事,我好大的福氣。】
“好,姐姐相信你。”
-
堂溪舟進宮彙報事務,待趕去禦書房,六方衛告訴她陛下在禦花園陪公子賞花。
她訝然片刻,告別衛兵,轉變腳步方向。
等堂溪舟去往禦花園,只見花團錦簇的院中,雪袍少年手持畫筆描摹,他對面的女子慵懶靠坐在軟椅上,手撐着腦袋,神色無聊。
別問她是怎麽從陛下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上看出“無聊”二字,問就是女人的直覺。
她的出現很快被日月衛察覺,侍衛低聲附在落朝顏耳邊通傳,堂溪舟便見她眸色微閃,劃過一抹喜色。
【太好了,終于有人來解救我了!】
【都怪我方才被小尾的美色蠱惑,腦袋一熱答應下來,這半個時辰可把我熬死了。】
沉迷作畫的宿客眠潛意識屏蔽外界聲音,對她的心聲充耳不聞。
落朝顏喚他三四聲,他才應聲。
聽完她的話,宿客眠垂眸掃了眼畫,大方表示,“可以了姐姐,只需我再修改一些細節,你快去忙吧。”
落朝顏滿意點點頭,走之前吩咐螭耳侍好生伺候着人。
一走出院子,她如蒙大赦般拍拍堂溪舟的肩,語氣喜悅,“說吧,找我何事?”
堂溪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陛下,你若不願呆坐于那,何不直接告訴公子?”
她瞥了眼院裏忙碌的少年,又說,“我瞧公子不像是不分輕重的人。”
落朝顏扔給她一個“你懂什麽”的眼神,振振有詞道,“正因小尾懂事,我才不能耗費他的好意。”
“如此,他就會更美,更漂亮。”
自小被稱贊聰穎的堂溪舟聞言不由失語,饒是她懂得再多,也想不通陛下這兩句話前後的因果關系。
她那花瓶之說,實在曠世奇聞。
堂溪舟今日帶着政務來,暫且不提閑話,說起正事。
舊宮已被清出,金銀財寶,國庫糧草,均登記在冊。
首要自然是用于百姓,赈濟救災,修築各地損毀的房屋,以及上京至崖章一帶的河堤修築,郁留、雲中二城賊寇禍亂,定乘關年前遭遇雪災,牧民死傷無數。
西羌近年來,因着前朝末帝的不作為,內鬥不斷,且不時進犯雁水門,今日來擾擄走十幾名女子,明日來犯順手牽去幾十只牛羊,當地百姓苦不堪言。
聞得她此言,落朝顏又将紙上字句來回看了三遍,切實理解了前些天抱月盞口中的“遠遠不夠”,怪不得她如今無法讓天下人信服,他們哪有功夫感謝她啊……
上京是國都,百姓能夠迅速感受到新帝的可靠,其他地方的百姓卻還在末帝留下的爛攤子裏面。
她何止是擔子重,簡直是重逾千斤。
災要赈,民要救,寇要除,匪要殺。
再看從舊宮清出來的錢財糧食,遠遠不夠。
君臣二人無言良久,落朝顏出聲道,“錢糧不夠。”
堂溪舟重重點頭:“臣正是為此來尋陛下。”
縱使能用前朝末帝搜刮來的錢糧解一時之急,也無異于飲鸩止渴。
“你有何想法?”落朝顏看她。
堂溪舟瞧了眼她的臉色:“臣以為,商賈世家定有餘糧存貨。”
“富商?”落朝顏反問。
倒算個辦法,想當年她起兵,也多虧了萦懷郡一帶的商賈支持。
落朝顏道:“但如此,收來的錢糧定也不足以妥善解決現狀。”
也不能次次都薅富商的錢財,民心民心,商賈不也是民嗎?
“陛下沒聽明白臣方才的話?”堂溪舟說,“除商賈,各地世家也不可小觑。”
落朝顏更加不看好:“世家圓滑,恐怕還不如商賈。”
聞言,堂溪舟笑笑搖了搖頭,說,“陛下可知此二者為何不願真心救濟?”
落朝顏嗤道:“明擺着的事,誰想白出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