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吊唁 人,活人,能動會笑的人……

第44章 吊唁 人,活人,能動會笑的人……

抱月盞起身, 邊給她遞茶邊說,“沒想刻意瞞着你,我腳程快, 又未跟着大軍行動, 你不清楚也正常。”

堂溪舟喘了口粗氣,接過她的茶,一口氣喝完。

支着下颔勾勾畫畫的落朝顏見此,挑了挑眉,點評道,“你是真的渴了, 連這樣的冷茶也大口咕嘟下去。”

“別提了, ”堂溪舟直擺手, “我一看天字士來傳喚, 着急得官服都沒來得及換上。”

落朝顏放下筆, 悠哉悠哉道,“沒必要着急, 就算真有什麽事, 等你趕來宮裏,黃花菜都涼了。”

堂溪舟:“……”

“好像還真是這麽個道理。”

“好了不扯閑,”抱月盞揮揮手, 朝着堂溪舟道, “找你來說正事的。”

聽完兩人的話,堂溪舟表情呆愣許久, 半晌, 緩緩擡起手指着自己,“我?你讓我在上京主持大局?然後你去雲中城?”

落朝顏皺眉:“對,你要問幾遍?”

“我不同意, ”堂溪舟苦口婆心,“天晟建國不到半年,朝中近來又換了一批官員,正值緊要關頭,你身為陛下豈能不在中央坐鎮?”

陛下老神在在的呷了口茶:“上回剿滅西羌,你也是這麽個說法。”

“除了時間有變化,幾乎字句不差。”

堂溪舟頓了頓:“……陛下,你同我說,此言是否在理?”

“在理如何,不在又如何,”落朝顏擡眸,與她對視,“藥神殿不除,天晟難有安寧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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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她就應該動手的,若不是那些江湖人士,若不是她仍對藥神殿抱有期待,何必如今如鲠在噎。

提到藥神殿,堂溪舟氣勢弱了一截,但轉瞬又挺直背,“我知它的可惡之處,可今時不同往日,你肩上擔負的不止一人,而是千千萬萬條黎民百姓的命。”

“你和統領覺得,早些去除藥神殿,恐夜長夢多,留有後患。”

“我倒是認為,尚未摸清藥神殿的安排就沖去雲中城,效果會大打折扣。”

聞言,落朝顏神情微凜,靜靜看着面前攤開的紙張,思索她的話。

誠然,她與抱月盞有心暴力拆除藥神殿,急于毀滅江湖上的藥神殿,但藥神殿最初能存在,源于山水遙。

山水遙既死,藥神殿卻能屹立不倒,只因山川越以他手裏握着山水遙耗費心血寫下的醫書,活死人肉白骨,增進修為,容顏常駐……

他吹得天花亂墜,引得江湖中人趨之若鹜。

曾經,江湖中人對山水遙的尊崇,高到落朝顏這個親生女兒都匪夷所思的程度,得知原因後,她只能說聲“怪不得。”

他們一生追求武功絕學,渴望創下威震天下的功法。可學武之人,講究天賦,天資聰穎者,年紀輕輕便能獨步武林;天賦平平者,縱使潛心學武多年依舊平庸。

天分這種事,本就是不公平的。

偏偏就是有這麽一個人,能煉制一種藥丸,服用三月後,能增強經脈,擴充內力,使得你學習功法秘籍的速度提升三倍。

此藥只有一個壞處,會使人迅速衰老十年,容貌身形都會發生變化。

但別急,她又推出容顏丹和增骨丸。

如此,你就會成為武藝高強容顏常駐身形完美但老十歲的江湖高手。

江湖中癡迷武學的人一抓一大把,這樣的後果對他們來說并無壞處,甚至他們并不需要用昂貴的診金去獲得藥丸。

他們只需要給山水遙提供一個東西,人。

男人女人,老者小孩,年輕的年老的,高大的瘦小的。只要他們能按照山水遙的要求找來她想要的試驗品,那藥丸根本不是問題。

當然,這種見不得人的交易自然無法擺在明面上,江湖中推崇山水遙的人,大多是因為她的神醫之名。

也多虧有些腦子清醒的人,否則她及笄日殺父弑母時,險些就被江湖各大勢力集體圍剿而死。

那日,山水遙特意宴請各路江湖豪傑來為她過及笄禮,至于真實原因,是因為她作為第一只煉好的枯骨蝶,用她的血能夠煉t制更多絕佳有效的藥丸。

它不是及笄宴,是她落朝顏一人的鴻門宴,是江湖俠士的饕鬄盛宴。

所以當她提着劍邁出藥房,一步一個血印走到宴客雲集的正廳裏,未用釵簪束起的長發在身後亂舞,不帶血色的臉頰蒼白病态,她眉眼滴着血,像深淵裏爬上來的惡鬼。

嘈雜歡鬧的正廳一瞬靜得連針落下都能聽見,而那小姑娘挽了個劍花,将軟劍放回腰間,淺褐的眸映襯着廳外灑進來的曦光,溫軟又柔和。

她不大熟練的拱起手,學着江湖中人的模樣,嗓音帶着久未開口的澀啞。

“抱歉諸位,今日這場宴怕是辦不成了。”

衆人嘩然,不解的左右看看,少女饒有興致的彎彎唇,長睫血珠滾落,滑下臉際一道血痕。

如同看戲般掃量完廳內衆人的臉色,她笑意擴大,帶着報複的快感輕輕道,“恭喜啊,山水遙死了。”

許是她聲音太輕,也或許廳中人多口雜,叫他們聽不真切。

有的呆愣有的不敢置信,也有的着急詢問左右是真是假。

更有直接質疑,詢問她的人。

“姑娘,你此話當真?神醫如何會遭遇不測?”

“你是哪裏來的瘋子,這可是萦懷郡主的及笄禮宴,豈容你來造次?”

“瘋瘋癫癫的,嘴裏胡亂說些什麽東西。”

……

太多人說話,叽叽喳喳,少女卻享受般的閉起眸,側耳傾聽他們每個人的話。

人,活人,能動會笑的人。

有性子急的見她神經兮兮的閉眼不吱聲,上手來推搡,她沒站穩,往後踉跄幾步。

這動靜逼得她終于睜開眼,淺褐得半分波瀾也無的眸,面無表情的朝着那人看過去,分明是瘦弱而狼狽的少女,只這一眼,卻震得他們心裏有些發怵。

再度無端安靜下來的大廳裏,響起少女滿含愉悅的笑聲,輕輕地,帶着無盡的放縱。

“當然是真的啊。”

少女笑彎眼睛,沾着血的手指向自己,驕傲的宣布,“我殺的哦。”

她像是許久找不到傾訴口的無聊小孩,高興的同他們分享趣事。

興高采烈的語氣,開心溢于言表。

“我就是萦懷郡主呀,今天是我的生辰,謝謝你們來參加,可惜我爹娘都死了,沒人給我主持及笄禮。”

她掃視一圈,有些苦惱的看着桌上美酒美菜,“這樣好的席面,浪費了真是可惜。”

“難為諸位大老遠的跑一趟,自然應該吃好喝好,可用我生辰禮的名頭卻不能夠。”

“我想想,”少女撇撇嘴,抱手徘徊,神色一喜,“诶?有了。”

迎着滿廳人驚懼複雜的眼神,她笑得天真又純良,吐出的話叫人脊背發寒,“就當是我爹娘的喪禮,諸位是來給他們賀喜,哦不對,應該是吊唁,如何?”

滿室沉默,無人能言。

良久,有人覺着蹊跷,問,“若你是萦懷郡主,今日死的是你親爹親娘,你緣何能開心成這般模樣?”

只看面前少女的模樣,哪裏有半分可能是萦懷郡主。

似是被他的話逗樂,落朝顏指着他暢快笑出聲,“你傻呀,我親手殺的爹娘,我不開心還哭嗎?”

她笑完歪歪腦袋,繪聲繪色的同他們講述山水遙和落亦懷死前的模樣。

末了,她總結道,“我只想殺山水遙的。”

“可落亦懷說,‘我的命是她給的,你既殺了她,索性也将我了結。’”落朝顏無奈攤攤手,臉上的血印暈染開,襯得她素淨面容蒼白而詭豔,似未及着釉的瓷胎,終于上色。

“那你們聽聽嘛,他自己要死,我作為孝順女兒,當然得聽話送他和山水遙在下面做對鬼鴛鴦呀,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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