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遲來的記憶
第54章 遲來的記憶
等小醫仙走了,姜雪青沉默的看着躺床上的顧執,拿起剛弄好的外傷藥,解開他衣服給他塗。
往日總能被迫看到的蒼白肩膀上多了兩道傷痕,一道在右肩,看起來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淺淺一道痕跡,一道在左肩,是他剛刺中的,還好顧執骨骼很硬把刀刃卡住了,可即便如此看起來仍然觸目驚心。
顧執臨走前一直讓他記住他的樣子,肩膀這裏姜雪青其實有好好記住的,又寬又直骨骼分明,他其實在心底覺得還挺好看的,現在卻因為他被迫變樣了。
姜雪青努力放輕手腳給他擦着,幾乎覺得眼前的顧執和書裏的龍傲天完全不是一個人,龍傲天最理智了,怎麽可能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險地,明明管他要一碗血就好了。
包紮好傷口,他伏在顧執身側沉默的看着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覺得這一幕和這個角度有一點眼熟。
念頭一閃而過,卻在心底越來越清晰。
奇怪,以前他沒給顧執包紮過傷口,是噩夢裏見過嗎?姜雪青狐疑的回憶一下,噩夢只是有幾個片段,截止到顧執回來就沒了。
是原著裏提過?好像也不是,他不記得原著裏顧執受過這樣的傷,況且原著是一本書,他看到的只有文字而已。
他晃了晃腦袋,拿毛巾去擦他身上的血跡,衣服往下解這才發現盤踞在他丹田處蛛網一樣的毒絲。
姜雪青低頭盯着自己的手,要不還是放點血吧,就算要失憶也沒這麽快,他還是有時間問清楚的。
正想着門就被敲響了,他快速給顧執整理衣服蓋上被,然後讓人進來。
來人一身男裝,可纖細的身體骨骼一看就是哥兒,他拿着一個小瓷瓶朝姜雪青行禮:“我來給皇上送藥。”
姜雪青瞧着他眼熟,仔細一看竟是歷峥棠,那個比武招親的西壤哥兒。
換成別人忽然要給顧執吃藥他還不放心,不過歷峥棠是正經顧執後宮,肯定不會害他,于是他起身讓位。
“哦哦好。”
不過歷峥棠只是把藥放在一邊并沒有喂,反而轉過了身,一雙英氣的眼一直盯着姜雪青,表情有些擔憂。
“一月不見,姜夫人比之前清瘦不少。”
“有些擔憂前線戰事,”姜雪青不知道為什麽有點不自在,“上次多謝你送的繡球,這樣我們才能及時發現被陷害了。”
姜雪青并不驚訝厲峥棠一個西壤人願意幫他們,他本是西壤皇族之人,是宮鬥失敗才被遠遠送出來的,母妃慘死一直是他最大的痛,原著裏也是一心一意幫着顧執,這次顧執身邊帶着的哥兒想必就是他了。
歷峥棠聞言挑眉,看起來有些高興:“看來夫人還沒忘了我,換了打扮也能一眼認出來,那夫人打算怎麽謝我?”
姜雪青思索了一下,他陪顧執打仗有功以後應該不缺榮華富貴,他能給他什麽感謝呢。
還沒等他想出來,歷峥棠便起身提議:“不如我們待會出去吃個飯。”
“好,”姜雪青一口答應。
見狀歷峥棠臉上露出笑容,說着說着就擡腳離姜雪青近了些,嗓音低啞甚至透出幾分暧昧:“其實這幾日随陛下前往西壤,我一直在惦記着夫人。”
姜雪青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道:“多謝挂念。”
昏暗的房間內,歷峥棠盯着眼前嬌柔的美人,只覺得滿室馨香。
他腳步繼續向前,就見姜雪青後退一步,結巴道:“你、你作為哥兒,這段時間會不會有什麽不方便的。”
“作為哥兒?”
歷峥棠腳步一頓,先是低頭看了眼自己衣服,随後眉眼危險的眯了眯:“你說我是哥兒?”
“啊?不是嗎?”姜雪青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他哥兒扮男裝還挺明顯的,一看骨架就不是男人。
誰知此話一出歷峥棠臉都漲紅了,聲音也愈發粗聲粗氣了許多:“我是男人,我穿回男裝了你看不出來嗎?”
“不是男人呀,”姜雪青搖頭,甚至覺得歷峥棠在騙他,顧執後宮怎麽可能是男人。
見姜雪青竟還是不相信,歷峥棠要不是怕顧執砍他都恨不得脫褲子給姜雪青看了,最後只能咬牙切齒:“我骨架小從小被迫扮做哥兒而已,西壤根本沒有哥兒。”
這下姜雪青全明白了又像是全都懵了,那原著裏是怎麽回事,顧執當時一見到歷峥棠就帶回來寵幸了。
他又想到了什麽:“所、所以回京時和顧執同乘一匹馬的是你?”
“嗯,姜夫人怎麽知道?”歷峥棠解釋,“我們快入京時他在那看什麽東西,忽然就毒發暈了一下,醒來後還是渾身無力,但馬上入京了不能被人知道他狀态不好,我就坐在他前面用身體撐一撐。”
說到這他傾身看向姜雪青,陰影灑落,他臉上終于有了點男人的英朗:“姜夫人,看來你對我的誤解很深,要不我們出去好好聊一聊?”
姜雪青沒想到竟會是這樣,他懵了的下意識點頭,剛起身就聽到一句冷漠的話:“不必,你先回去。”
兩人一回頭就見顧執已經醒了,他好像從來沒中毒過一樣氣場很強,淩厲的眼神直直盯着歷峥棠,像是下一刻就要暴起殺人似的。
歷峥棠頓時聳了聳肩,很識時務的沒有再繼續,起身告辭。
等人一走顧執臉上的兇冷立刻散了,額角青筋微漲,轉頭就忙着跟姜雪青解釋:“沒有哥兒,我出征時身邊沒帶哥兒。”
“對不起,我剛才已經都知道了,之前都是我誤會了”姜雪青老實道歉,趕快走到床邊給他喂藥。
顧執聞言長睫眨了眨,低頭把藥喝下,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血色。
“不必道歉,本就是我沒有護好你。”
姜雪青本來有一肚子的話想問他,這會卻忽然不知道該問什麽了,等他喝完藥就悶悶的說:“你這個毒什麽時候才能好?我給你放點血吧。”
此言一出顧執便立即拒絕:“幾日便能好,不用。”
姜雪青瞅着可不像是幾天就能好的樣子,聞言點了下頭,卻趁着顧執還在放碗的功夫轉頭拿匕首想往手指頭上紮。
他速度很快,然而顧執比他更快,姜雪青手中的匕首瞬間消失,人卻被顧執摟懷裏了。
顧執深吸一口氣,仿佛忍耐着什麽嚴厲道:“不行,失憶多次會造成永久損傷。”
姜雪青抿了抿唇:“也才第二次而已,應該還好?”
顧執直起身,還是搖頭。
他斂去神色,認真問姜雪青:“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記憶裏的初見可能不是第一次見面?再失憶就已經是第三次了。”
“這怎麽可能?”姜雪青這下徹底迷惑了,甚至比知道歷峥棠是男人時還迷茫。
顧執笑了下,沒有回答,而是說了心裏話:“青青,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很喜歡了。”
說完就見他不顧身上的傷口,穿好衣服領着姜雪青回到了江邊的樓船上。
此刻周圍船只已被驅散,顧執牽動着樓船朝江中心漂,領着姜雪青來到船頂上,那裏遺落着一份沉甸甸的包裹,姜雪青也終于知道自己當時在船艙裏聽到那咚的一聲是什麽。
包裹裏幾乎全是各種他沒見過的西壤玩具。
姜雪青心亂如麻,看到顧執從最下面拿出一本奏折:“還記不記得那份一年前由我寫下的奏折?”
“記得,是申請讓軍隊服役提前的。”
“嗯,”顧執将奏折遞給他:“後來我又去了一趟,發現奏折裏有幾個字不是我的。”
姜雪青詫異于他這都能找到不同,結果接過來一看确實很明顯,只見上面一片龍飛鳳舞的字跡中混進去幾個不太一樣的,位置集中在中間某幾行。
這時他又看到了另一張紙,是他前幾日寫給顧執的信。
當時為了體現出自己學寫字很努力,姜雪青最開始是完全用左手寫的,一看那歪歪扭扭的就是初學者,不過後面幾天他漸漸用回右手了,反正他右手寫毛筆字也是狗爬的一樣,只不過沒那麽抖而已。
本來還沒覺得這些字長的像,可此刻姜雪青将兩張紙的字跡一對比,忽然覺得奏折裏這幾個醜字跟他寫字的醜法有點異曲同工之妙。
那份奏折,有點像是他在模仿顧執筆跡。
心髒好像被重錘了一下,姜雪青睜大眼睛,可一年前他還沒穿越呢,是原主?
他又忽然想起自己失憶的反應,因為身體原本不是他的,所以失憶後再怎麽樣也只能清除原身的記憶,地球記憶則不變,那麽無論再怎麽失憶,他也只會覺得自己剛穿越過來。
所以他真正穿越過來的時間其實是更早?而那時他與顧執就認識了?
姜雪青聽到自己的心髒狂跳,這時顧執又道:“我心中起疑,占領西壤後便到處翻閱,果然從西壤皇宮搜出來了記錄。”
他拿出一本薄薄的記錄冊:“西壤有一種毒能令人失憶,正是一年前令我失憶的那種,上面是中過此毒之人名單。”
姜雪青心情複雜的接過來。
這份名單不大,上面的小字密密麻麻,原本都是西壤文,不過顧執在一旁翻譯标注了漢字,他一眼看到了最前方顧執的名字,而緊跟在後面的赫然是姜雪青三個字,時間為一年前。
他終于明白自己穿越時間為什麽和顧執流落到亂石村的時間差不多吻合了,原本以為是劇情開始的時間,現在想來,應該是他們一起中了毒吧。
一瞬間,剛剛給顧執包紮傷口時熟悉感又出現了。
姜雪青眼前發花,腦海中仿佛有什麽畫面一閃而過卻抓不到,他努力晃了晃腦袋,纖細的身體被顧執扶住。
“待會可能會暈,別怕這是在回憶。”
“嗯嗯,”姜雪青勉強回答着,被抱到了床上躺着,腦海中的畫面很亂理不清楚,直到他轉頭再次看了眼顧執的臉,頓時有無數記憶在腦中翻騰。
姜雪青一下子承擔不了這麽多的信息量,頓時暈了過去。
夏蟬嗡鳴。
火燒般炎熱的天氣實在是一種折磨,連空氣仿佛都變得黏稠,姜雪青穿越到亂石村已經三年了,仍然無法适應夏天沒有空調的日子。
于是每到中午,他都會借口出去洗衣服,大老遠跑到偏僻的山林裏避暑,今日也不例外。
他捧着洗衣籃子走在鄉間小路上,路過的行人不斷跟他打着招呼,姜雪青一一笑着回應,等走到人少的地方就一頭紮進林子裏。
他可不能讓那些村裏人看見,這裏的男人都太恐怖了像是要吃人,要被發現他在林子裏落單還不知道要幹些什麽。
小心穿過重重樹林,他輕車熟路來到一處偏僻的山崖旁,這裏不長蘑菇和果子,也沒什麽野物,位置又偏僻還有危險的懸崖,村裏人幾乎不往這邊來。
但是姜雪青很喜歡這裏,風很大樹木也密,坐在這裏涼快涼快很舒服,還能看到絕美風景。
随手将洗衣籃子放到一邊,姜雪青再也顧不上什麽亂七八糟的世俗禮儀,胡亂把袖子和褲腿高高挽起,露出熱到發粉的皮膚,扯了扯領子,揪了片大草葉不斷扇風。
終于涼快點了。
姜雪青沒形象的往草地上一躺,眯着眼睛看上空搖晃交錯的樹冠,又開始回憶從小到大看過的小說了。
真的只是普通穿越嗎?如果不是,劇情到底什麽時候才會降臨啊。
姜雪青啃窩窩頭啃的都有些絕望了,手裏的葉片也扇得越來越快,但還是扇不走心中的燥熱,沒忍住起身想把衣服也脫了。
粗糙的布衣難脫,他雙手拎起一角努力掀起,露出白白柔韌的細腰,就在這時忽然聽到遠處有聲音。
“誰?”姜雪青立刻警惕的看過去。
“抱歉。”
屬于少年人還未徹底變完聲的嗓音響起,有些沙啞,來人似乎有些猶豫,半晌,林中深處走出一位騎馬少年。
那少年實在是非常高,騎在馬上更顯得高人一等,衣着是前所未有華貴,從骨子裏透出矜貴傲氣,他臉上戴着一張面具,露出的黑色眼睛清清冷冷,一看就不愛理人。
果然他這會也看都不看姜雪青,別過頭冷聲冷氣:“抱歉,偷看并非我本意。”
說完他像是随手甩下一張令牌,明明也沒看他,卻正好扔到了姜雪青面前。
姜雪青迷茫的撿起來,看到上面刻着一個精致的顧字。
“這是什麽意思?”
聞言少年氣場看起來更漠然了,薄薄的眼皮眨了下,有些不自在的冷哼一聲。
“我不白占你便宜,明日就讓家裏來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