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叫什麽來着? 子…………
第8章 第 8 章 他叫什麽來着? 子…………
第二日晨光初入之時,我便從夢中驚醒過來,要說做的夢,已經變作一團漿糊,但是心驚膽戰的感覺,從夢裏延續到了夢外。
我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微微喘氣,覺得奇怪,就算當年高考的那兩天,我也能像死豬一樣睡到班主任給我打電話。班主任告訴我還有15分鐘開考,要我就算躺屍也要等考完再躺,躺之前也得留份有價值的遺物。
我這短短的二十多年幾乎沒有因為害怕失去什麽而恐懼過,人生一世,緣聚緣散,執着不了,人與事都是如此,我一直都記在心裏。
可是昨晚的夢裏,分明是在恐懼會失去什麽,心裏像被剜空了大半,在叢叢火光中,面對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滿臉是淚。
這個夢,到底是我的,還是屈雲笙的?
我不敢再耽擱,趕緊摸了衣服套上,裏外三層,悶熱的慌,頭發也胡亂束個大概。我觀摩了兩天,發現這楚國的男子除了喜歡細腰,還喜歡披散頭發,只留頭頂上一小搓被束着,若是像笙哥這種顏值水平,長發一披,還勉強說得上銷魂,但若是歪瓜裂棗的模樣,再配上長發,真是一言難盡。
我走出門,天空還泛着魚肚白,灑掃庭院的小斯看見我,趕緊點頭哈腰,一臉谄媚的笑意:“四公子,您今日起的真早,是要出門?”
我點頭:“本公子今日要去宗廟祭殿找我師父,你叫人備個車。”
小斯點點頭,一溜煙跑了。
我走出門,正要上馬車,車夫盯着我的衣襟,瞳孔微縮。
我奇道:“怎麽了?”
車夫低眉回道:“沒什麽,公子請上車。”
待我坐穩當後,車夫便駕着馬車緩緩前行,興許是怕颠着我這個“四公子”,所以車行緩慢,我也借此看看外面的風光。
郢都城和北京城相差還是很大的,北京城方方正正,有一種踏實端肅,和厚重的樸實感。但郢都城就要張揚花哨的多,像那只梁上的鳳凰,透着絢麗奪目,從建築到用色,都有着相當清奇的腦洞。
出了郢都城,便行到一個山道上,極目遠望,山林青翠,河流密布,在陽光中,水霧氤氲升騰,裹在樹林之間,有一種如在雲間的錯覺。我這雙常年處在霧霾中的眼睛好像被重新洗了一遍,看東西格外清晰。
Advertisement
真的是個鐘靈毓秀的好地方啊~~~
行了半日,馬車終于停了,我一下馬車,便被一個身着黑衣的守門人領着,往祭臺走去,那祭臺出乎意料的大,遠遠就能看見一個方陣,有許多少年少女身着黑衣,正在祭臺上跳大神,嘴裏念念有詞,旁邊還有個樂隊,古琴、埙、編鐘一應俱全,還有幾樣老子連見都沒見過的樂器。
巫師正坐在高處的坐席上,眯着眼,掂着須,看那群小孩子張牙舞爪,看上去十分享受。
守門人讓我等在祭臺外,他上前通報,巫師聽了後慢悠悠把臉轉向我,對我報以假兮兮的微笑,随即囑咐邊上給他搖扇掃蚊子的少年一句,便朝我走了過來。
“屈公子,遠到是客,這邊請。”
我瞧他文绉绉的模樣,都懷疑昨天在浴室見的那個是不是他的孿生弟兄,我随他走到附近的一個屋內,屋室較為偏僻,他朝侍童擺擺手,侍童便關上了門。
我等侍童的走路聲遠了,立馬開口道:“明人不說暗話,昨天來找我的是不是你?”
秋荑不回答,探出頭瞧瞧窗戶,方才呲牙笑道:“自然是我,我還琢磨你何時過來,沒想到今日就來了。”
我輕哼一聲:“那你剛才在外面裝個甚?”
秋荑捏捏眉心:“這你就不懂了,我如今是全楚最大的巫者,有多少雙眼睛盯着我,楚國氏族那麽多,既相依相存,也相互防備,我這種大巫身份最敏感,所以我在外對每個氏族都是以禮相待,并無二致。”
我抓着他的衣袖,壓在桌案上:“廢話不多說,我要回去,你有沒有辦法把我送回去,這屈公子我是裝不下去了,屈雲笙絕對是挖了個大坑自己填不上,所以一不做二不休跑路了對不對?”
秋荑嘿嘿一笑:“你說話的方式和我之前遇到的那個一樣,真是有趣。”
我的心像漏了一拍,“怎麽,我不是唯一一個,還有哪位仁兄也被坑過來了?”
秋荑挑挑眉:“老實跟你說,你不是第一個,你是第二個,我之前也曾經嘗試過一次,但那孩子過來沒多久就死了,哎,可惜可嘆啊……他教了我許多有趣的話,我至今想起來都心痛的緊。不過我看兄臺你的樣子應該能活得久一些,只要你自己把控住心神,別被恐懼淹沒了就行。”
我瞪大眼珠,手心涼飕飕直冒冷汗。
“你說的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這魂穿還有生命危險,那孩子又是怎麽死的?”
秋荑伸過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定了一定:“你這兩天身體可有異常,比如突然發抖,渾身疲軟,或是心上莫名恐懼。”
我猛然抓住他的手:“全中!”
秋荑嘆嘆氣:“其實也不是大事,這種穿魂術有個地方不太好,一旦魂魄對于周圍環境産生恐懼逃避的情緒,身體的排斥就會越厲害,魂魄一旦沒有寄托,就會衰竭而亡。所以我勸兄臺你一句話,既來之則安之,只要不害怕,萬事勇敢上,就什麽事也沒有,安枕無憂。”
我雙手又是一抖:“難道就不能把我送回去?你肯定有辦法,這玩意兒不就是你搞出來的?”
秋荑道:“這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天上北方五星連成一線,地上至純至靈的祭臺,還有兩個有緣人互相接受,如果要是那麽容易,這麽多年就不會只用過兩次了。”
我心裏發涼:“這麽說,屈雲笙是在騙老子,他說過幾天就回來換我,沒想到都他媽是扯淡。”
秋荑咳嗽兩聲,眼神躲閃,輕聲道:“倒不是雲笙那孩子騙你,其實那些話,是我對他說的,你你你……別激動,聽我解釋,當時他一心求死,我就跟他說有這麽個術法,可以讓他離魂十日,嘗嘗當孤魂野鬼的滋味,十日之後我接他回來,他要還想死我也不攔他,為了讓他放心,我就瞎掰說這個術法完全可控,就算他找別人替他回來,我也能随時把他弄回來。”
我掄起邊上的木凳就往秋荑頭上砸去,秋荑眼光銳利,往邊上一閃,我又操起桌案上的水壺,正要下手,秋荑一把撲上來抓住我的手,抖着聲道:“砸不得,這是大王賞的,砸了你我都要掉腦袋。”
我雙腿一軟,将水壺慢慢放回原位,幽幽道:“你害死老子了,那現在怎麽辦,就算老子把膽子撐開十倍,能保個魂魄,我對這個世界也是一無所知,早晚要穿幫,到時候又會怎樣?”
秋荑坐下來,順順呼吸:“放心,我比你還擔心穿幫,這個是禁術,要是讓別人知道了,不定會有多少人打這術法的主意,我師父也會派人宰了我。”
呵,那你還敢試,試過一次不行還來第二次,真是偉大的科學主義精神,我是不是該感謝你把我當小白鼠,能為靈魂科學研究做點貢獻?
我正色道:“第一,我不會寫這邊的字,就算勉強學會,也決計寫不出屈雲笙的筆跡。第二,我是理科生,高一讀完後就再沒碰過歷史,除了秦皇漢武,該忘的不該忘的早還給學校了,何況你們這個時代太過遠古,在我這兒完全屬于空白盲區。其三,最最關鍵的是那個公子玦,他以後一定不會放過我,他是宮裏的,要是強迫我獻身怎麽辦,那還不如一刀殺了我,老子堂堂一個大男人,頭可斷,臉不能不要。”
秋荑像土撥鼠一樣不停點頭,附和道:“所以我覺得兄臺你肯定活得久,腦子清楚,臨危不亂,這麽短時間就能分析幾個關鍵之處。”
我呵呵冷笑:“別拍馬屁,辦法呢?還漏了一個,那個薳東楊又是誰,感覺跟屈雲笙很熟,像狗皮膏藥一樣,屈雲笙還對他說了了不得的貼心話,我看那厮是個雞賊,早晚會看穿我。”
秋荑盯着我道:“薳東楊确實是個厲害角色,你離他遠些,他們薳氏都是些牙尖嘴利的人精,以前先王,還有先先王,殺伐四發之時,薳氏的人經常做為使臣前去游說,十分會忽悠,他和雲笙是一起長大的,從小玩在一處,可能比親兄弟還親。”
我不言語,如此看來,事情更棘手了。恐怕薳東楊知道的不止是屈雲笙懷疑公子玦利用他的那一件事,還有別的許多事,只要他起了疑心,稍微一套,準能套出來。
秋荑接着道:“我看這樣,這些日子你就留在我這裏,我寫封信給屈大人,就說你身體還未複原,需要在我這裏靜修一段時日,我看看能給你填補多少東西,其實還有一個關鍵點你落下了,比方才那幾個都重要。”
我揚眉瞧他:“哦?”
秋荑神色嚴肅幾分:“雲笙自小師承大楚第一劍客,武藝不弱,他十五歲初征就把敵方大将刺下馬背,楚國人極其尚武,而且當今天下諸侯國間征伐不斷,你日後肯定也要披甲上陣,所以這段時間,最好還是練練。”
我雙目一黑,全身上下一陣顫抖,險些栽過去。
秋荑趕忙探過身扶住我:“莫怕莫怕,怕了只會傷及魂魄,上陣殺敵而已,也不是什麽大事,你看看你,衣服都穿反了,你是不是不會穿這邊的衣服,跟那個孩子剛來時一樣。”
我低頭看自己的衣襟,想起清晨那個馬夫的眼神,這才反應過來。
我渾身發軟坐在席上,一點勁都使不上,秋荑就跟老媽子一樣對老子慈祥一笑,溫聲說道:“來,我幫你穿好了,免得一會兒出去被人笑話,又被人嚼舌根。”
我由着他扒開自己的外衣,又扒開中衣,再扒開裏衣,襟懷大敞任其擺弄,雙眼仍在眩暈當中,看來這秋媽子說的話是真的,只要恐懼,就會有這一連串的身體排斥反應,魂魄也會受損幾分。
就在這時,門被人推開了,接着“嘩啦啦”的一串響,竹簡和木案一并落下,我擡眼望去,門口那人面色僵住,有些不知所措。
秋荑轉過頭,厲聲喝道:“說了幾百次怎麽就學不會敲門,師父在談正事,你一會兒再來。”
門口那人瞧瞧我,有些訝異,趕緊低下頭轉身出去,還十分友好的幫我們兩人帶上了門。
門縫的光一消失,我就清醒過來了。
是了,老子雖然暈,但還沒瞎,門口站的那個人分明就是昨天救我的那個少年。
他叫什麽來着?
子……玉?
但是他方才為何那副神情,難道沒認出我來?
我扭過頭,秋荑把裏衣翻轉,将我的手擡起來穿進袖中,動作十分溫柔,我猛然反應過來,将他推了出去,跌跌撞撞摔下床去。
“你做什麽,衣服還沒穿好,你又沒力氣。”
我吼道:“別過來,老子有力氣,老子自己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