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眼下三軍主帥就是四公子……

第21章 第 21 章 眼下三軍主帥就是四公子……

孟陽掄起長劍,在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将戰鼓邊已經咽氣的士兵踢開,拿起鼓槌猛烈敲打,衆人得了退兵信號,開始突圍而出。

屈重護着我往江邊狂奔,江水尚未退回原來的位置,但表面已是風平浪靜,楚兵沒有退路,只能一頭紮進去往對岸游。

一進去才知道糟了,“靜水流深”這句話不是瞎說的,漲水過後,表面雖是平靜,下面卻是激流湧動,衆人被沖着往下游方向轉移,屈重看出我水性不佳,所以一直攜着我的胳膊帶了我一路。

跑到對岸,人員早就已經七零八落,還好百濮人沒有追過江,他們在對岸“嗷嗷”叫着,手舞足蹈,宣示着他們此戰的勝利。

我帶着殘兵又退了十來裏路,直到見到一個較為隐蔽的樹林子,才傳令衆人暫時歇息此處。

一眼望去,怎一個慘字了得。

丢盔棄甲,滿臉血污的就不說了,滿眼皆是……還有丢胳膊斷腿的,被捅了幾刀鮮血直淌的,一個個的眼神裏都寫滿了惶恐,看得我心裏凄風苦雨席卷肆掠。

孟陽在最後面逃了出來,背上已經被箭射成了篩子,但是命由天定這句話我不得不信,那麽多箭刺進去,硬是沒有一個刺中要害。屈重拿出小刀幫他一支支剜下來,雖然沒有傷及性命,但人也是廢了大半,連站都站不穩。

我活到這把歲數,一直以為這輩子最大的挫折就是等高考分數那晚——那晚之前,我還在為報考清華還是北大而苦惱,那晚過後,我覺得人生還是不做預想的好,凡是我所想的,沒一個實現,凡是我沒想過的,總是一個個從天而降。

哦,對了,等分數那晚我還被撺掇着對我那個初戀表白了,我發短信對她說:“我喜歡你很久了,我也知道你喜歡我,我覺得今天正是表白的時候。”老子等了三個小時,終于收到了她的回複:“我其實一直把你當朋友來着。”

老子的初戀和前程夢,在那天晚上一并碎了……

但現在看着眼前一個個哀喪哭嚎,涕淚橫流的絕望樣,我才知道,那晚的挫折才哪兒跟哪兒,跟現在比,簡直輕如鴻毛不值一提。

糧草被百濮人一并搶走,所有人都沒吃的,幹坐着。屈重拔完孟陽的箭篩子,走過來對我道:“公子,我們去僻靜處說。”

我便随他走到無人的角落,屈重問道:“公子,你如今打算怎麽辦?”

我方才暗自嗟嘆時腦袋也沒閑着,便把唯一想到的方案說了出來:“派幾個機靈武藝好的,去看看鬥渤、呂莫、石州都被攆到什麽地方去了,然後想辦法讓軍隊會合一處,奪回公子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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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重神色凝重,不言語。

我苦笑一聲:“都這個時候了,你有什麽計策就直說,難道真要等百濮蠻子把公子玦剁碎了才開金口?”

屈重躬身一拜:“末将不敢。”

他直起腰,又道:“方才我目測了一下,北門起碼有一萬百濮士兵,如果四個城門皆有埋伏,那百濮王此次出兵絕對不少于兩萬人,百濮雖是大型部族,但可用的軍隊卻不多。如今一次性出兩萬兵馬來奪一個邊境小城,我總感覺這其中有問題。”

他定定直視着我:“我覺得還是派人回去,通知大王派兵增援的好。”

我終于理解他方才為什麽欲言又止了。

“不行。”

“公子!”

“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讓大王知道。”

屈重緊抿嘴唇,雙目似刀。

我心亂如麻,如果讓楚王知道,公子玦必死無疑,就算百濮王不殺他,楚王也不會放過他,就算楚王放過他,我覺得按他的性子,也會一劍抹了脖子,來給此次中伏兵敗做個交代。

該死的楚将傳統,若是大戰敗了,三軍統帥會自刎謝罪,就連楚王也不例外。

我一拳頭打在邊上的大樹幹上,窩火的緊:“如果楚王出兵,這就不算小戰了,公子玦必死無疑。”

屈重猛然加大聲量,透出一股泰山壓頂的氣勢:“公子,倘若百濮王真的糾集全部族之兵來攻打楚國,這就不是小事,是關乎我邊疆安危的大事!公子莫要因為個人私情,分不清輕重。”

我轉過身直勾勾看着他:“你從何處看出來我是出自私情?”

而且,哪他媽有私情!

我今天憋出來的一肚子火直往上竄,老子穿過來是度假享福的,結果不僅被罵成斷袖,還要領兵作戰來這裏當炮灰,那非洲辮廪生看上去是個實打實的大佬,真要打起來,上趕着去送死還是老子我,我才是一肚子心酸委屈不知道往何處說。

我從腰間抽出令牌,放到屈重手中:“你計謀過人,這個兵你來帶,我聽你的。”

屈重臉色霎時鐵青,急忙單膝跪下:“是末将唐突,還請公子責罰。”

我冷笑道:“責罰可不敢,你是要接過這個左軍帥印,還是聽我的,二選其一,痛快點。”

屈重嘴角抿出了一股堅毅的味道:“自然聽公子號令,作為家臣,為主公赴死才是此生唯一的道路。”

我兀地後牙槽發酸,他說的懇切悲憤,說的老子都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戲文裏那些酒囊飯袋的世家公子哥。

但是平心而論,站在我的立場上,這些人打來打去真的和我無關,我站在歷史的高度上看他們,除了覺得傻叉還是覺得傻叉。我很想對他們說,幾千年後,你們都說普通話,都寫簡體字,都要坐高鐵,都要在每年的雙十二在網上拼手速……哦,還有,沒準兒你屈重的後人娶得就是那個廪生的後人,五湖四海會變作一家……

這些話我只能吞進肚子裏,但是出于對屈雲笙的那點交情,也出于對公子玦欠下的救命之恩,我絕對不能看着他白白送死。

我扶起屈重:“先按我的做,找人,集合全軍再做定奪。”

屈重拜道:“是,末将遵命。”

夜裏,我在樹林裏喂蚊子,肚子叫成了一首歌,周圍的士兵不敢放松警覺,都抓着戈戟觀察着林外的動靜。

月上樹梢頭之時,我派去的人終于回來了。

“公子,找到鬥渤将軍了,他在外面。”

我急忙出去,看着夜月下黑壓壓一片人,是若敖氏的軍隊,他們每個人口中都含着一個小物件,一大隊人馬鴉雀無聲,鬥渤被兩名士兵擡着,一只胳膊晃晃悠悠,兩條腿也血淋淋的觸痛了我的雙目。

我急忙上前問道:“怎麽會傷成這樣?”

士兵把嘴裏的小物件取出來,擦一擦放進腰兜裏:“我們中了埋伏,一路反殺過去,對方有個了不得的武将,鬥渤将軍和他比試時,有幾個士兵上前偷襲,所以……”

鬥渤啐了他一口:“說重點,廢話憑多。我輸了,就這樣,然後跑到北門看你們落荒而逃,就先躲了起來,你派來的兵找到我,才知道你們躲在這裏,我讓他們銜枚在口,誰說話就宰了誰,不過那百濮蠻子好像也無意要追殺我們,一路過來也沒見什麽巡防。”

士兵紛紛把他們嘴裏的枚吐出來,我見他們雖然輸的慘,但一個個看去精氣神還在,絕對沒有林子裏那堆屈氏和王族的殘兵敗将喪到一縷活氣都不剩的表情,心下确實佩服。

“先進去,治傷,然後再說下面怎麽辦?”

士兵正要把鬥渤往裏面擡,我派去找呂莫和石州的小兵也回來了,不過只回來一個,老子一共派去了九個。

小兵脖頸臉上全是血,手臂上幾道長長的劍傷豁開了大口子,血染滿袖,滴答答往下墜,浸濕了下面的土。

小兵抱着我的腿,瑟瑟發抖:“四公子,那石州叛變了,他跟百濮蠻子是一路的,呂莫被他殺了,屍首被挂在了城牆上,還有……”

我太陽穴快脹爆了,抓着他的衣領,瞠目欲裂:“還有什麽?”

小兵:“還有,這是那個百濮王讓我帶給四公子的。”

他從衣裳裏摸出了一塊帶血的布,老子扯過布一打開,一只小指頭從裏面落了出來,吓了我一身汗,老子展開布從上往下掃了一眼,然後,徹底懵住了。

這他娘的都說的啥,為什麽我一個字也看不懂……

鬥渤見我懵住了,問道:“上面說的啥?”

我不言語,心裏默默流淚。

鬥渤不耐煩的扯過布自己看,看完怒吼道:“他以為他是誰,敢來和我們談條件,立馬傳信給大王和令尹大人,派一萬若敖大軍前來增援,我非踏平他百濮老巢不可。”

我急忙攔住他:“等等,還沒到通知大王的地步,或許我們還可以再攻一次城。”

鬥渤把血布扔到地上:“還攻個屁,他們這次起碼帶了兩萬多人,石州那厮如果投降,說不定阜山那邊已經淪陷了,呂莫被殺,陽丘還不知情,如果百濮王派兵偷襲陽丘,陽丘也岌岌可危,這可不是你我這點兵力能抵抗的。”

我道:“可是公子玦的死活……”

鬥渤呸了一口:“都這時候了你還想着你的相好,他兩番出戰都兵敗如此,你以為大王真的會用十座邊境城郭來換他一條命!”

敢情那血布上說的是交換條件。

而且還是十座邊境城池!

百濮王真的不是故意激怒楚王的?

四周靜寂無聲,都在等着我的回答,老子騎虎難下,手心全是汗。

屈重恰逢其時的補充道:“公子玦被俘,中軍無将,楚國以左為上,眼下三軍主帥就是四公子,還請四公子下令。”

我沉默了十秒,放棄了掙紮,咬牙道:“好,派人回去,請求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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