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薳東楊憤慨至極:“你要……

第25章 第 25 章 薳東楊憤慨至極:“你要……

我喉嚨裏湧上一陣腥甜,薳東楊這個坑貨,一來就燒老虎屁股,武功又僅夠自保,還得我替他擋槍。

我在刀劍戈矛中穿梭往返,好不容易奪下一把劍,反守為攻,當即将七八個甲士砍倒在地,血濺全身。

這一回,是真的下死手了,從不敢傷人到下意識直入死穴,不過是短短一月的光景,環境真是可怕,陷于其中,人就不知不覺改變了,又有幾個人能保持初衷呢?

至少我做不到。

唯一能做的,只有在新的環境裏面構建出立足于世的新理念,“舉世皆濁我獨清”這種感概永遠也發生不到我身上,如果真的陷入了泥沙俱下的滾滾大江,我也會把自己當做泥沙,然後看看這條江到底湧向何方。

秦滅諸國,一統天下,将政權牢牢集中于中央,這對諸國來說也許有點殘忍,但也奠定了華夏幾千年文明昌盛的基礎。哪怕這種昌盛中也裹着許多血和淚,當時的屈原先生如果有透視千年歲月的淩厲目光,可能也不會生發那種感慨了。

我一直都覺得,“做自己”這種事,其實并不是什麽很酷的事。

就在我解決了十來個甲士之時,薳東楊也解決了三四個,百濮王按捺不住,奪過旁邊一個士兵的劍,直刷刷向我撲來,身邊其他甲士立馬讓開道,我舉劍擋格,雙手劇烈震動,他招式轉化極快,電光火石之間,一道劍光就從腰間掃過,我立刻回旋躲避,還未站穩,劍尖就沖我的面門直刺過來。

“小心!”薳東楊擲出手中奪過來的長戈,百濮王略一側身,我趁機抓着他的手腕飛躍而上,在空中打了個旋,輕輕落到他的後背處,正要舉劍攻擊,卻被一個粗犷的聲音喝住了。

“住手!不然我宰了他!”

我驀地擡眼,百濮王的戰将之一已經将薳東楊牢牢控在了手中,一雙大手狠狠鉗住了他的脖頸,薳東楊臉頰發青,直溜溜地看着我。

我立刻把劍扔在地上,舉起雙手。

“我投降,別傷他。”

身後的甲士立馬拿出繩子将老子的雙手反捆在後面,給我勒的眼淚珠子都快落下來了,百濮王像座小山丘一樣矗立在我面前,上下打量我一番。

“谷先生的入室弟子,原來長的這般俊俏,像個小娘們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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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擡頭,裝模作樣回道:“你認識我師父?”但願能走走後門,把這條小命從油鍋裏撈出來。

百濮王碩大的臉龐擠出一絲笑:“自然認識。”

太好了,看來有戲,說不定還是同門師兄弟。

我涎笑道:“師父他老人家還好嗎,我有一段時間沒見着他了。”

百濮王冷笑一聲:“好得很,在函谷關收了一群山裏野人當徒弟,我去求他收我做入室弟子時,他說我面有兇光,殺氣淩人,他不喜歡,我只能站在那堆野人的方陣外跟着學……哦,對了,還說什麽他唯一的入室弟子只有楚國屈氏的屈雲笙,聰慧伶俐,生性善良……我剛才觀賞了一陣,你也算有點本事,可惜長得太白淨,我也很不喜歡。”

我聽完他這番話,渾身血液都涼了,臉皮僵住,幹抽一陣。

新仇舊恨加一塊,想不死都難。

鉗住薳東楊的戰将在他身上衣袖裏摸了摸,摸出了那個竹簡,對百濮王道:“大王,你看看這個。”

百濮王一把扯過竹簡,打開一覽,原本還有輕松之态的眉宇陡然間多出幾分殺意,他将竹簡扔在地上:“好個楚子小兒,你既然不在乎你兒子的死活,我明日就當着你們楚國三軍的面宰了他,讓他們知道他們的王是個連兒子都保不住的孬種。”

說罷,沖我們一揮袖:“帶下去,把他們看緊了,明日和那個公子玦殺了一塊兒祭旗。”

我們被這樣被連拖帶拉帶了下去,關進了一間臨時牢房裏,古時候的牢房實在簡陋寒酸的可以,連我這個“囚犯”都替他們這個牢房的安全系數擔心。幾片歪歪扭扭的木樁子圍成一圈,囫囵算個牢房,我眼睜睜看着一條成年大狗在那幾個木樁子裏穿進穿出,沖我呼哧呼哧吐舌頭。

我和薳東楊被扔到角落裏挨到一處,地下還很貼心的鋪了一層軟草,不過一股嗆鼻的味道從軟草裏滲出,讓人惡心反胃。

我趁人走遠了,低聲說道:“你到底想幹什麽,為什麽要去激怒那個百濮王?”

薳東楊側頭轉向我的頸窩,低語道:“閉嘴,睡覺。”

他說罷,竟然直接閉目養神起來,我瞧着他那種“歲月靜好”的睡顏,實在無力吐槽,也幹脆閉目養神起來,沒想到吃了三碗飯後困意襲來,我竟然真的睡着了,等我一睜眼,屋裏已經漆黑一片。

我感覺自己的腿被別人狠狠踹了好幾下,迷糊中,聽見薳東楊那厮低語道:“你可真能睡啊,都踢了你十幾腳了,你要再睡下去,恐怕被人宰了墳頭長草都不知道。”

我張開雙眼适應了一會兒,确認屋裏沒人:“那些看守呢?”

薳東楊邊扭動着身子邊說道:“大概出去喝酒慶祝了,聽說子玉進獻了幾車美酒糧食,要把你我二人換回去,我看那幫百濮人高興的很,阜山和陽丘被庸國奪走的消息他們也收到了,此刻大概在喝酒跳舞,商量着怎麽瓜分楚國大地。”

他話音剛落,雙手驀地伸展開來,我吃了一驚:“你怎麽……”

他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另一只手來回刮擦着捆綁着我雙手的繩子,只短短片刻之間,繩子便斷了,他拉着我,扒拉開地上的軟草,雖然光線暗淡,但我隐約能看到一個暗門。

薳東楊拉開門,先跳了下去,我等他挪開位置,也跟着跳了下去,下面黑乎乎一片,只有一條狹窄的路徑,我跟着他走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一絲微弱的清冷亮光。

出來之後,四周寂寂無聲,是個空蕩蕩的庭院,有一股陰氣森森的感覺。

我問道:“這是哪兒,你怎麽會知道有暗道?”

薳東楊轉頭看我,清冷月光下,他的臉上也浮起一絲詭異的白,配上四周的寒氣,吓得我寒毛倒豎。

薳東楊淡淡道:“這裏是牢房暗中處決死囚的地方,以前若有不便公開處罰的死囚,或者被真正的死囚家人花錢頂包的犯人,就從那個暗道被帶到這裏來處決,看守更嚴密。你看見那道小木門沒有,後面是一片野林子,滿林子都是屍首,野狗很喜歡去刨食。”

我後背脊骨暗暗發涼,冷汗冒了一茬又一茬,薳東楊淡淡一笑:“這種事,不稀奇,你我今天要是死這裏了,那片野林子多半也是你我的埋骨處,鄰裏多一些也不用擔心黃泉路上走得寂寞。”

我擦了擦冷汗:“你說的是!對了,你方才是用什麽割斷繩子的,我們進來時不是被搜過全身嗎,你如何帶進來的?”

他伸出手攤開,一塊又薄又窄的小刀片停在他手裏:“技師做的小玩意兒,比青銅還要鋒利耐打磨,能做成很小的利器,不過原石很難找到。我一直縫在袖口裏,百濮技藝落後,哪裏見過這種東西。”

我拿起來摸了摸,這玩意兒,觸感很熟悉,再借着月光一瞧,心下頓時了然。

是鐵片做的小刀。

原來鐵礦石從這個時候就開始被發現并利用了,果然科學才是第一生産力。

薳東楊拉着我往一個走廊快速行進,有一個黑影從暗處突然冒了出來,跪在前方:“薳大夫,請随我來。”

說完便站起身帶路,七拐八繞了好一會兒,才在一個假山石後面停下,指着前方一個透着微弱火光的房屋:“薳大夫,公子玦就在裏面,你多加小心。”

薳東楊點點頭:“你也是,不要暴露身份。”

那人拱手一拜,便飄走了。我心裏一千匹草泥馬狂奔而過,這就是傳說中的間諜?!那男子長得矮小,一身百濮士兵打扮,但說的可是标準的楚語,而且我說怎麽有點眼熟,剛才把我們關進牢房的時候,帶頭選牢房的不就是他!

我直直盯着薳東楊,薳東楊不急不緩說了一句:“這有什麽,外交使節基本上都是間諜頭子,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只不過他們只認我爹和我,所以我也只能以身犯險,誰讓你那個公子玦着麽不中用。”

我肅然道:“不是我的,謝謝。”

薳東楊笑道:“抱歉,總把你當雲笙。”

守衛有五個,正聚在一起喝酒,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但看得出來神情很高興,想必也是在提前慶祝。薳東楊把鐵片交到我手裏,我心下了然,彎着身跑了過去,正到他們身後之時,一人餘光掃到了我,老子眼疾手快,上去反扣住他的手腕,小刀一劃,他手裏的青銅劍飛脫而出,我拿住劍反身一刺,那人當即斷氣,還沒來得及出聲便像一灘爛泥一樣倒了下去。

一人看情況不對,轉身要往門外跑,卻被暗處突如其來的一只腳給絆倒了,薳東楊跳而出,扣住那人持劍的手,往他脖子上一抹,血湧如柱,頃刻咽氣。

留下的三人皆不足道,半盞茶功夫,盡皆倒地。

薳東楊随機踹門而入,空蕩蕩的屋子中央,一個人被捆在了木樁上,他四肢皆被縛,嘴裏也勒了一條繩子,雙目赤紅,身上被鞭子打的皮開肉綻,褐色的裏衣早就被血染成了暗紅色。

他直直看住我們,我即刻上前,揮劍砍斷了縛住他全身的繩子,公子玦站不穩當,徑直癱倒在我身上。

我半蹲在地上,他看了看我,又擡頭看看薳東楊,虛弱不堪。

“你們怎麽進來的?”

薳東楊道:“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我們要快點離開。”

公子玦低垂眼眸,看着地上,怔怔的,卻沒有挪動的意思。

他輕輕說了句:“我不走,被俘的那一刻就想咬舌自盡,保全最後的顏面,但是被他們阻止了。我……我無面目回去見父王。”

我聽了他這句話,實在不知當說什麽,一時間恨不得把楚王和子湘的計謀一股腦全告訴他,讓他知道這不是他的錯,是子湘老賊布下的局,他被他那個“無顏”見面的爹坑了個底朝天。

誰知我還沒開口,薳東楊就霎時蹲在地上,一把扯住他的衣領,眼神鋒利如刀,我從認識他到現在,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個模樣。

“我告訴你,這場仗還在繼續,那些将士還在浴血奮戰,你這個做主帥的就慌不疊的要自盡,你只想到自己,可曾想到過他們!”

公子玦赤紅的雙目中潋滟出一絲柔光,薳東楊憤慨至極:“你要死,也給我等這場仗結束再死,免得給我楚軍招晦氣。死有何難,把該擔的事都擔着,活下去才難!”

公子玦徹底沒了聲響,場面像被封印住一般,有一股不可言說的凜然氣勢在二人眼中流轉。

我默默走出屋門,默默扒下三套百濮人的衣裳,又默默走了回去。

薳東楊已經放開了公子玦,二人一人看着一個方向,都不言語。

我把衣裳放在他們面前:“別廢話了,快換衣裳,外面好像有響動,死也好活也好,出去才考慮。”

生存還是死亡?這種沉重的哲學命題連聖人想了幾千年都沒想明白,等這二人辨出個結果,恐怕所有人都要等成活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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