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子音破涕而笑:“說完了……

第30章 第 30 章 子音破涕而笑:“說完了……

我記不得此後三天是如何過的, 走到哪裏都要先探頭四處望望,生怕在人堆裏看見他。

其實想想,不就是喝大了親一下麽, 有什麽好計較的, 我又不知道那個人是他, 這完全是個誤會,就算碰到了,我裝作酒後失憶, 一概忘光, 也未嘗不可啊。

出來混,臉皮總是在一次次的歷練中越發厚實,我也很無奈。

薳東楊那家夥總是笑眯眯地看我, 我起碼跟他解釋了十回:“那是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一句“雲笙當年也這麽說”,就把我滿腔的冤情堵了回去, 我也只好委屈巴巴的求他別聲張,我回去還要娶媳婦兒, 這要傳出去,對我、對子玉、對我那位未來夫人申禾都不好。

薳東楊雙指并攏抵額發誓:“若我将天和兄的秘密告知第二個人, 天打雷劈, 虎狼分屍……”

我趕緊按下他的手:“沒這麽嚴重,別動不動就發誓, 老天爺怪累的,這點芝麻綠豆的小事就別打擾他老人家了。”

薳東楊笑了笑:“我覺得你有時候說的那些話甚是有趣,這可是你們那邊的俗語?”

我趕緊道:“有意思的話多着呢,以後慢慢教你,只要你別拿我當外人, 替我保守秘密。”

薳東楊一拳捶到我的胸口上:“好,一言為定。”

他這邊算是暫時安生了,子玉那邊,我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從那晚過後到起兵回郢都,子玉再也沒在大林城中出現過,我知道他是在躲我,他這麽一弄倒讓我更加不好意思起來,好像我占了他天大的便宜,做了一件很對不住他的事。

哎,愁人。

看他那樣,沒準兒在這個方面還真是白紙一張,老子糊裏糊塗就做了一件頂龌蹉的事,不知道下一次見面,他會用什麽眼光瞧我,還是從此避而不見,各走一方。

不過這份愁,在我進入郢都城後就煙消雲散,飄去了西天雲外。

還在城門外,就看見烏泱泱一片花紅柳綠擠在城門兩旁,公子玦率先離開,我就成了暫時的領兵統帥,走在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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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郢都有這麽多女子,從紮着小角的小丫頭到滿面皺紋的老大娘,我擡頭望去,目眩神迷。

薳東楊忿忿道:“上次雲笙得勝歸來也是這般盛況,這次看上去好像人更多了些,郢都第一花果然名不虛傳啊。”

我還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明星待遇,以前看電視新聞,看到那些大小妹子跑機場跟着明星追,還覺得挺傻的,現在老子也體驗了一把,才知道這種短暫的互動還真是妙不可言。

戰車一進城門,那些女子就往戰車上扔東西,大多數是手絹,其次是瓜果花草,還有幾個妹子扔了幾塊沉甸甸的玉佩上來,我眼睛驟然發亮,這可是遠古時期的玉佩啊,甭管擱現在值多少錢,帶回去一定是無價之寶。

我不動聲色往前走,努力将自己揚起的嘴角往下壓,開始盤算着回去後該如何安排富貴閑散的生活,是環游世界呢還是在北京一環內買個房呢,最好在故宮邊上,每天起床開門望望紫禁城,沾沾帝王霸氣。

最好再在路上偶遇前女友,一時興起問問近況,再一時興起請她去我新家逛逛,幫我瞧瞧買的值不值當。

這條路終究還是走完了,侍衛問我如何處理,我說道:“這是別人的一番心意,應當珍重,你們幫我放在箱子裏,擡回屈府。”

侍衛很贊賞的看了我一眼,照我的吩咐去辦了。

我和薳東楊一道進宮面見楚王,鬥渤傷的重,楚王便讓他養好了傷再入宮觐見。

楚王神采奕奕,在書房裏接待了我和薳東楊,子湘大夫也站在邊上,一臉春風化雨的慈祥。

再次見他,我才覺得,果然人不可貌相,不要輕易從外貌推斷本質。

楚王拍拍我的肩,又拍拍薳東楊的肩,言簡意赅的總結道:“做得好,你們此次功勞甚大,想要什麽賞賜?”

薳東楊躬身回道:“能為楚國流盡身上最後一滴血,便是對微臣最大的賞賜。”

我的牙槽陣陣發酸,剛還在腦子裏排列組合的寶物頃刻間化作一绺青煙飄向遠方,和大雁一道飛往落霞滿天。

我躬身道:“能為王前驅,為楚國鞠躬盡瘁,雲笙便覺得此生值了,再多的賞賜都是過眼雲煙,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楚王大笑着說道:“哈哈,子湘大夫,這些孩子都長大了,真是了不得啊。”

子湘忙露出他那仙風道骨的笑容:“還是因為有大王這棵參天喬木,這些小樹苗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長。”

妙,回答的實在是妙!我微微擡頭偷看子湘一眼,心想這老家夥到了這把年齡,到了這般高位,還完全沒有倨傲之色,還這麽會來事兒,真是我職場人士的最佳典範。

楚王很受用,眉梢全是得色,卻刻意端肅道:“令尹大人過譽了,本王可不敢當。你二人都起身,有過必罰有功必賞,你們不在意,本王卻不能不在意,你們的賞賜容本王想想,你們也累了,都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我和薳東楊躬身告退,臨門還差一腳的時候卻被楚王叫住了。

“對了,屈雲笙,子音十日後出嫁去往巴國,她想見你一面,你今日若不忙,就先見見她再走。”

薳東楊側頭看我,神色凝重,我知道他的想法,便回道:“是,我即刻便去。”

楚王看我的樣子,總覺得有點說不出的心酸,他兒子傷了,要見我,他女兒出嫁了,也要見我,我覺得我這面子也忒大了點。

一出門外,內侍就領着我們往回廊上去,薳東楊的臉色越走越沉,都能從他臉上擠出墨汁揮毫題字了。

我裝作沒看見,看着前方內侍的後腦勺,他上了年歲,後背佝偻,估計也就到我脖子的高度,我琢磨着這內侍是不是太監,按理說這個遠古時代應該沒有太監,可是他邁着小碎步走出了一種花枝招展的風情,我又懷疑是不是我有限的歷史知識影響了捉衿見肘的判斷力。

走了半個時辰,穿過無數長廊和園子,我們才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子音公主所居住的地方叫做蘭芄殿,殿前方的院子挺大,花木衆多,鳥鳴嘤嘤,看來她很得楚王寵愛。

侍女進去通報後,我和薳東楊便一同走了進去,薳東楊邁門檻時險些絆倒,踉跄了一大步,弄得我又是想笑又是心酸,這家夥單槍匹馬直入敵軍虎穴龍潭時,也不見半分憂懼,此刻卻如此窩囊,可見動了真情,再強硬的人也會軟成一灘爛泥。

殿內有一股清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十分好聞。

一扇繡着鳳凰浴火的大屏風後面,站着一個亭亭玉立,身形修長的女子,她一身鮮紅嫁衣,比旁邊的侍女要高出一個頭的距離,我覺得屈雲笙就算高的了,她卻幾乎可以到屈雲笙眼睛的位置,在女子中确實屬于鶴立雞群那一類。

她聽見侍女的通報,理理衣服,轉過身來,我覺得我的呼吸一滞,瞬間三魂不見了兩魂。

這位子音公主可真是美的炫目啊,她和楚王的長相有幾分相似,不像大多女子那般柔美,而是有一股英氣和端莊之氣,鼻梁秀挺,雙眼含着波光灼灼,一見到她,就讓我想起“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的出水清蓮。

難怪像薳東楊這般眼毒的男人也能為她神魂颠倒,我心裏又是一陣刺痛,屈雲笙啊屈雲笙,你丫簡直是個不知好歹的混蛋,你說你幹的都是些什麽事。

子音對侍女道:“你們先出去,沒我吩咐誰也不準進來。”

聲音不嬌不柔,也不粗豪,正是我喜歡的那一卦。

侍女福身退下,拉上了屋門。

子音看着薳東楊,柔聲道:“東楊哥哥要不要坐一下,有些話我想單獨對雲笙哥哥說。”

薳東楊的目光從一進門就粘在她身上,說不出的哀婉凄涼,看得我小心肝一抽一抽的。

薳東楊:“我還是出去等吧。”

子音忙說道:“不用,你聽着也好,我怕東楊哥哥你剛回來,站久了身子累。”

還挺會體貼人。

薳東楊走到十步遠外的會客坐席上坐下,後背朝向我們,默默喝茶。

子音這才向我走近一步,眼中的波光暗淡了許多,漸漸鋒利起來。

我知道,我又要給屈雲笙背鍋了。

子音嘆了口氣,輕輕說道:“雲笙哥哥,你平安回來就好。”

一句話,就把我扔進了油鍋裏。

我溫聲回道:“托大王之福。”

子音望着我:“我十日後就要出嫁了,你難道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

我看着她雙目含淚,便道:“是我對不住你,我,我其實沒臉見你。”

子音眼裏幽幽的,“聽說你醒過來之後,和申氏的女兒訂了親,我就想問你一句話,你是真的不喜歡女人,還是只是不喜歡我,所以用我王兄做借口,将我拒于千裏之外。”

我如鲠在喉,真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想到這件事會傷害到一個無辜的人,我還罵屈雲笙辦的什麽事,我楚天和呢,又幹的是什麽混蛋事。

子音等了一會兒,我仍然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在努力克制心裏的痛楚。

“雲笙哥,從你第一次來王宮,第一次從樹上幫我摘臘梅花,我就對自己說,長大了一定要嫁給你,我一直以為你的心意跟我的心意是一樣的,哪怕不說出口,你我之間也能心心相惜……但是沒想到,所有的一切,這十來年的點點滴滴,都只是我一廂情願,當我知道你寧願被打死也不願意娶我時,我才知道自己這些年的心意有多可笑,有多可憐。”

“我……”

“你不用解釋,我也不需要你的解釋。”子音瞪着大眼睛看我,眼神陡然一變,冰涼了許多,“其實你來之前我已經想通了,你心裏裝的是我王兄也罷,是那個申禾也罷,反正肯定沒有我的位置,我想見你,不過是想告訴你我這些年藏在心裏的痛楚,只怕以後再沒有機會,也讓我做一個徹底的了斷。”

我怔然看她,哎,要是有誰對我情深如此,我就算死也值了,可惜我楚天和這輩子,好像都和“情深”二字無緣,無論是我對別人還是別人對我。

“你要多保重,去巴國後照顧好自己,過去的事就當它過去了,只要你不執着,誰也困不住你的心。”

我緩緩說道,其實在一定程度上,我和子音的遭遇很相似,我權且把自勸的話說給她聽,希望她也能放寬心。

子音眼中的淚終于順着眼角落了下來:“我明白,我母後說過,在這世上,除了男人有戰争,女人的一生也是一場戰争。男人的戰争是殺伐四方,而女人的戰争是孕育希望,我會走下去看看,絕不會像以前面對你那樣沒出息。”

我望着她一臉堅毅的神情,心中震動,她說的話也不知觸動了我哪根筋,讓我有些發懵。

“雲笙哥,你閉上眼睛,我還有最後一句話要對你說。”

我惴惴不安的閉上眼睛,這小公主不會是要和我臨別一吻吧,這可咋整,薳東楊一定會宰了我,我也不想占這種挨千刀的便宜。

就在我想着要不要推拒時,忽然聽到“啪”的一聲脆響,随之而來的就是左臉紅辣辣的痛感,我睜開眼睛,子音破涕而笑:“說完了,解氣了。”

我扯起嘴角笑道:“那就好,一路保重,空了就寫信回來,我永遠是你的雲笙哥哥。”

子音點點頭:“一言為定?”

我拱手一禮:“自然,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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