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醉酒的事當不得真,醒了……

第31章 第 31 章 醉酒的事當不得真,醒了……

告別了子音, 和薳東楊走出楚王宮之時,遠遠望去,金烏西沉, 天上的層雲在夕陽餘晖的染印之下, 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霞光, 壯美無疆。

我對薳東楊道:“我也不知道如何勸你,你比我聰明百倍,相信能找到自我纾解的辦法。”

薳東楊嘴角噙着一抹苦澀:“我打小就喜歡她, 可惜她心裏眼裏只有屈雲笙, 那時候我恨不得殺了屈雲笙,但是後來我發現,我這位雲笙弟弟比我還要痛苦的多, 也不知怎麽,一腔怨恨就突然失了着力處,反倒讓我自己覺得沒趣。”

我呵笑道:“你這話太繞, 簡單來說就是‘求不得苦’四個字,這世上的人不說全部, 絕大部分都要承受這種苦,看開點就好了, 我如今都把這種苦當下酒菜吃過無數回了, 要是哪天沒了,我還不習慣。”

薳東楊愣愣看着我, 唉,這傻小子,人生太順利也不是什麽好事,活不通透,稍微一點現實的小風刮過, 都能給他掀翻了。

我繼續拿捏着高深莫測的小樣:“多悟悟就通透了,你還年輕。”

“你還年輕”這句話老子早就想試試了,以前聽單位領導叽叽喳喳在我耳邊車轱辘轉了幾百次,現在終于讓我熬到可以顯擺資歷的時候了,心裏暗暗有股爽勁。

薳東楊眯眼笑了笑:“是不如天和兄通透,難道喜好男風能讓人看的開一些?那不如天和兄改天帶我領教領教,說不定能讓我見到更寬廣的天地。”

我一口唾沫嗆在喉嚨裏,咳個不停。

“莫~~莫要再提~~那天真的是~~咳咳~~誤會。”

薳東楊拍拍我的後背,幫我順氣,臉上又開始眉飛色舞起來:“你如今回郢都了,不見見那位讓你一不小心磕到的人?”

一句話戳到了痛處,我順過氣來,正色道:“我行的端坐的正,又何必刻意去見他,哪天碰巧遇到了,解釋一下就行了,大老爺們兒叽叽歪歪個什麽勁。”

薳東楊揚眉不言,我和他在宮門外道別,分別坐上各家派來的辇車。一路回去,暮色漸重,郢都城內華燈初上,宛若游龍的燈火映襯着另一番熱鬧,與白日大不相同。

我掀開簾子往外看,街道兩旁的夜間店面鋪展開來,各種貨物玲琅滿目,郢都是個開放的都城,因為楚國四周原始部族很多,部族中有誓死抗争的,自然也有願意歸順的,他們在這裏紮了窩,販賣着部族裏面的特色貨物。

除了周圍部族,還有許多中原國家過來的商人,楚國在中原國家那裏名聲不好,還是個茹毛飲血的蠻子,但卻擋不住這幫國際貿易先驅一心向錢看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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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周天子分封幫他幹掉商朝的諸侯君主,楚國千裏迢迢趕去幫忙,卻只得了一個“子爵”的稱號,在諸侯會盟時也讓楚國國君負責在營帳外看柴火,不讓他進去參與盟會,楚君忍不下這口窩囊氣,一回來就自封為“王”,和周天子來了個平起平坐。

周天子不是沒有讨伐過,但幾次三番都無功而返,甚至舟行漢水時,被人偷偷鑿穿了木船,最後沉屍漢江,楚王一臉懵逼的回複中原諸侯:“不知道誰幹的,漢水卷走了他就問漢水去,問我楚國做甚麽?”

一來二去,楚國這個蠻夷之幫的名號就越發坐實了。

薳東楊對我說過,這些商人當中有很多是間諜,有些他清楚,但是他沒有揭穿,留着做反間,有些連他也不知道,這次子玉發現的那幾人便是他們家族情報網裏的漏網之魚。

我正想到子玉,便覺得視線後方有個刺目的影子,人來人往那麽多人,我卻偏偏一眼看見了他。

子玉穿着一身玉白色衣衫,正在一個滿臉溝壑的老大娘店前站着。

“停車。”我鬼使神差喊了出來,辇車頃刻停止,我才有點糾結下去還是不下去。

“娘的,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難道還一輩子不見了不成。”

我壯起膽子跳下車,讓車夫等着,便朝他那裏走過去。

子玉正和那服飾古怪,蒼老到看不出年齡的店主說着話,店主低垂松垮的眼袋有些吓人,可是她一臉笑意的看着子玉,時不時攜起他的手摸一摸。

我心火驟起,這老不正經的,占便宜占到能當他孫子輩的少年身上了,還要臉不要。

我快步走上前,握住子玉的手腕,從那老太婆的手裏抽出來。

“子玉,好巧,在這裏碰到你。”

子玉轉過臉看見我,就好像看見鬼一樣,臉色發白,眼中露出一絲慌亂之色。

我有這麽面目可憎麽?

我放開子玉的手腕,覺得下颌又開始隐隐作痛,雖然經過這些時日的調養,那道淤青已經散了。

“雲~~雲笙哥。”

我故作鎮定的點點頭:“你提前回來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虧我還在大林城四處找你。”

子玉躲開我的視線,又飄向那個老太婆處。

“還有些事要辦,就提前走了,沒和你說一聲,對不住。”

這小子,臉頰和耳朵尖都開始泛紅了,真是青澀的讓人發愁。

他要是個老油條,我也沒有這麽大的負罪感,他現在這般模樣,倒讓我覺得自己玷/污了一個良家少年。

我瞟了一眼那個店,各種各樣的鹹魚和蝦蟹,還有一些我不認識的水産品,怪不得味道這麽重。

“你要買魚?”

子玉搖搖頭:“不是,這位是孟陽的阿嬷,孟陽要在醫館裏調養一陣子,我來和阿嬷說一聲。”

我趕緊笑開了花:“原來是孟陽的阿嬷,失敬失敬,在下屈雲笙,孟陽是因我受的傷,我……”

老大娘瞬間瞪大了眼,卻要向我下跪,我一把扶住她:“使不得,我怎能受您一跪。”

大娘聲音洪亮,和孟陽有異曲同工之妙:“屈公子,我跪你是應該的,尊卑有別。”

我趕緊打斷她的話:“長幼也有別,那是不是我也該跪跪您?”

大娘不吭聲,直直看着我,子玉嗤笑一聲,對她道:“阿嬷,雲笙哥跟其他氏族公子不太一樣,你不必放在心上,孟陽五日後就能回來,你放寬心。”

說完,又從衣袖裏拿出一個粗糙的布袋,裏面沉甸甸的,我瞅着那輪廓,不用看也能猜到那裏面裝的是鬼面幣。

子玉放在她手裏:“孟陽托我帶給你的,你好好收着,別下回記不得放哪兒了。”

大娘顫着手接過,往裏屋走進去。

子玉眼神柔和地望着她的背影,滲出幾分暖意,不過這幾分的暖意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好像湖底偷偷露出的光,乍顯還無。

子玉對我道:“雲笙哥,我們走吧,一會兒阿嬷出來了,不定還要留我們多久。”

我趕緊點頭:“說的在理。”

我和子玉并行于街市之上,馬夫乖覺,隔了一段距離跟在後面,沒有過來打擾。

我心裏還是七上八下跳的慌,那個誤會是直接說開好,還是裝糊塗好,好像怎麽都不合适,心裏像被一塊冰坨堵住了。

子玉本就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我不言語,他更是沒話說,我們默默無言走了一整條街,四周紛紛擾擾許多人,多少化解了一點莫名的尴尬。

街市走到盡頭,子玉才開了口:“雲笙哥,你是不是有心事,你很少這麽沉默的。”

我橫豎一張老臉今日全賠在這兒了,再不說,估計我能得精神分裂。

我拱手一禮:“子玉,對不住,那個,那天我喝多了,看不清進來的人是誰,所以……我後來知道那個人是誰,才知道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橫豎都是我的錯,你要想捅我一刀,我也絕無怨言。”

子玉怔然片刻,從耳根一路紅到半邊耳朵,弄得我哭笑不得。這家夥斬殺百濮王都不帶眨眼的,弄得我一直認為他天生冷漠,心如磐石,沒想到卻會因為這件小事如此羞澀,又讓我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子玉終于找回了語言:“你說什麽,我聽不太懂。”

我:“……”

我鼓足了勇氣正要開臺唱戲,結果演對手戲的那位和我拿的劇本對不上,饒是我楚天和在情海波濤裏游了幾個來回,也一下不知怎麽辦了。

我默默縮回手,負在身後,尴尬一笑:“那可能是我認錯人了,那天喝太多了,能記住的事不多。”

子玉應道:“醉酒的事當不得真,醒了就忘了不是更好?”

我哂笑一聲:“說的極對。”

街市走到盡頭,話也說到了盡頭,旖旎的燈火下,我和子玉道了聲“回見”,便各朝一方走去。

我想起一事,急忙回頭叫住他:“子玉,你等等。”

子玉止住腳步,側身回頭看我。

我笑道:“再過不久,我要和申氏的姑娘成親,到時候你若有空,就過來喝杯水酒,見見你未來嫂子。”

子玉愣怔了片刻,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最後回道:“若雲笙哥不嫌棄,我一定去。”

他說完,便轉身走了,我沒回過味來,為何要說什麽“不嫌棄”,怪生分別扭的。

車夫搓着手走上前,一臉涎笑:“四公子,這位小公子長得真是好,就跟那玉石一樣,雖然現在沒長大開,但過幾年,怕是要和四公子你搶‘郢都第一花’的名號了,您二人往人堆裏一站,簡直讓人看花了眼。”

我聽着就樂了,這小子一副獐頭鼠目的奸猾相,盡會挑好的說。

“怎麽,只許他長開,不許本公子長開?說不定再過幾年,本公子更加英俊潇灑,甩他十裏長街呢!”

車夫搓着手,露出他滿嘴的大黃牙:“那是,我家公子風華無雙,誰也比不了!是我嘴笨,說錯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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