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秋荑這個老光棍,還好意……

第35章 第 35 章 秋荑這個老光棍,還好意……

得意和失意, 雖然伴随着人生自始而終,但在一天內從最高處自由落體到最低處,我還是有點接受無能。

何況, 申禾那番恨入骨髓的陳述, 已經跟着諸多氏族子弟飄散出去, 想必我昏迷的這段時間,郢都城裏已經街知巷聞,經此一事, 我的臉面算是徹底陣亡了。

我有點不敢清醒, 怕清醒過後,不知如何面對衆人目光,尤其是那些嘲笑和同情的目光。

昏迷漸漸拖到了盡頭, 到了不得不醒的時候,睜開眼,我娘正坐在我邊上擦拭眼淚, 屈雲池在後面站着,鐵青的一張臉, 申禾她娘跪在地上扯着屈雲池的衣角,抽噎着倒氣。

三個哥哥也在邊上站着看我, 薳東楊坐在床沿邊, 不客氣的拍了我的臉頰幾下:“雲笙,醒醒。”

我半側身, 微微支撐着擡起上半身,看着申禾的娘說道:“爹,放過申禾吧,這件事錯在我,不怨她。”

屈雲池眼角抽搐, 對我道:“鬧到這個地步,她毀的可不僅僅是你,而是我們屈家的臉面,放過她,那我們屈氏以後如何在這郢都城裏擡頭做人!”

我說不過屈雲池,身子也虛弱的很,便重新躺了下去:“我沒事了,你們先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申禾的娘“哇”的一聲哭嚎出來,膝行着朝我過來,卻被我大哥中途攔着,硬是給拉了出去。

薳東楊拍拍我的肩膀,便勸慰着我娘走了出去,門被關上,偌大的屋裏只剩我一個,瞬間變得寂靜冷清。

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心裏又空,又堵的難受,其實我不怨申禾,這事和她無關,我靜下心來思考,覺得我這種情緒完全是對那看不見的命運之手的怨恨。

不知道從何時起,我發現我一直被它玩弄,凡是我執着過的,通通化為灰燼,凡是我沒想到的,卻一件件發生在我的生命中。

想考的大學,想從事的事業,想要過一生的姑娘,想……

我扪心自問我确确實實努力過,當年想進top2,從早上五點學到晚上十二點,整個卧室貼滿了化學反應式,買的資料都是用蛇皮口袋裝的,高考前的模拟考,我都和如今在清華讀碩士的同班并列第一,但偏偏高考馬失前蹄,名落孫山。

為了能給我喜歡的姑娘買個貴的手鏈,我每天晚上去做家教做到10點,才趕着末班地鐵回學校,我至今都還記得末班地鐵上空蕩蕩的車廂,和寥寥無幾的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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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曾經熱血過,努力過,拼搏過,但是往往所有為之努力過的事都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還不如我那些一開始就選擇得過且過閑散度日的哥們兒,至少沒有努力過,心裏便沒有渴求的魔障。

失望的多了,破滅的多了,有些人選擇消沉堕落,甚至報複仇視社會;有些人慢慢就看開了,只覺得人生可笑,也開始得過且過,混個溫飽。

我今天才明白,這些年,我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第二種人,“看開”“看淡”的久了,都忘了曾經那個熱血的自己是什麽樣了。

只是,熱血有用嗎,渴求有用嗎,說到底都敵不過上天的一只手,譬如今天這樁事。

我想了好一會兒,從老莊想到釋迦摩尼,又從釋迦摩尼想到耶和華上帝,還是沒輕松多少,輾轉反側間,目光瞥到了屋角處。

孤零零的木盒子被胡亂放置在屋角處,我掀被而起,走到屋角處端詳那個木盒子,盒子邊有個木頭扣子,做的還挺精致,我打開扣子,看見裏面被分成了一個個小格子,猜想這應該是給申禾放首飾用的。

我抱起木盒子走出房門,正好碰到守在外面的何伯。

何伯有些驚訝:“公子,你要去哪裏?”

我回道:“見我師父去,有點事。”

何伯趕緊攔着我:“公子,大人說這幾天哪裏都不讓你去。”

我捂住心口,痛苦道:“你就對我爹說,我心絞痛,必須要見我師父,不然我可能活不過明天。”

何伯雙眼環睜,大驚道:“那我去給公子備車。”

我攔住他:“不用備車,我自己騎馬去要快一些,不需人跟着,我明日就回。”

還沒等何伯說下一句,我便自行跑去馬廄,趕緊拉出一匹馬,趁何伯來啰嗦之前,便騎馬飛奔而去,照着記憶往宗廟祭殿方向一路飛馳。

騎馬果然比坐馬車快得多,還沒到天黑,我便趕到了祭殿,将馬交給一個小巫童之後,便徑直走去子玉的居所,途中路過了那棵黃花樹,黃花凋落滿地,上面還有零星的幾朵花中豪傑還在寒風中簌簌□□着,我深表敬意。

我沒有敲門,一把推開,裏面空蕩蕩不見半個人影,看來他從屈家離開後,沒有直接回來,去了別的地方。

我把木盒放在桌上,退了出來,往以前待過的小山坡走去,夕陽正在慢慢落下,頗為壯美,我直接坐在地上,呆呆望着山頭的大紅圓盤,渴望這血色殘陽能化解我那斬不斷,理還亂的滿腹愁緒。

不管我在幾千年後的現代社會,還是幾千年前的戰國亂世,為什麽命運之手都要把我玩的團團轉,我是不是上輩子炸毀了銀河系,還是在更久遠的過去,跟着路西法反叛過耶和華上帝,所以背了滿身的原罪,時間空間都無法切斷。

坡下的小溪仍舊波光潋滟,當初第一次看見子玉在這裏練劍時,我還以為是山中神靈成了精,幻化成了一個舞劍的少年,那般純淨美好,但經過大林城一役後我才明白,純淨美好的表象下,有多少是不可言說的。

人啊,也就那麽回事。

正在我“看透世間”的時候,背後忽然傳來一種近似于無的悄然腳步聲,還好我耳朵尖,雖然那個人在竭力掩藏他的行動,但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乎到了我背後,我好像背後長了眼睛,感覺到他在伸手靠近我。

我去,難道是刺客?!

我迅速偏身一躲,同時伸手去抓住他的胳膊,那人卻好像沒有力道一般,被我猛力一拉,就跌倒在我前面的坡沿邊,即将滾落下去。

“救命!”

他啞着嗓子吼了一聲,我這才發現,原來是秋荑,趕緊伸出兩只手抓緊他,将他拖了上來。

怪沉的,我使了好大力,連裹住手掌的白布也滲出了血,傷口再次裂開。

秋荑坐在我邊上,倒了半天氣:“你手勁還挺大的,真是吓死我了。”

我呵道:“你走路怎麽跟黃鼠狼一樣,不帶聲氣,我還以為是刺客。”

秋荑摸了摸胸口:“是你緊張過度罷了。”

我看着他一身孱弱樣,有些奇怪:“難道你不會武功?”

秋荑苦笑一聲,看着我:“那玩意兒太累,小時候學過一些,長大了發現自己在學武方面資質太差,就徹底抛開了。”

我點點頭,又覺得哪裏不對,但一時又想不出哪裏不對。

秋荑順過氣來,拍了拍我的肩,我靠,為什麽這些人總喜歡拍我的肩。

“你的事我聽說了,那個,怎麽說呢,大丈夫何患無妻,此花不開別花開,說不定日後還有更好的。”

我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行了,勸人的話我比誰都會說,就是一下沒順過來罷了。”

秋荑這個老光棍,還好意思在戀愛問題上指導別人?

當然這話我沒說出口,給他留點面子。

他憋了片刻,硬是沒憋出下一句話,只是嘆嘆氣,望望天,看上去比我還唏噓。

我看着他唏噓感概的老夫子模樣,突然發應過來哪裏不對勁了。

我抓住他的衣袖:“你不會武功,那子玉的武功是誰教的,他的武功能和百濮王互相抗衡,總不會是無師自通自學的吧?”

秋荑半斜着眼瞧我,有些閃爍。

“難道這是不能說的秘密?”

秋荑看了看四周,低聲道:“其實也不是不能說,問題是連我也不知道。這麽多年,一直有人私下教他,不僅僅是武藝,還有兵法韬略,不瞞你說,我心裏想起這件事就慌得很,生怕他會出什麽事。”

我皺眉看他:“為何連你都不知道?”

“當年我收養他到七歲的時候,就有幾個人來這裏說要單獨見他,子玉跟他們走了一回,此後便總是莫名其妙消失幾天,回來後全身都是傷,大概到十歲的時候,我便發現他對兵法韬略之類的書了如指掌,我問他是誰在教他,他卻閉口不言。”

我思忖一下:“你是他師父,難道不偷偷跟去看看?”

秋荑滿臉無奈:“雲笙,不對,天和啊,哎,這郢都城有多少見不得光的事,見不得光的人,事事都要弄清楚,我秋荑早就死一百回了。對我來說,子玉有他的選擇,我就尊重他的選擇,自己選的路,鮮花遍野也好,荊棘滿地也罷,都要自己去面對是不是?”

他忽而擡眉,深深看着我:“我說,你是不是對子玉有點關心過頭了?”

我啞然。

秋荑上下打量我一番:“方才看你還愁雲慘淡的,怎麽一說到子玉的事,連臉上的愁雲都飄走了,你該不會……”

我赫然打斷他的話:“我比你有良心罷了,關心好兄弟。”

秋荑放聲大笑,起身往回走:“他應該回來了,你想知道什麽,不如直接去問他,也許他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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