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越來越像個……真正的……

第46章 第 46 章 你越來越像個……真正的……

沒想到薳東楊這厮居然還懂點醫理, 雜七雜八的草藥一熬,往奚和嘴裏一灌,到第二日清晨, 她真的就退燒了。

薳東楊折騰了半夜, 忍不住去睡了, 就剩我一人守着奚和醒過來,直到晨光穿透窗沿射入一道道光芒,奚和才緩緩睜開了雙眼。

“唉, 你醒啦。”我緩緩伸手扶起她, 奚和的态度也不像昨日那般抗拒冷漠。

“你昨夜都守在這裏?”奚和問道。

“嗯。”我端起旁邊一碗水遞給奚和,“我的兄弟幫你摘草藥熬草藥累了大半宿,實在撐不住就去睡了, 他說熱症可大可小,稍有不注意可能會要人性命,所以我便守了你一晚, 還好你熬過來了。”

奚和想說什麽,可是話到嘴邊硬是說不出口, 我看着有些好笑:“你想謝我?大可不必,我這條命也是你救的, 況且真正救你的人是我兄弟, 你要謝就謝他。”

我不敢告訴奚和那藥是薳東楊一口口給她渡進去的,昨晚她燒糊塗了, 怎麽也喂不進去,我急得六神無主,還是薳東楊當機立斷給她強喂進去,老子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這奚和把男女授受不親這件事看得重不重, 因此話到嘴邊又打個彎滑進肚子裏,硬是不敢吐露半個字。

我一邊想着,一邊活動活動筋骨,沒想到熬夜守人竟然這般疲憊,想着想着又想到我媽身上,她說過我小時候愛發燒,她常常幾天幾夜沒合眼守在我身邊,那時候還沒什麽實感,現在才知道什麽是母愛如山。

“你怎麽了,好像很悲傷?”奚和看着我問道。

我苦笑一下搖搖頭:“沒什麽,只是想到我母親了,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奚和聽了沉默了,我扭頭看她,似乎她的眼神更悲傷。

“你怎麽看上去比我還難過?”

奚和擠出一抹苦澀的笑意:“至少你還能想起你母親的容貌,我連我母親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她在我剛生下來沒多久便餓死了,我師父說,她衣不蔽體抱着我四處乞讨,想要尋找我那個去了戰場便音訊全無的父親,可是那時候又是饑荒,又是戰亂,她找不到多少食物充饑,便一路靠着賤賣自己的身體給我換點糧食,保住我這條命,直到遇到我師父,她才斷氣……”

奚和說這番話時,我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揪緊了,可是她的語氣卻平靜無波,平靜的好像帶着死氣,這更讓我難受。

“你師父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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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周王室的宮廷樂師,四處游歷時救了我,授我琴藝,傳我武藝,帶着我輾轉諸國采集曲樂,可是……”奚和眼中籠罩着更加濃厚的陰影,“在我十歲那年,他死了,死于瘟疫。”

奚和擡起頭,定定看着我的雙眼,她的痛苦在這一瞬間直接撞進了我的心裏,讓我很是難受。

饑荒,戰亂,瘟疫,似乎是這個時代揮之不去的夢魇,籠罩着每一個掙紮求存的蝼蟻。

我正在搜腸刮肚思考怎麽安慰她時,薳東楊推門進來了,手裏還端着剛熬好的藥。

“你醒啦!”薳東楊快步走過來看着奚和,很是開心,“你還有外邪未清,把這碗藥喝了,能幫你好的快點。”

奚和接過藥,慢慢喝完,藥十分苦澀,薳東楊還貼心的準備了野果,我突然覺得自己在這裏很多餘,想找個什麽理由趕緊開溜。

“那什麽,我出去活動活動筋骨,你們聊。”我三步并作兩步趕緊走出房門,臨走時還不忘給他們關上門,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奚和看我的眼神好像欲言又止,似乎并不想讓我走。

走出門後,我看着山間的晨霧,大口呼吸新鮮空氣,身上的傷也沒昨天那麽疼了,還多虧了笙哥的底子好,受這麽多劍傷居然還能恢複的這麽快。

眼下片刻的清靜也讓我可以清理清理思緒,思考當下的狀況。

我和薳東楊很明顯從一開始便中計了,怪不得那個伯夷二兩黃酒下肚,就把什麽都給說了,敢情是設好了圈套就等我們往裏鑽,雖然我從那個時候起就感覺怪怪的,一切都順利的有些詭異……但因為相信薳東楊這厮的能力,我便将那些質疑都吞進了肚子裏。

果然,關鍵時刻還是得相信自己的本能,哪怕他是縱橫四方的外交家,也有陰溝裏翻船的時候。

現在那些人肯定在四處搜查我和薳東楊,奚和這裏倒是個絕佳的避難所,但倘若那些人四處搜查無果,必然也會懷疑到奚和這裏,我一個大男人,絕不能連累一個小女子,可況還是一個身世這麽慘的小女子。

想着想着,薳東楊便從屋裏走了出來,拍拍我的肩:“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我回頭看他,好奇道:“這麽快,你怎麽不和奚和姑娘多聊聊。”

薳東楊回道:“哦,她說她累了,想休息一下,我便出來了。”

聽了這話,我不知怎的,忽然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手指不自然地摩挲着手心。

“你剛才想什麽呢,看你神情挺嚴肅的。”

“哦,”我趕緊應道,“我在想怪不得伯夷那麽好說話,原來是設好圈套等我們跳,還有你也是,還自稱是什麽游走諸國的縱橫家,人家給我們挖的坑,你真是一點不帶懷疑的就往裏面跳。”

薳東楊聽罷,不怒反笑,拍了拍老子的肩膀,跟看傻子似的看着我:“我說天和兄,你覺得就你都能想到的問題,我薳東楊會想不到?”

“你什麽意思?”

“這個坑,誰給誰挖的還不一定呢。”

“說人話!”

薳東楊“啧”一聲,瞪了我兩眼,又把目光移向遠方:“有句話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倘若不跳這個坑,又上哪兒去打聽景雲大夫的下落,難道要把全陳國上上下下翻一遍?”

老子還是聽得一頭霧水,薳東楊看我的目光更像看白癡了。

“我一開始就知道那個伯夷是在引我們入坑,我也願意跳這個坑,你想想看,原本快要到手的魚就這麽飛了,釣魚的人會怎麽辦?”

“怒火中燒,重新再釣?”

“不錯,而且還會換更大的魚餌,因為我們這條魚對陳國來說非常重要。”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順着薳東楊的話揣測道:“陳國費盡心思想抓我們,是因為宋國?如今宋國勢大,企圖召開諸侯會盟意欲稱霸,陳國想示好宋國,就必然要送上一份厚禮,沒有什麽禮比幾個楚國來的間諜更厚的了,所以他才會不遺餘力來抓我們。”

薳東楊看向老子的目光突然多出了幾分欣賞:“我看過不了多久,我就會把你當成真正的屈雲笙了,當年我和雲笙坐論天下事之時,他也能在三言兩語間明白我的心事……你越來越像個……真正的楚國公子了。”

我聽了一陣牙酸:“行了,別回憶當年情了,那現在怎麽辦,什麽也不做幹等着?”

薳東楊點點頭:“對,什麽也不做,幹等着。”

薳東楊這話半帶玩笑半認真,但老子是不太信他的,主要這厮的心眼子比馬蜂窩還多,我覺得問下去也問不出多少實情,索性就別問了。

況且身上的傷還沒好,正好借機休整兩天。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想知道,那個先素?”

“你想問,她是不是故意引我們去的對吧?”薳東楊看穿了我的心思,嘆笑道,“放心吧,你沒有信錯人,那日你從易府逃脫之時,我看見她高呼起火想引起混亂,助你逃脫,況且她真正的主人是晉國公子,眼下正被陳國國君以留客為借口軟禁着,她的心,并不向着陳國。”

“晉國公子?那又是何方人物?”

“晉公子姬重,一個流浪諸侯國的喪家之犬。”

“啊?”我滿臉問號看着薳東楊,“先素的主人是個喪家之犬?”

“不錯,這還得從一樁往事說起。當年晉懷侯好色無度,為了個奴婢竟然廢後,新後為了自己的兒子能坐上君主之位,便撺掇晉懷侯殺子殺妻,姬重是先王後之子,被一幫老臣護送着逃離晉國,十幾年來輾轉諸國以求庇護,新任晉侯倒不像他母親那般心狠手辣,并不追殺姬重,因此姬重得以保全他這條性命。”

我瞬間明白了這位晉公子的處境,果然像薳東楊說的那般,是個可憐的喪家之犬。

“那先素呢,她和姬重是什麽關系?”

“當年護送姬重逃離的老臣中,最有名的一位便是晉國前司馬先渠,聽聞他死于亂箭之中,留下一子一女在逃亡途中分離失散,我打聽了很久,自從姬重來陳國之後,這個先素便和他來往甚密,姬重被陳國國君嫌棄,一行人吃穿用度都常有缺失,是這個先素從中周轉,才讓姬重在陳國的日子好過點。”

我聽了這番話,恍然大悟,轉過頭仔細打量着薳東楊:“我發現,你果然是個可以在諸侯之間興風作浪的縱橫家,這世上有你不知道的事嗎?”

薳東楊眉毛一挑:“過獎過獎,在下過人之處多的是,你慢慢品吧。至于這世上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倒确實有一件……”

“何事?”我好奇問道。

薳東楊澄澈一笑:“我以前一直好奇為何雲笙會看上公子玦,而不是看上我。”

我:“……”

好吧,老子就不該多嘴問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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