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小妹昭翎仰慕屈四公子已……

第53章 第 53 章 小妹昭翎仰慕屈四公子已……

我們一進內庭, 便發現裏面的庭院裏已經站了許多人。

男子們分為大大小小的十幾個圈子站着,各自閑談,女子們則在景氏專門安排的女眷席位上坐着, 嬉笑玩鬧。

景氏家丁剛通報“屈氏到”, 原本還熱鬧沸騰的庭院瞬間安靜了許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朝我們投射而來。

準确來說,是朝我投射而來。

上次見到這麽他們,還是在我的婚宴上。

從那之後, 我忙着挖河道、去陳國, 和這些人已經很久不見了,如今看見這麽多目光齊齊彙在我身上,腦子裏瞬間閃過那日申禾決絕自盡的場面。

“尴尬”有時候比起其他情緒, 更讓人想死。

我扯出一抹笑,盡量維持着岌岌可危的風度,和其他三位哥哥一起對大家施禮。

衆人還禮後, 從大聲讨論變成了小聲議論,我跟着三位哥哥來到屈氏的席位處, 屁股還沒坐熱,就被前來社交的貴族公子們裹挾進了小圈子裏。

還好, 我的小圈子裏有薳東楊。

等例行寒暄結束後, 我終于有了和薳東楊單獨談話的機會。

我低聲道:“昭氏那五兄弟叫什麽?”

薳東楊是個猴精,眼裏立馬漾出一抹奸笑:“怎麽, 他們得罪你了?”

我沒直接回答:“他們似乎不在郢都生活?在什麽,銅……綠山,那是什麽地方?”

薳東楊也沒直接回來,反而微微擡起手指,對我指到:“那是老大昭劍, 老二昭戈,老三昭戟,老四昭殳,老五昭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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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聽出一些規律:“都是兵器名。”

薳東楊點點頭:“都是青銅器煉成的兵器。昭氏被大王派往銅綠山駐紮,遠離郢都,在漢水下游,那個地方有全楚最大的青銅礦,昭氏負責為大王冶煉兵器,不過正因為他們掌握了兵器冶煉,所以大王壓制了他們的兵權,只給予他們通天的富貴……你其實不必忌憚他們,他們唯一有的,可能就是身上那些礙手礙腳的破石頭。”

我心裏一凜,對普羅大衆來說,財富就意味着一切,可是在當權者眼裏,那些象征財富的寶石不過是些破石頭,只有實權才是至高無上的。

“他們确實不住在郢都,大王明面上說是煉制兵器事多繁雜,銅綠山又山高路遠,不想他們舟車勞頓,實質上是不想讓昭氏參與朝政,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之事。這五兄弟在鄉野之地長大,在當地橫行無忌慣了,不知這郢都城裏的規矩,你也不必将他們放在心裏。”

我大致懂了昭氏的處境,一個被剝奪了實權,卻被放在金山銀山上的吉祥物氏族。

“不過,大王對昭氏很是寬厚,你們真要打起來,估計大王會讓你低頭認錯,所以還是不要跟他們起正面沖突比較好。”

我疑惑道:“這話怎麽說?”

薳東楊靠近耳邊低聲解釋道:“因為銅綠山原本是屬于中原諸侯中的随國,是先王連同若敖氏從随國手中硬搶過來的,後來随國歸順大楚,銅綠山也被昭氏看管,但是銅綠山本來就是在随國境內,你猜随國君臣怎麽想?”

随國?

秋荑說過如今薳氏的夫人就是随國人,原來還有這層背景在。

我略加思忖,瞬間秒懂:“大王怕昭氏暗通随國?”

誰願意看着原本屬于自家的金礦被別人搶去,還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挖,那是挖礦嗎,那是在挖心!

如果老子是随國君臣,定然每天琢磨怎麽策反昭氏。

薳東楊聲音壓得更低了:“這下你知道昭氏的位置了吧,沒有實權,卻無比尊貴,大家既無視他們,也尊重他們。”

我趕緊道謝:“多虧了東楊兄提醒,不然我真怕自己會忍不住動手。”

“沒事,我會拉住你。”薳東楊笑了笑,不知為何,現在看見他笑,我就莫名放心。

就像有個人告訴你,你可以沖動,可以憤怒,甚至可以去捅天,他會在适當時候拉住你,不會讓局面失控,你可以由着自己的情緒大鬧一場一樣,莫名心安。

雖是這麽想,嘴上卻回道:“不必了,從目前的經驗來看,拴不住的往往是東楊兄你,善後的才是小弟我。”

薳東楊放聲大笑,吸引了周圍的目光。

正在此時,家丁通報“楚王到,令尹大人到”,衆人立馬躬身施禮,楚王身着便服,腳下生風一般走了進來。

他微一擡手,衆人站好,哪怕身着便服,楚王身上也透着一種帝王的壓迫感,而緊跟在他後面的是世子熊淵,還有公子玦。

看來公子玦很受重視,楚王那麽多兒子,今天這樣的宴會卻只帶了他二人前來,這不明擺着讓衆人懷疑,是不是世子之位還有第二個選擇。

怪不得熊淵的臉色比鍋底還黑。

站在楚王邊上的子湘大夫也穿了一身便裝,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笑眯眯地看着我等。

我的目光一轉向他身後,當即愣住了。

他身後竟然是子玉!

子玉穿了一身黑色的便服,安安靜靜立于子湘大夫身後,目光微垂,沒有看向庭中的人。

為什麽子湘大夫要帶子玉來?

我微微偏頭看薳東楊,薳東楊也恰好在看我,他皺着眉頭,示意自己也在困惑同樣的問題。

子玉的身世恐怕除了楚王、子湘、薳東楊父子和我,其他人都不知道,子玉如今的身份是若敖氏千夫長,一個千夫長參加這樣的宴會并不合适。

我猜不透子湘要做什麽,隐隐感到擔憂。

就在我困惑之際,景雲在景氏族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出來了。

他努力走好每一步,額頭上浸滿了汗水,看得出來他走每一步都很痛苦,但饒是如此,他也不要人擡,硬是一步步咬牙走到了楚王面前。

“微臣參加大王。”

楚王扶着他的手臂,說道:“免禮,今日是你繼任家主的大日子,本王只是來讨杯酒喝的客人,你能坐便坐,不要逞強。”

景雲回道:“是,微臣遵命。”

今日的景雲換了一身非常繁雜的裝束,整個人看起來氣場十足,他原本氣質溫和,渾身上下都透着君子之風,可是在今天這樣的裝束和場合下,我仿佛看見了另外一個景雲。

那個一邊施着君子禮,一邊将中原諸侯蒙蔽于股掌之間的景雲上大夫。

算起來,他也就比薳東楊大兩歲,卻做了很多年的卧底,離開楚國踏上中原時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人,不知道他是怎麽熬過那幾年如臨深淵的時光的。

很快,景氏族人來報,說大巫準備好了,請衆人移步去祭臺。

我這才知道秋荑那個老騙子竟然也來了。

一行人便随着家丁的指引前往景氏祭臺。

老子一看見秋荑,當即傻眼,他今天穿得要多妖嬈有多妖嬈,不知道他上哪兒褥了那麽多鳥毛,把自己打扮的五彩缤紛,活像一只偷了孔雀毛的八哥,臉上塗了幾道紅印,正在祭臺中央跳大神。

那些無家可歸的孤兒搖身一變,成了他的巫童,有些負責奏樂,有些站在東南西北四個角跟着他一起跳大神。

這老家夥是懂得資源優化利用的。

我偷摸看了一眼子玉,子玉面無表情看着秋荑,好像已經見怪不怪了,我都懷疑子玉以前也是巫童中的一員,被迫打/童/工很多年。

一想到他小時候可能也跳過這些舞,瞬間就忍不住想笑。

可是老子還是生生給憋住了,這麽嚴肅重大的場合,b格不能掉。

秋荑跳完大神之後,景雲便在他的引導下戴上了景氏冠冕,手持家主印,對着景氏訓話。

薳東楊望着景雲,一臉欣慰的模樣,我真想問問他當初和景雲說了什麽,才讓景雲從當日那種心如死灰的狀态中走出來,願意承擔起這份家主重擔。

我發現這小子真的很會蠱惑人心。

也不知道這種本領是天生的,還是在薳氏那樣的龍潭虎穴中煉成的。

繼任慶典結束後,我們果然被安排到了堆放荊條的空地上,此時正當日月交替之際,天邊還有一抹壯麗的夕陽紅,晚風簌簌,吹得衣袍飛揚,荊條燃起的篝火被吹得火星四散。

當即,奏樂的、跳舞的、舞劍的,都紛紛活躍起來,衆人一邊飲酒,一邊開懷釋放。

而且我算看出來了,這種篝火晚會也是一種變相的貴族相親會,那些貴女們紛紛解除禁锢,跑到篝火邊随樂而舞,跳着跳着,就有男子加入其中,邀請其中一名女子跳舞。

熙熙攘攘間,我想找個機會和子玉說說話,但是他一直站在子湘大夫身後,而子湘大夫坐在楚王邊上,氏族首領都在楚王兩邊坐着,仿佛一道鴻溝,讓人難以靠近。

況且,我就算找到機會和他說話,又能說什麽呢?

比起我,他可能更希望真正的屈雲笙站在這裏。

畢竟真正的屈雲笙不會把事情搞砸,不會拖累屈氏,不會讓楚國陷入動蕩。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緒是怎麽回事,明明已經釋然了,可是看見子玉後,那該死的失落感又浮了上來。

這他媽鬼氏族之間的事關老子什麽事,老子就一平庸的俗人,來這裏的目的只為尋寶,你們愛怎麽鬥怎麽鬥,愛怎麽死怎麽死,關老子屁事,他未免太看得起老子的良心了。

正煩悶間,忽然聽見一個略微耳熟的女子聲音:“屈四公子,聽聞四公子劍舞卓絕,小妹仰慕已久,今日得遇良機,可否給小妹一個機會,讓我為你奏樂一曲,也讓小妹見識一下傳聞中的一舞動四方。”

我看着眼前的昭翎,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空茫狀态,一動不動僵在原地。

不僅僅是我,就連附近剛才還在歡歌笑語的男男女女們也停了下來,紛紛看向我們。

薳東楊那厮更是笑成了一朵迎春花。

“你幹什麽?”我低聲問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嗎?”昭翎微微一笑,随即提高了聲量,“小妹昭陵仰慕屈四公子已久,想為四公子彈奏一曲,不知四公子願不願意為小妹舞劍助興。”

宛如一個驚雷,瞬間炸響了整片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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