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一卷番外

第64章 第 64 章 第一卷番外

我是個鬼, 還是個新鬼,只因貪了一點歲貢,便被屈雲池那個奸詐小人關進了這個陰森可怖的破宅子裏。

我寧死不屈, 堅決不說出貪的那部分歲貢藏在了哪裏, 所以屈雲池給了我一杯毒藥, 将我毒的五髒六腑都爛了,我受不了那種常穿肚爛的劇痛,便用一條繩子結束了這條短暫的生命。

在我魂魄離體, 還沒習慣這個新的形态時, 這個宅子裏又送來了另一個倒黴鬼。

我一看,嘿,這不是屈氏那位大名鼎鼎的四公子屈雲笙嗎?

等等!

他不是屈氏最受寵的小公子嗎?

氏族裏每次聚會, 老老少少都對他贊不絕口,說他是未來屈氏的希望。

怎麽這位希望如今也被打得半死不活,被屈雲池丢在了這裏。

更何況, 他還是楚國的左徒上大夫。

我雙手撐在自盡的那根房梁上,晃動着雙腳看下面的好戲, 也不知怎麽回事,那屈雲笙突然擡頭看了我一眼, 眉頭微蹙, 好像能看見我的魂魄。

不應該啊,我做鬼也有一段時間了, 從沒有生人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不得不說,這麽一看,這屈雲笙長得真是好啊,哪怕被打成如今這副快要破碎的模樣,但他那俊美的容貌還是讓人挪不開眼, 我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觀賞他,真像一朵開的炫目的芍藥花。

這麽俊美的男人,劍法還好,身份還尊貴,且屢屢立功,若他不是好男風,郢都城裏的姑娘可能每天都要往他車裏投擲瓜果鮮花了。

可惜啊,啧啧,咋就好上這口了呢?

我跳下房梁,站在床腳繼續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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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雲笙旁邊站了個同樣俊秀的小郎君,他扶着屈雲笙坐在床邊,還幫着清理床上的灰,那叫一個溫柔細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屈雲笙的相好,并不是那個什麽公子玦。

何伯那個老東西走後,屋裏又來了兩人,其中一個我認得,是薳氏的薳東楊。

這可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聽說他從十五歲便游走在各個諸侯國之間,合縱連橫,未嘗敗績,是所有氏族公子裏的翹楚。

我甚至聽家老們偷偷議論說,如果子湘大夫哪一天蹬腿走人了,說不定下一任令尹就是他。

也是,論功勳論才幹論智謀,這茬年輕公子中,有誰比得過他薳東楊。

另一個躲在門外的居然是個女子。

半夜三更,夜探屈雲笙,難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私情!

嘿嘿,沒想到做了鬼,也能看見如此精彩的好戲。

聽他們的對話,這女子還是昭氏的貴女,叫什麽昭翎。

我等着看一場男女互訴衷腸的好戲,沒想到這少女居然徑直向屈雲笙跪下了,這是鬧哪樣?

聽了他們的對話,我的笑容從猥瑣慢慢變得正經,我忽然覺得,這個屈雲笙好像還可以,跟他爹屈雲池不是一路貨色,被這個少女當衆利用後竟然還擔心人家之後的日子不好過。

唉,難怪他會殉情,這個人實在是過于多情。

這個昭翎也是個奇女子,小小年紀居然就自己想出辦法成功逃婚了,逃的還是國君的婚,此女要是個男子,那可真是不得了啊。

可惜啊,她只是個女子~

這兩人說完話便走了,我也站累了,蹲在床腳繼續看戲,我當了幾個月的孤獨鬼,如今終于有室友了,簡直不想浪費片刻光陰去睡覺。

是,做鬼也是要睡覺的,而且屈雲笙還把我的床位給占了。

我看見他滿背的傷痕,血肉模糊,有些深的還能見骨,忍不住感嘆道,虎毒尚且不食子,這屈雲池也太狠了,若不是旁邊這個叫子玉的年輕人又是敷藥療傷,又是貼心照顧,很可能屈雲笙今晚就去了,正好和老子做鬼友。

正想到此處時,他突然撐起手看向我這邊,和我四目相對,吓了我一大跳。

我現在幾乎可以肯定方才的猜想了,這小子真的可以看見我?!

可是為什麽呢?

難不成他天生體質特殊,靈魂比較敏銳,又或者他本來就處于半死半活之間,靈魂有些出竅,所以才能看見我?

不管是哪種原因吧,他能看見我這件事都讓我有些恐懼。

我沒想到我一個鬼居然害怕被人發現,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夜晚,我睡在了我慣常睡的那個地方,屈雲笙就睡在我邊上,他模模糊糊中扭頭看我,我決定率先表示一下友好,便對他笑了……

然後這小子居然被我的笑直接吓醒了。

第二日,他們去了前院,我也飄去了前院,日光很強,我不喜歡,便躲在屈雲笙後面躲光。

然後看那個子玉打掃了一上午院子。

說實話,這宅子裏被關進來過的人不少,光是做了鬼的,就有十來個,分布在這個宅子裏的各個角落,可是還從來沒有被關進來後還想着改善環境的。

這子玉,是第一個。

我看他小小年紀,但氣質沉靜,仿佛自帶一個外人撼動不了的世界,他認認真真整理着院子裏的一切,連我也不禁看入迷了。

好像做鬼的日子,突然又有了希望。

下午,他們去開了老夫人的門,還有老家主的書房和居室,老家主的屋子殺伐氣太重,我進不去,只能挂在門口的桂花樹上看他們。

晚上,薳東楊又來了,他們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不亦樂乎,我悄悄坐在邊上的走廊裏,借着月華假裝和他們共同賞月,我此前做夢也不敢想,這麽開心的場面會出現在這個滿是怨氣的宅子裏。

後面的日子,薳東楊雖然不來了,但兩個人依然過得有滋有味。

我看他們一人讀兵書,一人練劍,時不時還要對練,當真是大飽眼福。

看得出來屈雲笙師承很好,劍法行雲流水,潇灑飄逸,自成一套,而子玉的劍法就要詭異的多,他好像跟着很多老師在學劍法,所以不成體系,但出招往往是殺招,所以攻擊力不小。

我曾懷疑這兩人是那種見不得人的關系,但這段日子他們一直都規規矩矩的,沒有半點暧昧,所以我也糊塗了,可能兩人真的只是知己好友吧。

直到某天夜晚,出了那麽點狀況,看得我那叫一個面紅耳赤。

那屈雲笙竟然借着蓋被子的機會,想要……呃……不太好意思形容。

我趕緊捂住雙眼,待稀開一條縫時,那屈雲笙使勁掐了自己兩下,随後跌跌撞撞跑回了床上,用被子捂住了頭。

更要命的是,那子玉居然是裝睡的。

他睜開了眼睛,扭頭看向屈雲笙,見他捂住自己的臉,子玉原先還在發僵的臉微微笑了笑。

笑過之後,他又開始發僵了。

不得不說,方才那一笑真好看。

等等,我為什麽會覺得一個男人好看,難道屈雲笙這瘟神已經影響到我了?

不行,我就算做了鬼,也是個清清白白的鬼,絕對不能做一個斷袖鬼!

當夜,兩人都沒睡着,可是都沒敢看對方,只有我這個旁觀鬼把他們的小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啧啧啧~啧啧~啧

咋就沒了後續呢?

事辦到一半就不辦了,屈雲笙你算什麽男人!

我急不可耐的等着看後續,可是這麽有意思的日子斷在了第二日清晨,屈雲池那個小人居然找來了!

他帶着一群家丁,站在老家主居室門前,看着裏面睡着的兩個人,整個人都氣木了。

子玉先醒過來,走到門口,一臉冷肅。

屈雲池問道:“敢問一句,這是何方?”

子玉回道:“屈氏老宅。”

屈雲池又問:“你又是何人?”

子玉冷冷回道:“莫氏子玉。”

屈雲池那厮怒喝道:“莫氏的人,怎會偷偷潛入我屈府?”

子玉握緊拳頭,整個人冷如寒鐵,低聲回道:“無可奉告。”

我旁觀這小子将近一個月,還從未見過他有這一面,他一直都是沉靜溫柔的,像和煦的春風,落花的春/水,可是眼下的他渾身上下都是寒氣和敵意,我怕他真的會和屈雲池打起來。

我倒不是怕他打不贏,而是屈雲池這賤人心眼太黑,要是玩陰的,子玉一定玩不過他。

好在屈雲笙終于醒了。

他随意披着一件外披走出來,裏面的衣裳都來不及穿好,可是冷臉看衆人的态度,讓人覺得他是凜然不可侵的王。

“怎麽,我師弟來照顧照顧我,家主也有意見?”

他沒有喊爹,而是喊了家主,屈雲池的氣焰一下就弱了一半。

“你們在我屈氏老宅胡搞什麽!”

屈雲笙冷笑一聲:“胡搞?這我倒要請假家主,何為胡搞?畢竟家主對此體會頗深。”

“你!”屈雲池氣得吹胡子瞪眼,“雲笙,短短一月,你怎麽變成這樣,你離開之前是怎麽說的?”

屈雲笙無奈嘆笑道:“若不是子玉,我第一晚就死在這裏了。我曾以為無論如何你都不會要我的命,可我想錯了,對你而言什麽都大不過屈氏利益,不對,應該是你的家主之位,既然你認為我就該死在這裏,現在又來找我做什麽,收屍嗎?”

屈雲池聽了這話,面色如水,握劍的手都脹出了青筋。

挺好,這小子沒受屈雲池那套說辭的蠱惑,還挺清醒,這屈氏上上下下受其蒙蔽的何其多,如我這般清醒者難找啊。

這屈雲笙,倒是我的知音。

“你得罪了子湘大夫,破壞了氏族規矩,理應受罰,沒想到關了你這麽久還是執迷不悟,竟然還跟這小子厮混在一起,你真的要氣死你娘。”

又來了,那套專門攻擊人心最弱處的說辭。

屈雲笙聽罷,突然狂笑起來:“哈哈哈,我娘确實氣,可是我娘氣的是有一個連自己孩子都保護不了,還要殺子求饒的家主丈夫吧。”

好家夥,這一下,反殺!

屈雲池氣得整個人都肉眼可見的陰沉了,四周的家丁瑟瑟發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站在這裏好,還是借機退避好。

反正我是看爽了~嘿嘿

果然這世界上最懂得氣死老子的,莫過于兒子。

“家主,找我何事,要說正事就正正經經說,要說別的有的沒的,我可就不奉陪了。”

子玉站在屈雲笙旁邊,像一把随時準備出鞘的利劍,整個人都是緊繃狀态。

反觀屈雲笙,一副無所謂天崩地裂的模樣,好整以暇看着屈雲池,看他要如何發作。

屈雲池沉默片刻,随後轉身離開了,臨走時說了一句:“大王要啓程去宋國了,命你随侍,明日去王宮聽令。”

屈雲池走後,屈雲笙和子玉互相看着對方,神色沉重,我聽屈雲笙說:“該來的還是來了,你打算如何?”

子玉看着這個院子,眼中有萬般不舍:“令尹大人應該也快派人尋我了,若我還有命回來,一定會回這裏看看。”

“好,我也一樣。”屈雲笙笑道。

又過了兩日,兩人便先後離開了,熱鬧了一個多月的院子,終歸又落寞了。

除了何伯時不時來喂喂雞,養養魚,就剩下我這個孤魂野鬼站在廊下,靜靜欣賞着只有一個人的月華。

他們種的那株梅樹,還能開花嗎?

若開花了,他們還會一起回來看嗎?

在我魂飛魄散之前,還能跟他們喝一次酒,賞一次月嗎?

我是屈子岚,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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