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會為了屈雲笙殺我嗎?……
第68章 第 68 章 你會為了屈雲笙殺我嗎?……
“小的名叫虞大, 來自虞地雙溪村,從軍三年,這三年間被千夫長熊渠淩辱三十二次, 小的也曾告發過他, 卻換來一頓毒打, 險些命喪軍營,小的萬萬沒想到,我抱着為國赴死的決心從軍, 沒死在戰場上, 卻差點死在上級的床榻上。”
“小的名叫二虎,來自二地蘩葉村,剛剛從軍, 昨日被石江打暈後,被千夫長熊渠淩辱,小的家裏有妻有女, 都在盼着小的此次回去,能修一個不漏雨的房屋, 小的沒想到剛來軍營就會受此侮辱,小的雖是賤民, 卻也是個堂堂正正的男人。”
“小的名叫祁有餘, 來自祁地南山村,從軍兩年, 被熊渠淩辱五十次,每一次,小的都會在身上劃上一道記號,以提醒自己不忘此仇,小的今日鬥膽請問主帥, 為何要如此對待我們這些一心為國的士兵,難道在你們眼裏我們就不是人,沒有人的尊嚴和羞恥心嗎?”
“住口!”随從喝道。
“讓他說!”公子玦擡手制止随從。
“主帥,若不是今日這個新兵殺了熊渠,我們是萬萬不敢站出來的,熊渠穢亂軍營這麽多年,難道你們這些坐在上面的大人是一點也不知道嗎,聽說熊渠有時候還會和世子淵共同玩樂,我今日就算被砍頭也想問一句,是不是只有我們這些民愛着楚國,楚國卻并不愛我們!”
公子玦整張臉都繃緊了,他目光森冷的看着跪在下面的所有人,一只手緊緊握着,指甲陷入手掌,滲出一點潮濕。
“行了,事情緣由我都知道了,你們先退下,本帥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衆人齊齊磕頭告退,子玉正要起身,公子玦叫住了他:“子玉,你留下,本帥還有話要問你。”
子玉凝滞一瞬,繼續保持跪立的姿勢。
“侍衛也全都退出去,本帥有話要跟他單獨說。”
“可是,主帥……”随從話還沒說完,卻被公子玦打斷了:“這是軍令!”
随從只好聽令退出。
所有人都離開後,營帳中只剩公子玦和子玉二人,公子玦坐在上方,一言不發,子玉眉目低垂,看着地上,神情卻淡漠如常。
公子玦一直沒說話,只是居于上位靜靜凝視着跪在下方的子玉,像是要透過那層軀殼看透他一般。
Advertisement
空氣中有股無言的焦灼和沉悶。
良久,公子玦才開口道:“你可知道,我為何不殺你?”
子玉回道:“知道。”
而後擡頭看着他:“因為你在想,我為何會出現在王軍新兵營裏,是不是大王和令尹大人提前安排好的?”
公子玦沉默無聲,他看着眼前的子玉,這個少年長了一張清秀澄澈的臉,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上卻嵌了一雙冰寒如深淵的眼睛,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卻反過來被他看得透透的。
這種感覺,讓人很不适。
“那你是父王和令尹大人安排進來的嗎?”
子玉擡頭直視他的雙眼,目光銳利無雙:“你覺得呢?”
語氣中帶着一抹挑釁的意味。
“你!”公子玦的怒氣一下湧到天靈蓋,他一把掀翻桌案,站了起來。
帳外随從立馬拔劍跑了進來。
“滾出去!沒我的命令不準進來!”公子玦怒喝道。
随從慌張退出,公子玦快步走到子玉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力道很大,子玉青筋暴出,滿臉通紅,卻還是用方才的目光看着他,寸步不讓。
“我可以假裝不知道此事,殺了你,然後向父王請罪,你以為你有令尹大人做靠山,我就不敢殺你!”
“對。”子玉像是看透了他一般,“你不會,咳咳,殺了我,你也,完了。”
公子玦聽了這話,手上勁道一松,看着子玉問:“什麽叫我完了,我可是父王的兒子,楚國的公子,殺你一個違反軍紀的新兵,就連莫氏也無話可說。”
“和莫氏無關,而是你殺了我,你就失去了一顆,可以打壓世子淵的棋子,你會嗎,你會為了屈雲笙殺我嗎?”
公子玦聽見最後一句話,手上的力道完全松了,子玉銳利的眼神中含有一絲譏諷的笑意,他把他看得透透的,這讓他感到毛骨悚然。
“你方才想殺我,并不是因為我不告訴你王令,而是因為你覺得殺了我,屈雲笙就會再次回到你身邊,對嗎?”
“可是我是你對付世子淵的一次絕佳機會,我是莫昱将軍之後,只有我說的話,那些朝中重臣才會重視,況且我身負王令,你确定你要殺我,你真的會為了屈雲笙殺我?”
“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我給你選擇。”
子玉閉上眼睛,引頸受戮,等着公子玦做決定,公子玦手指顫抖,掙紮片刻後,陡然洩力,癱坐在地上。
子玉睜開眼睛,冷笑一聲:“看來,屈雲笙也沒那麽重要,比起王位,他的分量還是輕了。”
公子玦含怒看他:“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很可怕,雲笙到底看上你什麽,為何他要為了你離開我?”
子玉無言以對,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公子玦發癫。
“我以前一直不懂,一直都想會會你,可今日見了,我反而為雲笙擔心,你和他才認識多久,他竟然就為了你當衆違背氏族規矩,還被屈氏放逐,以前的雲笙是絕對不會做這樣的糊塗事,他可是屈氏最閃耀的那顆明珠,是你毀了他,你到底想從他身上謀劃些什麽,竟然害他淪落到如此地步?”
公子玦雙目赤紅,抓着子玉的衣襟,好像要吃人。
“他淪落到如此地步?這就是你的想法?”子玉哼道,“所以你心裏裝的到底是屈雲笙,還是屈氏那顆高高在上的明珠!”
“你!”
子玉打開他的手,說道:“以前的屈雲笙,已經為你殉情死了,如今的他,早就變了。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我和他之間清清白白,不要用你的想法揣測我,我可沒你那麽多算計。”
末了,子玉由衷補充一句:“不過你這種人,倒挺适合做帝王。”
公子玦無言以對,子玉不想再繼續聽他那些又酸又苦的廢話,轉身要走。
公子玦卻坐在地上平靜說道:“我和他,曾經在月下互表心意。”
子玉腳步停下,雙手緊握。
“我們曾牽過手,摟過腰,親過,抱過,還有過肌膚之親。”
子玉扭頭看他,萬年冰寒的雙眸終于有了一叢火苗。
“他是我的,你搶不走,不管是以前的他,還是現在的他,屈雲笙只能是我的。今日我便告訴你一句話,不管我算計什麽,哪怕我算計整個天下,最後我的算計也只是他。你和他之間最好清白,否則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殺了你!哪怕他的心不在我這裏,我也一定要他的人和我同生共死,同葬一穴……”
子玉瞥了他一眼,只說了兩個字“有病”,便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公子玦看着他的背影,強忍着殺意,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近乎癫狂的偏執中。
……
宋國盂地,會盟場所已被布置妥當,牛首被放置于祭臺之上,只等祭天儀式後,手執牛耳者便被尊為新任霸主。
宋公穿着他那身華麗的新衣裳,忙着招呼客人。
陳,蔡,晉,曹,齊,魯,衛。
七國國君均已到達,随之而來的,還有國君夫人和諸侯公子。
年輕公子們射箭投壺,玩得不亦樂乎,七國國君則在祭臺之下的宴席上,推杯換盞。
“魯公風采依舊啊。”
“比不上衛伯保養有道。”
“齊侯這麽年輕,真是羨煞我等。”
“話不能這麽說,誰還沒個年輕的時候。”
一番客套的寒暄之後,有私怨的開始談私怨,有公仇的開始聊公仇,席面越說越激烈,好幾次都差點要打起來,都被宋公這個和事佬安撫了。
宋公安撫的身心俱疲,連連擦汗,時不時看看諸侯過來的那條道,想着楚王怎麽還不現身。
又過了一會兒,才聽到遠方的路上傳來馬蹄聲,探子率先來報:“禀告國君,楚子來了。”
“可有帶兵?”
“沒有,只帶了三十個侍衛。”
“哈哈,寡人就說木弋大夫多慮了,楚國偏遠,楚子多帶點侍衛防身很正常,快去迎接。”
“得令!”
方才還熱火朝天的席面一下就安靜了。
上次見楚王,還是上任霸主齊桓公率領諸侯大軍南下攻楚,大軍在漢水之北停了下來,楚國派遣使者談和,最後諸侯和楚王達成協議,避免了一場一觸即發的南北大戰。
那次的戰争誰也沒敢動手,所以中原諸侯并不知道楚國的真實國力,只知道這是個不斷擴張的蠻夷國家,可惡也可怕。
“楚子到!”通報聲傳來,楚王裹挾着一路沙塵,大步流星走了進來。
坐着的諸侯除東道主宋公外,無一人起身,都警惕地看着這個勢頭正旺的一代雄主。
随之而來的,是一個長相極俊美的年輕男子,他緊跟在楚王之後,寸步不離,其餘侍衛則被攔在了外面等候。
在場諸君都束發戴冠,可楚王和他身後的侍衛卻并未束發,一看見那頭發,諸侯們紛紛交換了一下眼神,露出鄙夷的神色。
“楚君來啦,寡人特備了沐浴更衣之地,請楚君挪步。”宋公笑盈盈說道。
本來楚國按照分封的爵位,應該被稱呼為楚子,此乃爵位中最低一等,但楚國先祖早已自立為王,因此宋公特地稱呼其為楚君,以免大家尴尬。
“也可,雲笙,你随本王一道,不知宋公是否備有多餘的衣物。”
楚王一說完“本王”二字,在場諸侯又是一頓白眼,楚王視若無睹,好像回了自己家一樣自在。
“自然是備了,今日諸侯公子來的不少,游獵過後都要沐浴更衣,因此寡人備了不少常服,還有縫官恭候改衣,只是不知這位小公子是楚君的哪位公子?之前從未見過,長得可真是……天人之姿,哈哈,像極了楚君。”
楚王哼笑一聲,擺擺手:“不是本王兒子,只是個氏族子弟,随本王出來長長見識。”
“哦,原來是寡人冒昧了,這邊請。”
楚王和随從走了,其他諸侯紛紛炸裂開花。
“我們都在這兒,他就這麽堂而皇之稱呼自己為楚王,我呸,這你們都能忍?我可忍不了!”
“衛伯,消消氣,你看宋公說什麽了嗎,今日東道主可是宋公,他要是承認楚子為王,那他又該把自己置于何地,我們且看着吧,今日可有好戲看了。”
聽着這些老狐貍你一言,我一語,齊國國君默默喝酒,不參與任何讨論,他年紀尚小,剛被宋公扶持坐上齊侯之位,卻處處受宋國挾制,今日這灘渾水,他并不打算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