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痛苦的夢境

第十三章 痛苦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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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沿灑進來的陽光色澤從泛着涼意的慘白轉變為熾熱的橙黃，接近晌午，巫昀準備先去翻個泡面吃，再慢慢思考剛剛的發現。

但念頭剛一升起就被系統教育一通，經典沒有營養的言論喋喋不休，聽得他頭疼。

不想被念叨的巫昀無奈放棄吃泡面的決定，嘴裏還小聲嘀咕：“沒有心的機器人不懂方便面配快樂水的樂趣。”

氣得系統中心處理器滋滋運轉，還不得不耐下性子指導他做碗簡單的平替陽春面當午飯。

鮮翠欲滴的幾根青菜點綴細長韌道的面條，鮮美的湯底喝下去讓人暖洋洋的。

所謂指導，就是系統按照數據精确計算每種食材和調料應該放多少，而巫昀像個聽話的工具人一樣動手罷了。

沒有靈魂，全是技術。

但也比巫昀全是靈魂的黑暗料理好一萬倍。

吃飽喝足的巫昀懶洋洋地癱在沙發上，摸了摸微微鼓起來的肚子，嘴角甜甜勾起對着系統撒嬌，【謝謝二哥！下次還帶我做飯吧，專業的事果然應該專業的系統來幹，這不比泡面好吃一百倍！】

【嗯。】心裏暗爽的0412矜持地冷淡回答，如果有具象的話，估計早就被釣成翹嘴了。

飲飽飯足，巫昀懶洋洋地靠在軟軟的抱枕上，靈動亮亮的眼眸時不時眨巴眨巴。

但仔細琢磨，裏面覆蓋了一層昏昏欲睡的朦胧，巫昀嘴巴上還在硬撐，【我等等就去收拾哦。】

話音還沒落下，帶着淡青色血管的白嫩手臂就從沙發上滑落，指尖無力堪堪碰到地板，沒被撞出淤青痕跡。

昏沉混沌的腦袋想不起來任何事，幾秒的沉寂混亂之後。

巫昀陷入了光怪陸離的夢境中。

還沒睜開眼睛反應過來，身體就開始不受控制地動作。

細皮嫩肉的右手捏着一根粗硬的圓珠筆，硌得手指發紅帶來淡淡刺痛。

但筆的主人還在用力握着，在阻力很大的紙張上寫着什麽東西，大幅度開合好像在發洩怒氣。

白亮的燈光透過眼皮，巫昀終于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棕色的牛皮筆記本，自己正在動筆寫着熟悉的楷正帶點幼圓的字體。

紙上逐漸顯現的字跡寫着令人面紅耳赤的話：

[bwl是小狗嗎？每次要分開就一直黏黏糊糊地抱來抱去，還咬我手指，有什麽好咬的啊？？？]

用雙橫線劃掉後，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胡亂打了幾個黑色墨點，思維跳躍繼續寫到。

[明天又得去找魚，煩死了，不想繼續了，要不改天給他說一下，停下算了，反正......]

沒等巫昀看清接下來寫的內容，猝然視線一花，一陣天旋地轉襲來，巫昀感覺像有人把自己團成一團丢進了滾筒洗衣機，攪得他四肢無力發暈想吐。

再反應過來時，他整個人已經陷在柔軟的單人沙發裏了。

巫昀只感覺雙腿戰栗沒有力氣，手指上有莫名的粘稠感還止不住地哆嗦，像是被大型猛獸吓唬着啃咬了一番，神經緊繃卻沒受到實質傷害。

他試圖起身，動作幅度不算很大，卻像被兇猛的捕食者時刻盯梢監視，起身的瞬間就被一只堅硬溫熱的手掌按了回去，撞在綿軟的沙發上。

“你還不準備說實話嗎？巫昀。”白無瀾面無表情眼神兇狠，高大的身影立在巫昀面前俯視看他，對着身下面色蒼白表情無辜的人冷聲質問。

巫昀像個第一人稱的旁觀者，他感受到眼眶在慢慢發熱，有濕潤的液體凝聚在眼角，頑強地不願意淌下。

星星點點的水光逐漸暈染整個眼尾，紅色的委屈痕跡顯露，難受痛苦的鼻音在向身上的人祈求，“阿白，你別逼我了，我改天好好和你解釋，今天你就讓我出去吧！”

“我和他真的沒關系，我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從來沒有！”說話的人承受不住對方無情冷漠的猜疑和不信任。

佯裝鎮定和堅強的聲線在最後瀕臨破碎，晶瑩的淚珠随着忍不住的抽噎掉落滾下，暈濕蒼白鎖骨下的寬松衣領。

白無瀾冷笑一聲，淩厲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巫昀的皮肉骨髓，仿佛要把他剝皮扒骨才能看清楚真實的面目。

“沒關系？”略顯冷漠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瞳孔黑沉直視着一口咬定的人，深深地望着那雙訴說受傷難過的迷離桃花眼，試圖找到一絲真實感。

拿出找到的證據，白無瀾僵硬舉起猶如千斤重的紙信，沉聲質問：

“沒關系你們每個月用密碼寫信，還約出去見面，甚至每次都在他家裏過夜？”失望的眼神猶如實質，巫昀嘴唇顫抖，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巫昀，你到底要騙我到多久，你就這麽享受耍得人團團轉的快感，這麽喜歡踐踏別人的真心嗎？”白無瀾聲音裏充滿疲憊。

他以為自己通過那副漂亮陰郁的皮囊看清了對方單純善良的內心，但事實好像并非如此。

他的一腔赤城愛意，也許在對方眼裏只不過是愚蠢的小醜行為，在他看不見的角落嗤之以鼻，奚落他的幼稚天真。

“好玩嗎？”白無瀾居高臨下的失望表情像錐子一樣，一下又一下狠狠鑿在巫昀的心上。

胸腔中蔓延起一陣一陣難忍的酸澀，巫昀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強大的情緒起伏。

痛苦、委屈、無助，和失落，每一種都直擊人心。

還沒來得及從情緒的漩渦中抽離出來，身體的主人就先行說了什麽話。

巫昀的耳廓邊仿佛被籠罩了一層薄膜，聽不清具體內容，只能模模糊糊感受到二人似乎發生了激烈的争執。

眩暈感從腦海襲來沖淡了情緒的拉扯，巫昀放緩呼吸松了一口氣，等待下一幕情景的到來。

過于強烈的情緒一直敲打着興奮的神經，會讓他無法排解。

也許是天生鈍感，他很少會被情緒裹挾，安身立命的根本不過是随遇而安的心态。

視線範圍白茫茫一片，夢境的跳轉重現毫無規律可言，不知道過了多久，巫昀耳邊漸漸響起了一道聲響。

“小雲，他不要你了。”輕柔熟悉的嗓音說出沖擊力極強的話語，在巫昀腦海中不斷震蕩。

“不、不，怎麽可能.......”說話的人不可置信，雙手不斷顫抖捂住自己的耳朵，語句颠倒自言自語地嗫喏。

“我都解釋了，他答應過我的，說好了不會丢下我的！”他的心髒好像被埋在了冰天雪地裏，急促呼出的氣像刮刀子一樣疼痛。

上前一把抓住裴钰的衣領，‘巫昀’纖細的脖頸青筋脆弱，語無倫次，“小魚，你幫幫我，他知道我們的事，你幫我把他帶回來......”

裴钰臉色一變，安撫地拍了拍面前又忍不住發病的人，不動聲色地套話，“我們能有什麽事被他知道了？”

“就是、就是......”意識到說漏嘴，‘巫昀’退後一步有些不敢開口，但看到裴钰鼓勵的笑容，又想到這麽多年的情誼，還是忍不住和他說明。

“他自己找到的、翻到了我們的獵物單，”不敢直視裴钰黑深的眼睛，‘巫昀’嘴裏不清晰地嘟囔，又連忙找補，“但是、但是他只是以為我們有那種關系的。”

“他覺得我，”記憶是痛苦和無助的，‘巫昀’不敢深入回想，但還是繼續說，“覺得我水性楊花，耍着他玩，我想解釋，但他不聽。”

病症下的神經緊繃情緒不穩，‘巫昀’眼眶發紅呼吸急促，焦慮地扣着手掌心，隐隐可見刺目的血痕。

裴钰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搭檔，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他偏偏栽在了一個白無瀾身上。

他煩躁地來回走動，聽見‘巫昀’哭喊的求助聲音心情複雜，但到底是做出了決定。

“好了小雲，我可以幫你。”裴钰看着巫昀眼淚汪汪的眼眸，誘哄他把白無瀾約到附近，“你把他約出來，我去幫你解釋，好嗎。”

‘巫昀’連忙點頭，沒有半分猶豫就拿出手機，在裴钰的協助建議下，發出了那一段令他後悔萬分的消息。

在發出的前一秒，‘巫昀’想到了什麽，猶疑地看了看嘴角勾起弧度從未變過的人。

他和裴钰認識太久了，知道這個人有多麽的理智冷靜，什麽決策都會計算出最優解，也知道這個人文質彬彬的溫和外表下，暗藏的無情冷血和癫狂瘋意。

就像是蝴蝶的翅膀悄悄在煽動催促，他下意識旁敲側擊，“小魚，你不會騙我的，對嗎。”

“當然了。”裴钰沒有遲疑，目光和善，嘴角上揚，“我會幫你，解決他。”

沒聽出話外之音，‘巫昀’動了動手指，終于按下了發送鍵。

[阿白，我們見一面吧。]

[十一號晚上八點，我在青竹湖公園等你，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別不理我了，好不好？]

閘門一旦打開，細水長流的趨勢就變成激流勇進，神經不受控制地雀躍跳動，他開始追加信息。

哀求的、威脅的、憤怒的語氣毫無邏輯，可犯病的狀态完全沒有辦法掩蓋，差一點點就能裴钰發現前發出去。

可是也許連上天都不站在他這一邊，裴钰看到神情開始不對勁的人就警惕起來，一把奪過‘巫昀’的手機，控制力道用手劈他後頸把他給打暈。

但手指已經倔強地點上了發送鍵，

他晃了一眼對話框中發出去的消息，面無表情地一字一頓閱讀。

他長按撤回，又重新編輯，把最後一段提及他的部分删除，重新發了出去。

高臺上的二人孩提時的稚嫩合照捕捉到手機聊天框，屏幕倒影下是被删減後的內容：

[白無瀾，你必須過來，我們不能結束我不會讓你離開的，你就算死也要和我在一起，是你先招惹我！對不起，我和小魚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照片中的裴钰面無表情，和現在站着的他如出一轍，而當時扁嘴郁悶的‘巫昀’此時昏迷在沙發，像是感到不安，連眉眼都是苦意，卻只剩無能為力的死寂在空間蔓延。

熟悉的斷句方式，不變的犯病狀态，裴钰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幫他處理殘局了，但從來沒有哪一次讓他這麽頭疼。

疲憊地揉了揉不斷跳動的太陽穴神經，他複雜地看了一眼昏迷的人，嘆了一口氣，還是把白無瀾拉黑了。

抱起巫昀時他掂量了一下，皮肉貼着骨頭硌手，這具單薄的身體不知何時已經輕如鴻毛了，像是下一秒就會飄走，不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