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祭拜 那是他的光，離開光，他會活不下……
第35章 祭拜 那是他的光，離開光，他會活不下……
昨日晴朗無雲的天, 在淩晨時稀裏嘩啦下起雨。
淩溫霞睜眼第一時間就說要辦理出院手續，嚷嚷着要去墓園看郝芝。
姜然和黎楚勸說她雨天地濕容易摔倒，讓她改天, 可淩溫霞說什麽都要去, 就連昨天的教授也來勸她等天晴了再去。
三個人輪番勸說一個小時無果, 最後只能同意。
辦好出院手續，教授讓姜然和黎楚租去門診租服務臺租一張輪椅，推着淩溫霞出門, 這樣能避免摔倒。
畢竟是老人，摔一跤, 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能從床上起來。
三人回花店拿了一束粉玫瑰, 在淩溫霞午間的休息室換了一身純黑的衣服，出發去墓園。
墓園在郊區，與花店一南一北。
一路上, 車內陷入沉寂。
淅淅瀝瀝的雨水拍打在車窗上，水痕模糊視線, 仿佛置身在虛幻的夢境中。
下了車，姜然推着淩溫霞，黎楚舉着一把黑色的大傘, 舉在三人頭頂。
這個時間, 很多人已經從墓園出來，有的三五成群，有的零星孤影, 無一例外，面容沉痛。
進入墓園，放眼望去，一排排墓碑整齊有序排列, 悲怆的哭聲此起彼伏混在雨聲中，無限悲涼。
推動輪椅的手用力到青筋鼓起。
這裏面躺着的，是永遠不會醒來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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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走進這裏，就已經感受到悲痛和無奈自心底渲染，那黎楚呢？
姜然側過頭，眼眶發熱。
黑傘下，黑眸目視前方，薄唇緊抿。
“小芝，媽來看你了。”
淩溫霞的聲音拉回他的注意力。
姜然調轉輪椅的方向，三人站在墓碑前。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是一名笑容明媚的少女。
淩溫霞拉住黎楚垂在身側的手，“小芝你看，阿楚來看你了！”皺紋交錯的手輕顫，“高興嗎？高興的話，晚上托夢給媽，媽想你了。”
說到最後，淩溫霞哽咽。
姜然眼裏泛起淚花，主動從黎楚手裏拿走雨傘。
黎楚雙手捧着那書粉玫瑰，上前兩步蹲下，将花束放在墓碑前。
雨水打濕他的頭發，落在肩膀，留下痕跡。
“媽，我來晚了。”
黎楚食指伸向照片。
淩溫霞擡起手背抹掉眼睑上的淚，“這是你媽媽十八歲時的照片，她曾經和我說，如果有機會，她想以她最美的樣子和你相見。”
淚水止不住，從濕潤的眼眶裏踱出。
姜然注視墓碑上的女人。
這是一位溫柔的母親，如果她能陪在黎楚身邊長大，他是不是也會和他一樣，在家人的愛意包裹下長大，就不會有那個從放聲哭泣，到後來學會躲起來舔舐傷口的小黎楚。
姜然的手搭在黎楚的肩膀上。
媽，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阿楚。
手背被溫暖覆蓋住，黎楚低着頭，說：
“然然，你和外婆先回車上，我想在這兒待一會兒。”
姜然吸了吸鼻子，什麽也沒說，推着淩溫霞回去。
回到車上，他從後備箱裏取出一條毛巾，抱在懷裏。
拍打在車窗上的水痕逐漸減少，外面模糊的景象也跟着恢複清明，直到雨完全停下，黎楚的身影出現在墓園的大門。
姜然抱着毛巾跳下車，牟足勁朝他奔去。
氣喘籲籲停下，他踮起腳，将毛巾蓋在黎楚的頭頂，仰起臉，琥珀色的瞳孔微動。
四目相對，姜然在那雙黑眸裏瞧見水光。
胸口一頓，來不及安慰，頭猛地撞進黎楚的胸膛。
“然然。”耳畔響起的聲音沙啞。
“我在。”姜然及時回應，聲音堅定。
後背交錯的手臂使出十足的力氣，将他禁锢住。
血肉勒得生疼，可他一點也不想推開，伸手圈住黎楚的腰。
這一刻，他真切感受到，阿楚需要他。
兩人相擁站在墓園門口前的空地，頭頂的烏雲散開，被遮住的太陽探出頭，随着離去的烏雲，照亮周身的一切。
天邊的盡頭，彩虹高挂，在陽光的照耀下，絢麗奪目。
*
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的淩溫霞說想下去走走，他們尋到一處可以停車的路邊下車。
今天的街道比較冷清，很多店鋪沒有開門，他們沿着街道往前走，路過一所小學，操場上空無一人，只有門衛室裏坐着穿保安服的保安。
“你外公在小芝三歲的時候就走了。”
淩溫霞望向教學樓，似乎陷入到美好的回憶，眼光溫柔，眼尾的溝壑加深。
“我們家家境并不富裕，小芝懂事早，從小品學兼優，待人熱情，像朵兒花一樣，雖然不是開在溫室，卻比溫室裏的那些花開的還要燦爛。”
說到這兒，她收回視線，悵然說：“遇到你爸爸那年，她剛剛大學畢業。”
“家境懸殊，本就是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我并不看好他們兩個，幾次勸你媽媽和他分手未果，最後她竟然一聲不響跟他私奔，離開了小鎮。”
淩溫霞回頭，“阿楚，當初你媽媽回來的時候，身體狀況就已經很不好了，那時候你應該才三歲吧。”
緊繃的唇輕微抽搐了下，淩溫霞繼續說：“其實當時并不全是因為你奶奶威脅你爸爸，強制她離開黎家，而是因為你媽媽發現自己生了病，才會妥協。”
微風吹過，頭頂樹葉上的水滴吹落，掉在他們的身上。
姜然瞪大眼睛看向淩溫霞。
沒想到裏面竟然還有這樣個原因。
淩溫霞繼續講，“你奶奶那時候已經給你爸爸物色好其他omega。她知道自己活不久，沒辦法才把留你在黎家。她以為，你再怎樣也是黎塵懷的兒子，沒了她，自會善待你。”
姜然心裏不屑輕哼。
但凡有一個人善待，也不會任由一個兩歲半的小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沒有人來哄。
更別提，放心那麽小的孩子，在別人家養着的事。
黎塵懷在他心裏剛生出的那點好感，煙消雲散。
姜然越想越氣，眉頭緊皺。
“後來你媽媽回來，我們從之前住的地方搬到這個小鎮，開了這間花店。你媽媽最喜歡粉玫瑰，那是她從你爸爸那兒收到的第一束花。”
話到這兒，淩溫霞低頭抹淚，“阿楚，看到你長得這麽好，她應該放心了。”
黎楚繞到她面前蹲下，拇指擦拭斷了線的淚珠，“外婆，醫生說你不能激動。”
淩溫霞抓住他的手，笑着說：“外婆這是高興，高興。”
黑壓壓的烏雲重新聚攏在頭頂，目之所及陷入一片青色。
姜然側過臉，揩掉眼角擠出的淚珠，整理好情緒，手搭在輪椅的扶手。
“外婆，我們回家吧，昨天我答應你，要做好吃的給您的，您還記得嗎？”
淩溫霞忙點頭，“記得，當然記得，然然說的話，外婆怎麽會忘。”
姜然：“我們走吧。”
他說這話時，一瞬不瞬盯着黎楚。
蹲着的人接收到他的目光，起身，回到他身邊。
*
送淩溫霞回家，姜然和黎楚出門去附近的超市買菜。
黎楚推着購物車，兩人并肩穿梭在過道，朝蔬菜區走。
姜然四處張望。
中午的超市人流量相對大，可這裏沒有人認識他們，不會受到刻意的關注，也不會聽到難聽的話，他可以無拘無束和黎楚走在H市的任何地方。
他忽然有一點喜歡上這裏了。
不止是因為這哥原因，還因為這裏是黎楚媽媽的家鄉。
姜然歪頭，“阿楚，我們多在這邊待幾天吧，外婆一定也想你多陪陪她。”
四目相對，黎楚目光灼灼盯着他不說話。
姜然心如擂鼓，面頰發熱。
半晌，一只手輕撫頭頂。
“好。”
黎楚的嘴角上揚，眼神缱绻。
姜然莫名心慌，扭頭抓起一顆綠油油的西藍花左右打量，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
“西藍花看起來挺新鮮的，我們買點吧。”
直到出了超市，回到淩溫霞的住處，熱度才漸漸平息。
一回去，淩溫霞就拉着他們坐在沙發上，說要親自下廚。
姜然怎麽可能會讓一位将近七十多歲的老人做飯，故意裝作一副兇巴巴生氣的模樣，威脅說“如果不讓他露一手，他和阿楚現在就走”！
說完一溜煙跑進廚房，留下黎楚和淩溫霞坐在客廳。
廚房和客廳相對，他們坐的位置正好能看見姜然忙碌的背影。
淩溫霞眉眼彎彎，欣慰道：“阿楚，然然是個好孩子，你可要真心待他。”
黑眸溢出溫柔。
黎楚：“外婆，我會的。”
那是他的光。
離開光，他會活不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