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暗流亂湧

2. 暗流亂湧

林靜做了一晚上夢,沒等鬧鐘響就醒了,雷明軍依舊背着她在酣睡,肩膀寬闊,山一樣。

她沒敢驚動他,悄悄起床去外面洗手間洗漱,剛開始刷牙,門鈴突然瘋狂地響了。

這麽早,誰呀?

林靜含着一嘴白色的牙膏泡沫,一邊急急往外吐一邊腹诽,卧室那邊也傳來了動靜。

“誰?”

是雷明軍的粗嗓門,大概是被擾了清夢,也沒什麽好聲氣。

緊接着一聲驚呼:“媽?你怎麽不打招呼就過來了?這麽早!”

林靜手裏的牙刷“啪”一聲掉水池裏了,她的命中克星來了!

她從小性子綿軟好說話,只要不觸底線,惹到她就跟踢到棉花了一樣。

她媽劉慧英不止一次恨鐵不成鋼給親戚數落她,說被人拿錐子戳了都不會哼。

這樣的她卻忍不了她的婆婆高麗娟。

高麗娟五十多歲,保養得非常好,五官輪廓依稀還能看到昔日的美貌。

雷明軍他爺爺是個有本事的,爸爸這代算沒落了些,但也做到了國企的二把手,當年卻力排衆議,非娶她這個初中畢業來城市打工的農村姑娘。

因為她的美貌,這樣匪夷所思的也變得合情合理,可見一斑。

只是不能聽她說話,一開口就現原形。

她比誰都知道這一點,愈發刻薄,像刀片在刮人的耳膜,刮得人心裏發毛。

第一次雙方父母見面,高麗娟不是這樣。

她盤了高高的發髻,戴一長串珍珠項鏈,可能被叮囑過,不怎麽說話,看上去高貴又典雅,逼得向來要強的劉慧英自慚形穢,連逛了三天商場、買了五六身衣服才緩解了失落。

後來談到了彩禮,大家正聊得好好的,她突然擡起下巴對着林靜笑了下,那笑非常微妙,只有女人才能分辨出裏面的惡毒意味,傲慢地說:“你們盡管報個數,我們雷家家底不敢說多殷實,但娶你這樣的姑娘,娶個五次八次也娶得起。”

酒桌上正推杯換盞,此話一落,空氣都靜止了。

虧得雷明軍他爸是個場面人,三兩下就插科打诨過去了,劉慧英雖然臉色變了又變,到底急着嫁閨女,看雷明軍殷勤,三媒六聘又辦得體面,那口惡氣又悄悄咽下去了。

臨嫁前她拉着林靜叮囑,說:“你這個婆婆不是個好相與的,好在不和你們一起住,一年到頭也就逢年過節見那幾次面,要忍,雷明軍對你好才是最重要的。”

從小到大她都怒林靜不争,怪她太軟太良善,生平第一次開口勸她忍。林靜嫁人之際,本就感傷,聞言抱着她哭得稀裏嘩啦。

嫁過來後,高麗娟果然零零碎碎沒少給她氣受。

她的更年期似乎比一般人都長,脾氣陰晴不定,高興起來拉着她的手又揉又搓,熱情得讓人發膩;不高興時說翻臉就翻臉,沒有預兆,更沒有規律。

剛結婚那會雷明軍護林靜護得厲害,高麗娟人前還能繃住些,頂多也就說幾句陰陽怪氣的話。

但雷明軍畢竟是個老爺們,女人之間的暗潮洶湧他并不都能一一領會,加上林靜逆來順受,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漸漸也懶得廢那心思了。

“林靜呢?還沒起來?啧啧,現在的兒媳婦,真是會享福!”

高麗娟尖利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打斷了林靜的胡思亂想。

林靜趕緊丢下漱口杯一,迎了出去,陪笑道:“媽,您來了。”

高麗娟一看她頭發毛毛、我見猶憐的的模樣就來火,沒好氣地說:“來了!自己兒子的家,自己花錢買的房子,想來就來了,不行嗎?!”

林靜差點被噎死,平日的高麗娟雖然難搞,卻很少出口就這麽嗆。

一低頭,發現地上還放了兩三個大小不一的行李箱包,心裏咯噔了一下,情況不對。

雷明軍像什麽都沒聽見一樣,一句話都沒說。

林靜只好也裝作沒聽見,勉強笑道:“媽,你先休息,我去做早餐。”

逃也似地去廚房了。

沒一會兒,雷明軍也跟了進來了,看她叮叮當當地忙着,沉默了片刻,突然沒頭沒腦地說:“媽和爸拌了幾句嘴,要在這裏住幾天。”

林靜很想說:她自己花錢買的房子,不用告訴我,想怎麽住就怎麽住!

到底沒有說出口,只是加大力氣,咣咣咣在案板上剁肉末,高麗娟早上喜歡吃馄饨。

雷明軍轉身要走,終沒忍住,生硬地問:你哭了?

“沒有!”林靜低頭,“剛切了洋蔥。”

雷明軍頓頓,欲言又止,最後說:“我媽其實挺可憐的,咱們做小輩的,凡事多忍忍。”

林靜心裏冷笑:我還不夠忍嗎?!

嘴上卻溫順地“嗯”了一聲。

雷明軍又等了會兒,實在找不出更多話說了,轉身走了。

他一離開,林靜就長呼了一口氣,感覺廚房裏的空氣又開始流通了。

與此同時,一個熟悉的念頭再次浮上了心頭:嫁給雷明軍這事,實在太倉促了些。

他們是相親認識的。

林靜她爸在她十歲時因為意外去世了,她媽受不了打擊,當場昏倒,在醫院住了兩個星期。

她一夜之間就懂事了,一直都是她媽的貼心小棉襖,唯一的叛逆是大學談的那場戀愛。

屬于她的“自我”突然長了出來,不僅因為這事和她媽翻了臉,挨了耳光,還不要命地從三樓的窗戶往下跳。

可惜姜還是老的辣,最終還是撞得頭破血流地回來了。

劉慧英不計前嫌,一句重話都沒說,但轉身就開始給她安排相親,幾乎動用了她畢生所有的人際關系,一場接一場。

林靜馬上二十七了,花期說過去就過去。

那時的林靜心如死灰,又理虧,木偶一樣随她擺布,反正天下男人都差不多,嫁誰都一樣。

第一次見雷明軍時她是排斥的。

雷明軍體格彪悍,話極少,眼神卻異常犀利,看她像老鷹盯獵物似的。

饒是她已無所謂了,也還是被看得汗毛倒豎,末了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恍惚也有點男性的周正。

林靜不是美女,但長得秀氣,皮膚白皙,身段苗條,一雙杏仁眼總是水濛濛的,時刻含着淚一樣。從小到大她都不缺追求者,萬沒想到有朝一日也會淪落到相親市場,剩白菜一樣被人拔來拔去,挑挑揀揀。

當時她并沒打算和雷明軍有下文,這個男人明顯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甚至有些怕他。

可架不住她媽劉慧英熱心。

雷明軍家庭條件好,自己也能幹,退伍後沒聽他爸的安排,用所有積蓄買了十來輛卡車,拉起了一個雜牌運輸隊,現在發展成一個不大不小的物流公司,很能賺。

在劉慧英看來,雷明軍能看上林靜已經是祖宗墳上冒青煙了,哪容她拒絕?三下五除二就把這婚事定下了。

雷明軍這人也怪,他對這樁婚事不見得多熱心,但也不緊不慢、锲而不舍。

林靜最後被磨得不行了,兩眼一閉,罷了,嫁誰不是嫁!

她和雷明軍不過認識三個多月,婚禮就轟轟烈烈地籌辦起來了。

雷明軍的父母再當地也算有頭有臉,光筵席就擺了五十多桌,熱鬧了整整三天。

林靜累得腿腳抽筋,晚上還得應對雷明軍。

雷明軍身體健碩,脫下衣服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林靜簡直想退避三舍,虧得那會兒他還知道憐惜她。

現在想想,剛結婚那陣兒,雷明軍對她還是體貼的,與她說話總壓着嗓子,柔聲細氣,有時還喜歡逗逗她,看她臉紅躲避,得了什麽趣一樣哈哈大笑,胸腔微微震動。

林靜卻害怕他的親近,尤其當他的目光變得幽深且饒有興趣時,她就無比心慌。

有什麽可刺探的?她憤憤的想,他一體格健全、經濟狀況良好的大男人,拖到三十二歲才結婚,就沒一點過去和故事?

過去就過去了,林靜就對那些一點興趣都沒有。自嫁作人婦那一天起,她就做好了做賢妻良母的準備,處處體貼,事事配合,卻一直都摸不透雷明軍的脾氣。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雷明軍看她的眼神逐漸冷了下來,回家的次數也越變越少,他總有各式各樣的朋友和應酬。

林靜從不抱怨。也不追問,低眉順眼地做一個賢妻,幫他燙襯衫、煲湯、沏茶、洗衣服,任勞任怨,偶爾聞到他身上的女人香水味也裝什麽都不知道。晚上雷明軍興致來了,她也不反抗,弄疼了她就小聲地求他。

雷明軍有時裝沒聽見,有會覺得敗興,突然就從她身上翻下去睡了,留她一人在黑暗中暗自慶幸,感覺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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