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損友

10.損友

沒一會兒,一輛拉風的紅色跑車轟隆而至,穩穩地停在了便利店門口。

車窗徐徐降下,露出了王北羽的臉。

筆挺的鼻子上架着碩大的太陽鏡,烈焰紅唇,酷酷地對着林靜擡了擡下巴,示意她上車。

林靜被她的出場方式震住,在便利店小哥驚訝的注視下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轟一聲,安全帶還沒完全系好,跑車又像離弦的箭一樣蹿了出去。

林靜下意識地抓緊門把手,問:“大半夜的戴這眼鏡能看清路嗎?”

又說:“你不會還專門化了個妝吧?”

“不化妝怎麽出門?那不跟沒穿衣服上街一樣嗎?”

王北羽不屑地說。

林靜覺得自己被影射了,立刻閉嘴。

跑車一路飛馳,很快開回了王北羽住的地方。

那是個著名的高檔小區,就在市中心,寸土寸金,連林靜這種不問世事的人都聽過一耳朵。

車停在車庫裏,兩人直接坐電梯上樓。

剛進門林靜就被絆了一下,定睛一看,鞋櫃附近亂七八糟堆了好幾個快遞。

王北羽扒拉半天沒找到拖鞋,扔給她一雙一次性的,自己一路往裏面走一路開燈。

房間瞬間輝煌雪亮,林靜打量了一圈。

房子不大,是個二居室,格局卻特別好,裝修也看得出來費了功夫,低奢中透着文藝氣息,只是沒怎麽收拾,看上去亂糟糟的。

“鐘點工阿姨生病了,只能先湊合兩天。”

王北羽難得解釋了下。

邊說邊摘下太陽鏡,又脫那件朋克風的酷帥長皮衣,裏面竟套了條珠光灰的真絲睡裙。

林靜突然明白她為啥大晚上戴太陽鏡了,除了口紅外她一點妝都沒化,此刻正睡眼朦胧,呵欠連天。

她不由地心生愧疚,大半夜的,太折騰人家了。

王北羽把她領到次卧,推開門,說:“客房很久沒人住了,衣櫃裏有幹淨的四件套,你自己換吧,我去睡了!”

說着又掩住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次卧不大,床上罩了個防塵罩,還算幹淨,除了飄窗和角落裏堆得像山一樣快遞包裹和紙箱。

“這都是你買的,怎麽連拆都沒拆?”

林靜忍不住問。

“忙呗!本來想找個整理師來幫我拆箱歸類收拾一下,一直沒顧上。”

“網購最大的樂趣不是拆箱那一刻嗎?”

林靜不懂。

“不,對我來說是付錢那一刻。行了,你收拾吧,我也要去睡了,明天上午還得趕飛機。”

“啊?”林靜更不好意思了,“太對不住了,我不知道你明天要出差。”

王北羽擺擺手,說:“不說這個!”

轉身就要走。

“你不問問我發生什麽事了嗎?”

林靜忍不住追了一句。

她想象中的場景不是這樣的。

王北羽答應來接她時,她感動得熱淚盈眶。等待的那十幾分鐘,她把她倆小時候一起過家家,手牽手上幼兒園的情誼挖出來,重溫了好幾遍。

在她的想象中,倆人一見面就應該熱淚盈眶地緊抱在一起,然後擠在一張床上,互訴衷腸到天亮才對。

沒想到王北羽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路上且不說了,回家到現在都沒提那一茬兒,就這麽輕描淡寫劃過去了。

“你人不是好好的嗎?至于其它的, 那是你的隐私,你不提我怎麽問?”

王北羽攤手。

“你就一點不好奇?”

“有啥好奇的?男女之間,來來往往不就那麽點破事?姓程的不合你的心意,換下一個就是了。”

“我今天晚上不是和程琛在一起,他把我送到酒店就走了,我不是那種随便的人。”

林靜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

王北羽卻被掃射到了,嘴角微微抽了抽,似笑非笑:“瞧你這話說的,就差指着我的鼻尖罵了?”

“我不是那意思!”

林靜一聽急了,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是說我自己,畢竟沒離婚……”

王北羽頓時覺得自己有欺負人的嫌疑,說:“無所謂,人各有志,我回去睡了!”

“你,你也不問問我為什麽半夜跑到大街上嗎?”

林靜不甘心。

她澎湃的痛苦和傾訴欲跟滔滔江水似的,就這麽剎住了?!

“對啊,我怎麽忘了這一茬了!姓程的不是走了嗎?那你這是唱哪一出?”

“他走了,雷明軍,我老公來了,我們進酒店房間時被他一個兄弟看到,他來捉奸了。”

林靜羞恥又苦澀地說。

“這麽精彩?”

王北羽眼睛噌地亮了,一把扯下床上的防塵罩,拍拍床邊,說:“坐坐,不着急,慢慢說,後來怎麽樣?”

連聲音都瞬間精神多了。

林靜對她的八卦一陣無語,但狂風暴雨地折騰了一晚上,她急需一個情緒的出口,也就不和她一般見識了。

她緩緩坐下了,把雷明軍上門捉奸,程琛落下手機回來取,兩人面對面碰上的事講了一遍。

“天,這麽精彩?!後來呢,後來怎麽樣了?打起來沒有?”

王北羽索性盤腿坐在了床上,這下她是徹底不瞌睡了。

林靜搖頭,說虧得程琛機靈,轉身走了,後面她和盤托出,幾乎化解了雷明軍的疑心。

“然後呢?”

王北羽聽不到自己想聽的,追問。

林靜嘆了口氣,幽怨地看着她,說:“這事說起來,還得怪你。”

“和我有什麽關系?”

王北羽差點從床上蹦起。

“準确地說,和你送我的情趣內衣有關。本來都沒事了,雷明軍突然看到情趣了,非常生氣。我從沒見過他那個樣子,太可怕了,有一瞬我覺得他能把我殺了。”

說到這裏,林靜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你給他解釋啊!”

“沒法解釋,那種情況,真的是百口莫辯。”

“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就成這樣了。”

林靜伸出雙手讓她看她的手腕,上浮着幾圈鮮紅的皮帶勒印,又擡起脖子,一輪掐痕觸目驚心。

“操!他打你?下手這麽狠?!”

王北羽這次是真蹦起來了,反應異常激烈。

林靜原本已壓制住的痛苦和委屈一觸即發,淚水刷就流出來。

“不,”她一把拉低裙子的領口,露出胸前的青黑淤痕,“他沒打我,他強奸了我。”

又一字一頓,“像對待妓女那樣!”

“畜生!”

王北羽義憤填膺,拿起手機,說,“報警吧!”

“不,我不報警,我丢不起那人,我要離婚。”

林靜小聲但堅決地說。

“他同意嗎?”

“不同意我也要離,我已經做好了打官司的準備了。”

“嗯,離!我支持你!但你得有心理準備,別的不說,你媽那一關就難過。”

“我知道,我準備先不告訴她,離了再給她說。”

林靜考慮過這個問題。

說完這句話,兩人一陣沉默,她們心裏都清楚,以劉慧英強勢的性格,前面必然會有一場血雨腥風。

王北羽心情非常複雜。

昨天她真不該多事,不該随手送林靜情趣內衣,更不該管閑事。單看這些,都是小事,仿佛只是蝴蝶忽閃了一下翅膀,沒想到引起了連鎖反應,瞬間就把林靜的生活擊成了碎末。

林靜感覺到了她的情緒,說:“剛才我開玩笑的,你別多想。其實有沒有你都一樣,頂多再多撐幾天,最後我還是會走上這條路,倒不如這樣來得痛快,置之死地才能後生!”

她這樣堅強和豁達,倒讓王北羽大出意料。

她不習慣說軟話,心中雖然流淌着千言萬語,最後只有一句:“我真的去睡了,不然明天真趕不上飛機了。”

“嗯嗯,快去休息。”

林靜略微收拾了一番,也躺在了床上。

這個房間裝了浪漫的星光頂,關燈後,黃色的星星和皎潔的月亮微微發着光亮,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天快亮了,外面的天光已不知不覺變成了淡青色,不管怎麽樣,明天的太陽都會照常升起。

林靜的困意突然上來了,捂嘴打了個呵欠,臉往柔軟的枕頭上一偎,沉沉睡去了。

臨睡還在模模糊糊地想,王北羽真會享受生活,連客房的枕頭都是最貴的杜勒米亞枕,她在商場見過,打完折還要四千五。

這一睡就睡到了太陽高懸,紅光滿室。

林靜忽然驚醒,先去摸手機,已經九點半了,好在企業微信上,領導已經批假了。

林靜松了一口氣,推門出去,發現王北羽已經不在了。

看得出來她出門非常倉促,真絲睡裙胡亂扔在松軟的皮沙發上,拖鞋被踢得東一只西一只,離老遠。

林靜有輕微的潔癖,還有些強迫症,情不自禁地彎腰幫她收拾起來,收拾收拾着突然看到圓幾上壓着一張紙條和門禁卡,上面歪歪斜斜地寫着:“我大概出去一周,你就住這裏吧,還可以幫我澆澆花養養Seven,哦,對了,Seven是我的寵物貓。”

下面潦草地寫了一串數字,是開門密碼。

都過這麽多年了,她的字還寫得那麽醜,跟小孩子寫的一樣。

林靜一邊在心裏吐槽她,一邊擡手擦了擦濕潤的眼角。

已經下決心再也不哭了,眼淚怎麽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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