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我們就先這樣住一年
第1章 01 “我們就先這樣住一年。”
《好壞消息》
文/時祈
好消息:畢業一個月,向宜終于找到屬于自己的房子。
今年七月,向宜從學校畢業,拿到了自己三年文學碩士的證明,但實際上,不到六月底,向宜已經連人帶行李被歡迎你常回家看看的母校請了自己呆了三年的寝室。
因為導師的原因,向宜在研究生階段并沒有過多的實習經歷,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學術上,所以當向宜找工作時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學校。
向宜的父母也是這麽考慮,女孩子進學校很好,清閑又穩定,再加上她的學校不錯,他們又在她大學時要求過向宜考教師資格證,如果回到本省,向宜可以選擇去任何一所中小學校任教。
盡管那邊兒父母在催促,但向宜卻遲遲沒有投出自己的簡歷,她把這歸結于她不喜歡小孩子,也不喜歡承擔他人的未來。
向宜的父母拿她沒有辦法,只能三天兩頭打來電話,直到畢業前夕,兩所西城的高校為向宜發來邀約,向宜選擇了其中的一所,接連不斷的電話才沒了聲響。
說起教師的好處,最先要提起的必定是放假,一年十二個月,社畜們放三天年假,老師們放三個月寒暑假。
聽起來是很值得羨慕的,但到向宜這裏反而犯了難。
按照向宜原本的計劃,她本打算在親戚家借住幾天,等暑假結束前,自己再回西城租一間小房,但誰也沒想到老師的暑假也不太安生,學校要求新進老師在假期裏在各自的學院進行值班。
向宜的值班被安排在了八月,盡管時間不長,只有兩天,但剛剛好卡在了暑假的中間。
向宜讨厭面對來回的奔波,更讨厭如果把東西搬回家又要很快的拿走然後再次搬回家再拿走,所以幹脆選擇放棄回家。
在親戚家挨了一個星期,向宜下定決心,要租一間屬于自己的房子。
忙碌了兩天,向宜最終鎖定一套兩居室。
房子很好,坐北朝南,房間幹淨,最重要的是距離學校的班車不遠,只有兩站地鐵,但問題是如果整租下來一個月兩千五百塊,對于一個剛畢業的學生來說,兩千五百塊,加上中介費跟定金,再交清一年的房租,實在太多了。
所以當向宜猶豫時,房東跟她說如果能接受合租并且住次卧時,她可以減掉一半多房租的時候,向宜瞬間松了口氣。
因為向宜原本就想過要跟人合租的,她怕黑怕鬼怕壞人,合租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但熟悉的朋友都離開了西城,更何況她還有個小毛病:不太能打掃衛生間,也就是刷馬桶,這讓向宜實在難以找到覺得合适的室友。
向宜也很直白地跟房東說了她有心理陰影,不能打掃衛生間,詢問如果真的有人要一起合租,對方是否介意。
向宜本來都打算好了,就算對方實在介意,自己就出保潔費,沒想到話還沒說完,房東就說自己已經有了合适的人選,她告訴向宜可以放一百個心,并且稱贊跟她合租的室友看樣子就知道是個好相處的娃。
說不上來為什麽,向宜覺得房東在點她,因為她的樣子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好相處。
向宜的個子很高,氣場很強,雖然說有一雙大大的杏仁眼,但不笑的時候樣子總是覺得很兇,就她周圍的朋友都會說,向宜不說話的時候像是個随時要發脾氣的拽姐,除非有了接觸,才能知道向宜跟拽沾不上一點兒邊,她更傾向于呆呆軟軟的小考拉。
合同付過,向宜立刻搬出了親戚家。
向宜很喜歡自己的房間,有一張正正好好的床,一個很大的衣櫃,還有非常适合辦公的書桌跟書架,跟她小時候想象的房間一樣,原木色又簡單的房間,能放下她大大小小的書籍。
她換了符合自己審美的床單,棉麻質感,睡起來很舒服,還買了一把很舒服的轉椅,經常坐在上面,她收到了朋友送的香薰,房間裏都有很好聞的桂花味。
向宜給她的家添置了大大小小很多的東西,把這個租的房子變得越來越像是家。
向宜原本以為自己會很快跟新室友打個照面,跟對方相處也會不太容易,但誰也想不到足足一個多月,眼見暑假都要過去,她的新室友都沒搬進來。
向宜想,天地下哪兒有這麽好的事情,花一千一就能租到這麽好的房間,只屬于她一個人的房子。
獨自霸占房子的第四十二天,向宜起床,習慣性地下單了自己中午要吃的蔬菜,簡單洗漱,就坐在了電腦前準備開學要上的課件,原本想着等超市把貨送到還有四十多分鐘,結果椅子還沒坐熱,向宜就聽到咚咚的敲門聲。
“來了!來了!”向宜一邊喊,一邊着急地從次卧出去,“稍等一下!我馬上就來!”
當向宜還在想今天配送效率真高,就見客廳的防盜門先一步被拉了開來,站在門口的男人就這麽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向宜的眼前。
一年不見,其實莊單的樣子沒有太大的變化。
他的頭發沒有比原先長很多,也沒有比原先短很多,他的眉骨還是很高,嘴唇還是潤紅,就連眼神也跟原來一模一樣,空空冷冷的,看起來什麽也不太在意。
要說唯獨有一點的變化,就是莊單穿了黑色的衣服。
原先的莊單更喜歡穿淺色的衣服,他的衣櫃裏也全是白色的、淺粉色的、淺藍色的、淺黃色的衣服,深色的衣服少之又少,此時此刻的他卻穿了一件黑色速幹的運動短袖,下身也是黑的,一條黑色運動短褲,他的身上還斜跨了一個黑色的單肩耐克的運動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沉重,他的肩背顯得更薄了幾分。
明明這麽挺酷的打扮,但放在他身上偏偏就多了一種說不上來的乖感。
想到房東說對方看起來就很好相處,向宜看到莊單,大概也就知道對方是這樣的感覺。
說實在的,向宜沒再想過會跟分手的前男友見面。
很早以前,向宜就接受了兩個人不會再見的事實。
一年前,都還沒畢業的兩個人提前感受了一把什麽叫做畢業季分手季,那會兒的學校的校園再大也還是小,坐小黃車繞一圈也不過十幾二十分鐘,向宜經常去跟彼此吃過的食堂,總是去學生們光顧的小吃街,哪怕取快遞也路過對方的寝室樓,可就算如此,他們都沒能見一次面。
分手的情侶不該再見,也沒有緣分再見面,向宜對此心知肚明,于是想到西城這麽大,她也就不再奢想,可就在她不抱任何期望的時候,兩個人反而見了面,還是在她的家門口。
向宜想問,你是從哪兒知道我的地址?
她要搬家的事情沒有跟太多人說,除了父母跟當時暫住的親戚,就只有兩個關系比較好的朋友知道,難道莊單去問了她的朋友嗎?可他們分手時,那些一向勸和的朋友都堅決的站在她這一邊,告訴她分開是好的,分開沒問題,分開是為了讓她不要再受委屈,向宜覺得當時比她還要堅決的朋友絕不會會出賣自己,跟莊單說她的地址。
向宜想問,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如果誰也沒告訴他自己現在的地址,那麽莊單就是偶然路過,偶然路過也不是沒可能,莊單有那麽那麽多的朋友,也許是他的朋友住在附近,對方邀請他來玩,莊單也沒想過自己一不留神會走錯路。
腦袋裏亂糟糟,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向宜想問的很多,也知道莊單最讨厭聽她的問題。
但其實向宜還是有最想問的問題,她最想問,你來的話是不是要跟我和好?
哪怕莊單不會回答,她也都想好了自己的回答。
她會說,做夢吧,莊單,我才不要跟你和好,就算你說喜歡我,就算你說你一直都對我很好,就算你問我現在還喜歡不喜歡你,我也不要和你和好。
她想說,你死了這條心吧,是你說的,我們不合适,我們在一起會讓彼此很累。
但向宜不敢問出口,向宜也不想問出口,向宜覺得自己不應該再重蹈覆轍,所以她只是愣在原地,什麽也沒說。
她不覺得莊單會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但向宜怎麽也沒想到,莊單不僅知道,他還說出了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莊單說:“向宜,我住在這裏。”
向宜覺得上天跟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間自己如此滿意的房子,購置了很多的東西,讓自己有了歸屬的感覺,她以為自己找到了平穩,不必再動蕩,但是莊單的出現就像是為這份平穩安裝了一個倒計時的儀器。
向宜開始思考要不要搬出去。
如果搬出去,她可以避免很多的尴尬。
可是搬出去,她就沒有了這間房子,她的合同簽了一年,且不說違約不會退還押金,家裏的大大小小搬進搬出又是一筆費用,以及她是真的很喜歡她現在的房間。
于理,向宜知道自己應該要搬。
于情,向宜希望莊單可以識相一點兒現在就滾。
他們坐在沙發上,上面還鋪着向宜先前購買的淺綠色冰絲沙發罩,兩個人之間透露出一股非常微妙的不可言說的氣氛。
“你......不是本地人嗎?”沉默一會兒,向宜磕磕絆絆地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向宜記得莊單說過他也不喜歡跟父母住,于是每次放寒暑假,向宜都會帶有共感的說自己讨厭放假,放假就要回家,回家就要面對屬于自己的房間全堆滿了自己侄子的東西,直到後來,向宜才知道莊單的父母早就給他在本地買好了一套房子,并且莊單就算回家,也只是跟父母住在一個小區,他可以一個人住。
向宜不理解,如果是本地人,為什麽要花錢租房子?
莊單沒有看她,只是平白地陳述事實:“這裏離工作的地方很近。”
向宜不信:“多近?”
“一千米。”
原本想勸莊單回家住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裏,向宜幹笑一聲:“那确實還挺近。”
莊單好像看了她一眼,又好像沒有,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沉默地看向面前的鋪了相印綠色的茶幾墊,不可否認,向宜把這裏布置的很漂亮,很溫馨,像家一樣。
兩個人又不說話了,就跟要分手時一樣。
向宜想,這樣的經歷,她真的不要再來一遍了,實在太難熬了,她應該搬走,必須搬走。
“向宜。”沒想到是莊單先說的話,“住在這裏會讓你為難嗎?”
是他還是她?如果是她的話,住在這裏會感到為難嗎?向宜問自己,沒有莊單之前不為難的,但又了莊單以後,她确實很為難。
向宜覺得這樣的話很傷人,她不想說,也不願意說,所以只是捏着沙發墊,來回把它揉搓又放開。
“如果你覺得我們在一個空間會讓你很為難,我可以買一張桌子。”向宜愣了下,聽到莊單繼續說,“除非必要,我不會出我在的房間。”
向宜不想看他,但聽他的話總覺得好可憐。
什麽啊?自己又不是壓榨人的壞蛋,明明是兩個人一起租的房子,她又什麽資格或者說他為什麽要委屈自己就呆在一個小小的房間不出來呢。
“如果你還是介意,覺得我們确實不适合住在一起,你可以再找一個新的室友,雖然要工作,但我可以再去找一個房子。”莊單退而求其次,“或者之後我還是搬回家住。”
向宜覺得他這是什麽話,她又不是不知道找房子有多麻煩,而且他還白白付了房租跟押金,就算說搬回家住,交通的距離那麽遠,每天上班方便不方便?他都不會想嗎?
向宜沉默着,心裏酸酸的,用餘光瞥他。
莊單隔着一個沙發,坐在她的右邊,客廳窗外的陽光灑在他的肩膀上,整個人暖融融的,頭發也軟乎乎,看起來更可憐了,向宜想這要她怎麽做決定?他沒有讓她搬走,是因為他知道她的難辦,那她怎麽就不知道他的,她想說長得好就是有了不起,明明她應該現在就答應,但怎麽也狠不下這個心。
“如果你不介意。”莊單詢問,“我們就先這樣住一年。”
盡管向宜知道不應該,但她還是抿了抿唇,點頭,如實說道:“好吧,我沒有很介意,那我們可以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