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奸計暴露,常家老爺受冤
第4章 奸計暴露,常家老爺受冤
花竹一愣,他看過父親的卷宗,上面沒有提過。
花姨娘聲音複又尖銳起來:“你信口雌黃!”
方池朝門外招招手,一個穿着直的男人走進屋,朝着方池跪了。
“你是何人?”
“小底尹誠,是尹家文字鋪的前任掌櫃。”
“這裏不是堂審,只是問你些話,掌櫃照實回答就行。”方池示意尹誠起來,“十年前,花吟被害當日,可是去了一趟你的鋪子?”
“正是。那日花官人來我店裏,來取刻好的硯臺,那硯臺是一方極好的端硯,石質堅實致密,觸感細膩潤滑,在陽光下看,有星星點點的光亮。更厲害的是,那硯能呵氣成墨,不損筆毫。”
“你來看看,可是這一方?”方池将硯臺遞給他。
尹誠将那硯臺拿在手中,仔仔細細前前後後地觀察了一番,後來又将手掌敷在硯心數次,左看右看,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依依不舍地将硯臺交還回去。恭恭敬敬地回道:“正是。”
“何以見得?”
尹誠還戀戀地瞧着那方硯臺,說道:“回大人,十年前,小店千方百計搜索,尋到‘花月詩酒茶’五方歙硯和‘梅蘭竹菊’四方端硯。當時花官人挑了酒和竹,其中酒上讓刻一醉二字,竹上讓刻扶風二字。況且,”他指了指墨硯,“當時硯上刻的竹子,花官人并不滿意,後面拿了畫稿來,要我親自改刻上去,我不會記錯。”
尹誠将墨硯遞到方池眼前,指着上面的竹葉說到:“當時我還問官人,為何畫中竹葉都是昂頭的,官人說是自家兒子所繪,孩子心中有志氣,要讀書入仕呢。”
“那你為何還要看這麽久?”方池皺眉。
“實在是因為,這方硯臺,也是極好的端硯,看起來像是麻子坑的硯石所采——”
“那這四個字呢?”方池打斷他,指了指上面的“一諾千金”。
Advertisement
“這小底不知,當時沒有這四個字的。”他拿着硯臺在陽光下看了看,又沾了茶水來回擦拭,磨蹭半晌,終于得出結論,“看樣子,像是新刻的。”
方池點頭,“可以了,你先回去吧。但還請在臨安多留幾日,後面還需你去衙門作證。”
尹誠不再多說什麽,戀戀不舍地将硯放下,退下了。
方池開口道:“花吟當日拿了這方硯臺,便去了豐樂樓,豐樂樓的掌櫃可以作證,他到的時候,還在把玩這硯臺。”他将硯臺遞給花竹,順勢站在花竹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這上面的竹子,是不是你所改繪?”
“正是。”花竹已經明了方池的意思,配合得默契又幹脆。
但其實這竹子是誰所畫,花竹已經想不起來,重生之後,他幼時的記憶變得十分模糊,像是堆在腦子裏的一團漿糊。不過好在,這竹子的底稿,花竹在自己屋裏見過,于是回答得理直氣壯。
“這是十年前的事情,你怎麽這麽清楚?”姨娘擡頭看向方池,她緊緊抱住雙臂,身子又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家父今年兼任臨安府尹,要重審此案,自然着人查探。”方池聲音沉了下來,“當初這墨硯在兇案現場失蹤,你又是如何拿到的?”
花姨娘有苦難言,她不敢說出這墨硯的來歷。只能連聲叫屈,後見方池不為所動,複又百般哀求。
“那便只能帶去衙門審了。”方池伸展了一下身體,往門口走去。
花姨娘慌了神,猶豫了一番,最終纖纖玉指指向常老爺:“硯臺是他給我的!”
“休要胡言!”常老爺身形一晃,一下跪地,“大人明鑒!”
他本是不想再摻合花竹的親事的,只因他忽然想通,無論花竹跟誰成親,他左右不虧:去常家,他能拿捏住花竹,也能讨好本家。去方家,那方曉夏的父親是戶部尚書,就算是本家的大哥,都要高看他一眼。
于是常老爺不吭聲,就等着看事情如何變化。
結果這一等,反成了花姨娘的替罪羊。
殺人的罪名可不是兒戲,那硯臺雖說是花姨娘拿來的,但若說十年前殺花吟的動機,自己可要比她充分得多。這女人一胡亂攀扯,自己別說榮華富貴了,若是殺人罪名坐實,估計立馬就要人頭落地。
“是……是這婦人的陰險計謀!”常老爺跪在地上,将兩人如何算計花竹入贅常家說了個清楚。重點自然放在花姨娘如何主動提供了墨硯,自己完全不知這硯臺竟是在兇案現場失蹤的上面。
方池聽罷,看了花竹一眼,見他一臉淡漠,揚聲朝門口招呼。
院子裏那些來“提親”的仆人,齊刷刷脫了外袍,露出衙役的衣服來。
原來他本就是來拿人的。
花姨娘被人捂了嘴拖走,她的聲音實在過于高亢嘹亮,衙役們受不住她的吱哇亂叫。
常老爺則拖着步子,自己往外走。路過花竹身邊的時候,他停了下來,喚了一聲花竹的名字。
“翁翁。”花竹朝他行禮。
衙役見花竹與他說話,也都不催。
“我讓你和常姑娘成婚,是為了你好。”常老爺閉了閉眼,而後望向天空,“花家被那毒婦把持,你唯有依靠常家。”
“翁翁,我能依靠自己。”
“孩子,我只是希望給你添些助力啊。”常老爺清了清嗓子,“那硯臺,真的不是我拿給她的。”
“我知道。”
常老爺聞言往前探了探身子,随即被方池一把抓回去。但他不氣餒,眼中流露出幾分期許。
“玉青,若我入獄,對有害無益。你既知我無辜,不如與方大人說說,此事就此作罷吧。”
玉青是花竹表字。
從前他父親給他起表字,是扶風,但常老爺似乎是為了顯示自己的控制權一般,一定要改成玉青。從那時候開始,常老爺有求于他的時候便會如此稱呼。
他以為自己每次叫他玉青,是讓他不要忘記常家才是他的依靠。但每次花竹聽到這二字,總會想起常家對自己的控制。
花竹後退兩步,強壓下罵人的沖動,擺了一張他慣用的溫和笑臉對常老爺說道:“可你剛不是說,我并不是常家人嗎?”
然後他側身讓出一條路,目送花姨娘和常老爺被帶走。等二人出了門,花竹也不管哭喊嘶叫的表兄和舅舅們,送方池出門。
他重生後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但常家衆人給花竹的感覺還在,那種夾帶着厭惡的憤怒,是花竹對他們的所有情緒——想必那些忘掉的記憶,也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事。花竹不會主動加害這些表親,但也不願為他們的人生負責。
出了常家大門,花竹停住腳步。
“今日多謝方大人,令妹可還好?”花竹謝得真心實意,問得也和善溫柔。
方池眉心微蹙,瞳色黯了幾黯。
他并未答話,而是從懷裏掏出一個香囊,彎腰給花竹佩上。
花竹趕忙後退一步,耳尖微紅。
“不敢勞煩方大人。”
這香囊縫得醜。但一來自己和方家姑娘并無真情實意,二來對方與自己成婚,本就是為了逃離相夫教子之事的禁锢。所以香囊雖醜,花竹也不介意,甚至還伸手理了理垂在身側的香囊,讓它顯得更服帖些。
花竹見方池此刻面色稍霁,試探性地詢問道:“不知家父的案子,為何要重新調查?”
十年前的舊案,除非有了新線索,不然不會重啓。花竹是做縣尉的,他知道。
方池不答,反而遞給他一張請帖,“今晚在風月樓,有一席我的‘接風宴’,請務必到場,到時我說與你聽。”說完怕是花竹不答應一般,拍了拍他小臂,“往後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
花竹剛要推辭,就見轉角閃出一個熟悉的人影。
劉帙晚急三火四地跑來,一見花竹便解釋道:“今日雨太大,耽擱了,實在對不起。”又遞給花竹一包甘棠梨,這果脯是花竹最愛吃的,劉帙晚每次來見他,總要帶着給花竹。
花竹不禁感慨,上一世,自己大概就是因為這小恩小惠送了命。
花竹接了果脯,壓下心中泛起的恨意,問道:“帙晚,你什麽時候進的城?”
劉帙晚不答反問:“婚事怎麽樣?”
“已經定下。”花竹如實相告。
“什麽?”劉帙晚一時間呆住,沒好氣地說道:“不是讓你等我來,再做商議嗎?”
“我身不由己啊。”
“你瘋了?”劉帙晚直拍花竹的肩膀,“就算是衙門的小吏,都不屑于入贅,你好歹是個從八品!”
花竹鮮見他這麽着急,頗有耐心地看他表演。
方池見二人寒暄,站在一旁并不說話,只是伸手理了理自己腰間的玉佩。
劉帙晚看到方池身上的玉佩,渾身一震,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