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香囊相贈,接風晚宴同行
第5章 香囊相贈,接風晚宴同行
上輩子這玉佩是落到劉帙晚手裏的。
那天花竹正與兩家長輩僵持不下的時候,劉帙晚出現,他嘴上說着幫花竹想對策,實際上将他帶去了風月樓。當晚花竹被灌了迷藥,醒來後,和趙家的妙心姑娘躺在一起,玉佩和镯子都不知所蹤。
然後床上二人,自然被劉帙晚和趙家父母捉奸在床,花竹馭靈人的身份,也因為失去了銀镯而暴露。
兩天後,花竹得知劉帙晚和趙妙心成婚的消息,震驚得連呼吸都停止了片刻。
當晚劉帙晚約他到郊外,花竹想也沒想就赴了約。他質問劉帙晚,對方卻說是真心愛着趙妙心的。
“你知道嗎,趙妙心雖是旁枝,但也是入了趙氏宗牒的,我如今成為宗室女婿,不用經過任何考試,便可以蔭補為官。”
“你設計我們,讓她‘失身’下嫁給你,”花竹閉上眼睛,阻止淚水滴下,“你不愛她,也不愛我,你只是愛你自己。”
帙晚挑起眉毛,歪了歪頭,俯身在花竹耳邊輕聲道:“你對我有用的時候,我自然愛你。若要怪,便怪你投胎不好,若你是宗室女子,我何須如此費心?”
淚水還是從花竹眼中滴了下來。
“你也莫怪我心狠,即使我放過你,你也要被嚴家和花家食骨吸髓。”他摸了摸花竹的耳廓,語氣憐愛,“你自己的父家和母家都如此對你,你怨不得我一個外人。”
劉帙晚的聲音,輕得幾乎在嘆息,“更何況,你說過愛我,願意助我入仕的。”
“我要告訴她。”花竹眼中噙着淚水,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你覺得她會信你?”劉帙晚臉色一變。
“當日之事,只有她父母和你我知曉。”花竹感應到附近有只金雕,他摘下銀镯,聲音變得又緩又沉,“若是你我都死了,趙家便可當作無事發生。”
花竹控制金雕飛過來。
Advertisement
劉帙晚一笑:“所以我就說,你這個人留不得。”
金雕飛速趕來,一個俯沖抓住了劉帙晚肩膀,提着他要往天上飛去。
“你等什麽呢!”劉帙晚吃痛,掙紮着朝着黑暗的樹林裏狂吠。
一位老者從樹林裏走了出來,忽然那金雕不再聽花竹的指令,而是輕輕巧巧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那老人上下打量着花竹,問道:“你練了多少年?”
花竹不理,他怒意正盛,殺心已起,屏氣凝神號令金雕。
金雕又從老人肩膀飛起,再次朝着劉帙晚俯沖而去。
“綁了他!”
“綁他啊!”
兩聲驚叫同時出口,分別來自老人和劉帙晚。
然後花竹被一條銀繩捆了個結實,腦漿翻騰的痛苦消失了,他也失去了對金雕的控制。
老人看着金雕,又看看花竹,忽然又哭又笑。
然後他朝天邊的彎月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頭,“父親,兒子不負所托,終于找到了祭刀之靈,子母刀今夜必成,飛花堂的利刃有了着落,您安息吧。”
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綁了花竹那人,掏出一沓會子,遞給劉帙晚。
帙晚接過錢,順便拾起花竹落在地上的銀镯和玉佩,朝花竹擺了擺手,“謝謝你幫我湊足了聘禮。”
花竹看着眼前和自己揮手的人,漸漸和前世的劉帙晚重合。
劉帙晚還在問:“你們這是怎麽回事?”
花竹摸了摸自己的雙臂,确認自己這一世,還沒有被劉帙晚賣去煉刀。
他壓下心中泛起的痛楚和恨意,順着劉帙晚的視線,見方池将自己給方曉夏的玉佩戴了起來,略有無奈,提醒道:“方大人,這玉佩,是我——”
“你既已送出,便沒有再要回的道理。”方池捂住玉佩,往後退了退。
他這孩子氣的動作,讓花竹想起望舒。有一次,望舒捂着烤紅薯不給自己吃,結果把自己的手燙出了個泡,好幾天都撅着嘴幹活,最後說再也不吃烤紅薯了。
花竹不禁彎了彎嘴角,上一世被劉帙晚出賣的痛苦飄散了不少。
“你們兩個,你們兩個……怎麽可以如此明目張膽,不顧廉恥——”
“帙晚。”花竹看了眼仍舊捂着玉佩的方池,打斷了劉帙晚。自己是個斷袖這件事,不知道方曉夏有沒有告訴過這位未來的小舅子。但無論是否告知,此刻劉帙晚的一番話,也足夠引人遐想了。
他打斷劉帙晚的話,繼續說道:“你過來下。”
劉帙晚一動不動,義正言辭地對方池說道:“我不管你是誰,但花竹是不會去你們常家的。我和花竹,是幼時一同長大的好友,斷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他被你們騙去。”
方池聽了這番話,沒有理會劉帙晚,反而将花竹拉到身前,攬着他的肩膀,十分認真地對花竹解釋道:“我不會騙你。”
“你別信他,”帙晚想将花竹拉回來,但見方池看向自己的目光,還是十分明智地住了手,只是站在原地朝花竹說道:“你自幼識人不準,總是掏心掏肺對人家,結果只會被反擺一道。”
花竹看了眼劉帙晚,心道可不是嗎,我上輩子就是這麽死的。
劉帙晚見他面色有變,再接再厲地說道:“你忘了簡喬了嗎?當時你怎麽對他,他後來離開,連說都沒跟你說一聲。”
花竹沒吭聲,簡喬是他幼時好友,兩人曾經形影不離,但有一次兩人拌嘴後,第二天簡喬全家搬離了臨安。雖然知道他們的離開,可能和自己沒有關系,但花竹一直忍不住自責和遺憾。劉帙晚不愧是花竹曾經的戀人,只用一句話,直捅心窩。
花竹這廂沉默了下去,反倒是方池那廂開了口,“忽然離去确實不妥,”他轉到花竹面前,說話忽然有些結巴,“若他有難言之隐,你……你會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方池低着頭,面露帶有愧色。花竹見他如此,不知怎麽,心口的疼痛轉到了額間,似乎有什麽事情在心中翻騰。
方池這話問得突兀,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種不負責任的離去,堪比背叛,自然不值得原諒。”劉帙晚看了花竹一眼,見他按着額角,沒有表态的意思,接着說道:“放心,我不會離開你。”
花竹心道,你怕是不知道望舒給你起的外號。
“我也不會。”方池沒來由地跟着說了一句,然後又道:“婚事的話,不入贅也可以,只要你願意進我家門……嗯,方家家門,都可以商議。”
他話說得清晰緩慢,每一個字都鑽進劉帙晚的耳朵裏,聽到“方家”的時候,劉帙晚倒抽一口氣,不可置信地問到:“誰家?”
“我家。”方池一字一頓。
花竹不等劉帙晚再開口,趕緊給他介紹了方池。
劉帙晚得知眼前這位,是戶部尚書的兒子,态度頓時來了個大轉變。他也不覺得尴尬,立馬唱了個肥喏,十分巴結地自我介紹起來:“在下劉帙晚,已經報考今年的秋闱,”
方池看了他一眼,眉毛都擰在一起: “我是武職。”
言下之意,你就算考上,也沒啥機會和我同朝為官。
花竹看劉帙晚吃癟,心中舒暢不少。
劉帙晚卻是渾不在意,拉了下花竹,背過身去對他悄聲說道:“那你也不能和他成婚啊。”
花竹終于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聲音也壓得低低的:“我們怎麽成婚?”
“對啊!你們都是男子,這不合禮制的啊!”
方池走近,拉了花竹的袖子,将他和劉帙晚分開一段距離。
他不喜歡兩人抛下自己說悄悄話,換了話題問花竹:“常家估計最近不消停,不如你來臨安府住幾日。”
“這不合禮制的啊!”劉帙晚又大聲說了一遍,不知是說花竹成親的事情,還是他去臨安府的事情。
“舍妹去了靈隐寺禮佛,最近都不在府中。”方池補充道。
劉帙晚聽到這句話,就是傻子,也想清楚了,他對着花竹:“你是和……和……”
“和方家的姑娘定了婚。”花竹耐心不減。
坐實了心中所想,劉帙晚卻比剛才還要呆愣。
方家姑娘。
整個方家,一只有個姑娘,便是方家的嫡女方曉夏。
花竹居然一下子攀上了戶部尚書!
而且那方池還說,不入贅也可!
方曉夏的婚事,朝中禮部侍郎盯了許久,都沒能給自家兒子說上親。
今天就這麽便宜花竹這籍籍無名的小縣尉了?
而且他還是個斷袖!
思及此處,劉帙晚牙關緊咬,眼裏都要噴出火來。他恨不得當場燒了花竹,自己去娶方曉夏。
不過他心中馬上便有了計較。
花竹不僅是個斷袖,還是個喜歡自己的斷袖。若是利用得好,他劉帙晚便能替花竹飛上枝頭。
今夜他布的局,正好用上。
于是劉帙晚臉上擺出一副笑容,對花竹道:“恭喜。”
花竹不冷不熱地點點頭。
“但是還有一事,關于……”他朝花竹下身看了看,見他腰上佩了個醜不拉幾的香囊,嫉妒地發狂,“關于你我之間的事,我要跟你商議下。”
花竹嘴角挑起一個溫柔的笑容,等着劉帙晚往下說。
正在這時,兩輛馬車從街角慢悠悠轉進來,車上簾子一掀,方與之探出半個頭來。
“兄長。”方池看到了他。
方與之點點頭,看見站在他身邊的花竹,問到:“花賢弟可要去家中閑坐一會兒?等到晚間正好同去風月樓赴宴。”
花竹和方與之有過幾面之緣,先朝他行了個禮,答道:“今日有同學來訪,怕是不便。”
方與之看向站在一旁的帙晚,劉帙晚趕忙上前行禮,他臉上的笑容都堆在一起,說道:“今日花竹正要在風月樓給我接風,若是方便,不如同去。”
方與之指了指後面的一架馬車,“那正好。”
“如此多謝方大人。”劉帙晚先答應得順溜,拉了花竹往回走。
“等等。”花竹和方池的聲音一同響起。
花竹示意方池先說。
方池只是對花竹做了個“請”的手勢,邀他和自己一同去前面的馬車。
劉帙晚臉色當時就變了。
“方大人,”花竹開口,“我還有一個書童,年紀尚小,要送去郊外媽媽那裏暫住幾日,可否讓他搭個車?”
方池點頭,還想再說什麽,就聽到方與之叫他名字。他不願當衆駁兄長面子,轉身上了方與之的馬車。
等方池坐穩當了,方與之拿出一碟荷花酥遞給他:“你午飯都沒吃,先墊墊肚子。”
方池道了聲謝,伸手拿來吃了。
方與之見他吃飯,自己嘴上也不停,教訓起他來:“今日之事,于情于法都說不過去,我可是偷了父親的印……”
方池不語,只顧着将荷花酥往嘴裏送。
方與之将荷花酥都攏在自己面前,不讓方池再吃。
“你聽到沒有!”
“你我又不是去颠倒黑白的,有什麽可擔心的?”方池嘴裏還嚼着剩下的荷花酥,說話含糊不清的。
方與之板了臉:“這正是父親擔心的,你随意慣了,但這臨安城可不一樣,每件事,每句話,都要合乎規矩。特別是你,多少人盯着呢,萬萬不可肆意妄為。”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腿,又道:“方家不比別家,我是殘疾,曉夏又不願結姻親,若你真的惹事上身,父親一人很難擋住。”
方池一塊荷花酥吃完,似乎還想再拿,但見方與之護崽似地将東西攏在手臂裏,便縮回了手,“怎麽還妄自菲薄起來了?”
“我跟你說的,你要牢牢記住,臨安不比邊關,你那恣意灑脫的性子收一收。”說完将荷花酥往方池面前一端,“先将東西還我。”
方池掏出一枚官印放在小幾上,卻是沒理會方與之遞到眼前的荷花酥,只是拿着從常家得來的硯臺細細瞧。
“這婚事,曉夏和你都甘願,我便幫你們瞞着。但你和他之間,萬萬不可過明路。”方與之見他心不在焉,恨不得扯了他的耳朵過來,往他腦袋裏灌進這些話,“特別是你從前的身份,千萬不能提,這不是兒戲,不僅關乎你的仕途,更關系到方家衆人的性命。”
方與之還想再說些什麽,結果他見方池眼睛動都沒動,只是坐在那裏,手中捧着硯臺,一下下摸着上面雕刻的竹葉。
他後面的話都憋進了肚子,嘆了口氣打探到:“這是給你的定情信物?”
方池眼睛仍舊黏在那硯臺上,不理他。
“喂!”方與之好說歹說了半天,連個眼神都沒得到,忍不住推了方池一下,“你個沒良心的,我為了你可是假托了父親的名義騙人去查案,事兒剛辦完,你就對我愛答不理了?”
他見方池還是之前那副模樣,卷起小幾上的書往那人頭上敲:“你這是忘恩負義,見利忘義,重色輕友,過河拆橋,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卸磨殺驢!”
方池終于将目光從硯臺上拔出來,皺了皺眉,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包甘棠梨,扔到方與之腿上:“驢不要叫。”
方與之:“……”
車裏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