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乳母失聯,常家大宴賓客

第57章 乳母失聯,常家大宴賓客

今日下了一場秋雨,臨安城內外,終于有了幾分秋天的氣息。雨水帶走了暑氣,也帶走了人們心頭那份由疫情帶來的沉重與壓抑。

黃色的落葉在微風中輕輕飄落,每一片葉子都似乎在訴說着自己的故事。

花竹拾起落在腳邊的一片樹葉,心中輕嘆一聲。他在營地裏等了五天,雖然眼皮一直在跳,但預想中的官差并未到來,于是也抱着一股僥幸的心理,再也沒有和任何人提起此事。

如今營地裏最後一位患者已經康複,衆人也都紛紛離去。大多數流民去了羅村——此次羅村死了很多人,空出來的房子,正好安頓這些流民。

方曉夏跟着方池早已提前回城,花竹帶着寶娣,随着剩下的人們往臨安城走去。

這幾日他手上的銀镯亮了一些,睡眠也跟着回來不少。看來此次出城抗疫,應該是渡化了部分馭靈人的冤魂。

重生了這麽久,終于算是做對了一件事情。

花竹這樣想着,已經随着一群人到了門樓下。

衆人剛進城,就看見方池候在城門邊。

有幾位娘子之前見過方池,都歡歡喜喜地與他打招呼,方池回了禮,問花大人在何處。

今日沒有人心情不好的,幾人叽叽喳喳地給方池指了方向,熱熱鬧鬧地就進了城。

方池從人群中找到花竹,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瞧見寶娣跟在花竹身側。如今她洗幹淨了臉,又換了一身衣裳,倒不失為一個美人坯子。唯一不足的是,寶娣生得黝黑,兩只小黑手正挽着花竹的胳膊,一雙大眼睛左顧右盼。

寶娣此刻見有人盯着自己瞧,扯了扯花竹胳膊,等花竹彎下腰來,又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朝方池這邊指了指。

花竹擡頭看到方池,很是欣喜地朝他揮手。

方池走上前來,見花竹背着一口鍋,一邊伸手要接,一邊問道:“怎麽還帶了一口鍋回來?”

花竹将鍋從身上解下來,他身上除了這口鍋,另還背着兩個包袱。花竹自己的行李不多,身上的包袱多是寶娣拿來,讓他帶回城的。

特別是這口鍋,花竹本是拒絕的,但是寶娣淚水漣漣地說這是阿娘留下的,花竹只能都背到背上,領着這個新認的妹妹上路。

方池剛要接過鍋,寶娣銀鈴般的聲音傳來:“花哥哥不要給他。”

花竹嘆氣,只得将自己的那個小包裹遞給了方池。

方池見兩人一起進城,本就有些吃味,現在看花竹對她百依百順,更是酸味沖天,往日和寶娣的那點情誼早已抛到了天外,他略微打量了寶娣一番,對花竹問道:“她是要去哪裏?”

“寶娣随我一起,我認了她做妹妹。”花竹說完,又補充道:“以後我還要送她出嫁。”

後面這句話剛說出口,花竹就發現自己說的有些多餘,補充的這句話,好像是自己着急證明什麽一般。他耳尖紅了紅,也不好意思再看方池,只是低頭撫了撫寶娣的頭頂。

寶娣倒是一直擔心花竹把她賣去做工,此刻聽對方主動提起,趕緊連連點頭:“是的,花哥哥跟我拉了勾的,要給我攢嫁妝呢。”

方池聽罷,臉色稍霁,也跟着說道:“嫁妝沒攢夠不要緊,到時候,我和他一起送你出嫁。”

花竹的耳朵又紅了紅,但終究沒說什麽,牽着寶娣往前走。

路過餘慶糕點鋪的時候,花竹停了腳步。方池以為他在城外久了,想吃零嘴,于是腳步沒停地往店裏走,準備進去大買特買一番。等快到門口時,才發現花竹并未跟上來,寶娣倒是撒了之前挽着花竹的手,蹦蹦跳跳地跟在自己身後。

花竹一個人站在階下,左右看了看,說道:“我要先回去看看田媽媽。”

“好啊,我陪你一起,正好我也好久沒去了。”

“方大人去忙自己的事情就好。”

“今日休沐,左右無事,我陪你去看看老人家。”

花竹低下頭,紅暈已經從耳朵蔓延到脖頸,但他終究沒再說什麽,擡腿進了店裏。

方池拿了兩包甘棠梨,花竹見他拿着自己愛吃的果脯,問道:“你也喜歡這個?”

方池但笑不答,只等花竹買齊點心果脯,跟着他往回走。

點心買齊,寶娣最為開心,一路盯着兩人手裏的包裹,活蹦亂跳地往回走。到了家門口,幾人還沒來得及放下背着的包袱,就見堂屋裏坐着一個人。

常府的嚴管家正望着幾人。

“田媽媽呢?”花竹不理會嚴管家,朝着空蕩蕩的屋內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

方池跟着走近屋裏,喊了幾聲“望舒”,也未得到回答。

“老爺讓你回去一趟。”嚴管家的聲音一板一眼,對着花竹說道:“家裏有重要的事情與你說。”

花竹看了他一眼,并不想理會此人。但如今田媽媽去向不知,與其自己瞎找,不如去常府問問,畢竟,常家人在這兩個月裏,一直住在城內,要比自己更了解情況。更何況,有關“攀枝入市”的事情,他也想找機會去常家查探一番。

短暫思考後,花竹沒有推脫,跟了人往常府走。

方池沒有阻攔,只是在花竹臨走前捏了捏他的手,說自己去找找望舒,又囑咐了兩句晚上回來一起吃飯,這才望着花竹離開。

花竹交代了寶娣幾句,一路腳步不停地跟着管家往常家去了。

到了常府,常老爺滿面春風地迎了花竹,見他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又催他去內院換衣服。

花竹不明所以,但還是耐着性子照做了——常家多年來對他的打壓,已經讓他形成了言聽計從的習慣。

等花竹換好衣服出來,就見府裏來來往往多了很多客人,随即他又在一衆客人之中,看到了望舒。

“望舒!”花竹叫他,想問問田媽媽的去向。

望舒正領着幾位客人往飯廳走,聽見花竹的聲音,身子一抖。

“你不是去和田媽媽住了?”花竹朝他走近了些,問道:“你知她去哪裏了嗎?”

望舒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并不理會花竹,而是急匆匆地引着客人,進了飯廳。

花竹見他如此,也是一頭霧水。上次方池不是說望舒對自己心懷愧疚,想要彌補,今日怎麽就對自己愛答不理了?

“玉青,你随我來。”還沒等花竹想出個所以然來,常老爺就換好了衣服,走出內院。

花竹被常老爺帶進了飯廳,只見高高的天花板,已經被錦緞蓋了起來,四周的牆壁上,也挂了幾幅字畫。此刻他擡眼望去,不像是在飯廳之中,反而像是進了一間大書房。

常老爺卻是對飯廳的布置很是驕傲,他滿面春風地帶着花竹進來,站在席前,對每一位來客介紹:“這是我們家的外甥,一直如親生般教養,如今立了些小功勞,總算不負家中的栽培。”

這種席面,花竹考中進士的時候,已經歷過一次。今日站在這裏,他頃刻間便明白,這場所謂給自己辦的宴席,實際上的主角是常家老爺。自己只需如上次一般,做個需要配合出席的木偶,對着來客們笑笑便可。

他并不介意幫常老爺做些表面上的功夫,但讓他郁結于心的是,自從花竹入仕,常家衆人便将“待玉青如親生,吃穿用度都與其他孩子一般無二”,這句話挂在嘴邊。

可是實際上,花竹考試前半年的時候,常老太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扔了他的《孟子》。花竹沒有錢再買,只好厚着臉皮東借一天,西湊一日,找同學拆借了半年,才算勉強複習完。

平日裏花竹生病,常府很少給他請大夫,即使請了大夫,也是吃藥謹遵醫囑,剩下的一切照常。但若是謝雲謝陽病了,那定是全府上下衆人輕聲慢語,不要打擾病中的哥兒們休息,吃食也都配合着病人的腸胃來,更不必說,那額外進步的湯藥膳食。

所有這些,不勝枚舉,若是讓花竹說,他能說上一天一夜。

這其中對他的差別,花竹以前一直覺得着并沒有什麽,自己畢竟是外姓人,常家肯收留他,已經是格外的恩情了。

他不喜歡的,是自己入仕之後,常家人開始四處宣講一些他們根本沒有做過的事情,比如對花竹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悉心栽培他。其中花竹最厭惡的,便是說待自己與常家其他孩子無異,畢竟在這件事情上,他幼時受了諸多委屈,如今常家這一句話,便抹殺了他曾經日日夜夜遭受的欺負。他不甘心,也很生氣。

今日常老爺大概覺得花竹在城外立了功,又召集起街坊鄰居,大肆誇耀起來。

花竹跟着常老爺,逐個和大爺大娘問候過,又被同齡的哥哥弟弟灌了幾杯酒水。一圈寒暄下來,他很快就體力不支,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休息。

花竹一邊休息,一邊望着穿梭在廳內的小厮們,他想找望舒來問問,卻一直沒見到那孩子。

“玉青,再跟我給叔叔伯伯們敬一圈酒。”常老爺喝了三分醉,仍舊保持着一貫的威嚴,“今天是大家高興的日子,別掃了街坊們的興。”

花竹撐起笑臉,勉力支持,最終在常老爺的不斷催促聲中,撐過了這場宴席。今日這個情況,恐怕探不出什麽關于“攀枝入市”的底細,花竹不想跟常家人長敘,回到內院又和表親與舅舅們應酬了幾句,便要告辭。

常老太卻并不放過他,遞了一個女子的小像給花竹,說最近有個好人家,一定讓他瞧瞧。花竹心不在焉地将那畫像拿在手裏,嘴上卻推脫着說要去看田媽媽,改日再議。

他此話一出,剛才還熱熱鬧鬧的房間,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花竹有些不解,但是也沒有多說什麽,朝着長輩們行了禮,就想要走。都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花竹被秋姨攔了下來,她在常家衆人的眼色下,磕磕絆絆地說道:“田媽媽……她……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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