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身份洩露,伸冤卻被封口

第58章 身份洩露,伸冤卻被封口

花竹聽得此言,如遭雷轟。

他看了秋姨一眼,見秋姨已經低了頭,退回到常老太的身側。于是只好看向周圍的人,但他卻從衆人紛紛回避的眼神裏得到了确認。

“田媽媽……她……她不在了?”花竹怔愣了半晌,才讷讷地問道:“為何不告訴我?”

秋姨不再言語,話被常老太接了過去:“你在城外治疫,告訴了你,你也回不來。”

花竹聽了這話,一瞬間,感到一股哀戚夾雜着憤怒,從胸腔湧起。他深呼幾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但巨大的悲痛,已經讓他的嗓子變得嘶啞。

“她照顧我許久,我總是應該知道她的死訊啊!”

常老太知他悲傷,放軟了調子安慰道:“人都死了,你回不回來,沒有什麽區別。更何況,你是領了官府的差事出城,若為了家中之事撂了挑子回來,讓街坊鄰居怎麽說?我們不能這麽不識大體。”

憤怒終于在花竹的胸腔炸開,一瞬間洶湧的情緒讓他說不出話來。此刻千言萬語都堵在花竹喉頭,他竟然不知道先說哪句才好。

最終花竹怒極反笑,他盯着常老太的眼睛,幾乎一字一頓地問道:“你憑什麽替我決定什麽是重要,什麽是不重要的?”

常老太沒想花竹居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震驚地擡眼瞧他。她目光與他相接,一時間竟有些不識得這個外孫。

她見慣了的花竹,目光一向是閃躲的,幾乎不怎麽擡頭,非要與人說話的時候,也是盯着對方脖子和下巴瞧。對于自己和常家其他長輩,更是唯唯諾諾,聽話到不需要他們費心,若是想要他做什麽,一個吩咐、一點暗示甚至只是甩過去一個眼神,他就會乖乖照做。

她還從未在花竹身上見過如此堅定的眼神,那灼灼的目光裏滿含了悲憤,讓人無法拒絕回答他。如今她被這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一時間竟然有些懼怕,甚至忘了自己是家中的長輩,有些顧左右而言他地說道:“玉青啊,你要識大體。田媽媽雖然在常府伺候過幾年,但說到底,她是花家的人。我們若是插手此事,到時候被人說越俎代庖,恐怕日後,在鄰裏間不好做人啊!”

原來是為了這個!

為了一個好聽一點的名聲。

為了好在街坊之間做人。

為了別人談起常家的時候誇贊他們。

花竹的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他本不想哭,但眼眶中的淚水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就這樣不受控制地一滴滴落了下來,想停都停不住。

我們大多數人面對悲痛的時候,都會向自己喜愛和信任的人求助,這些人會給予我們勇氣去面對人生挫折。人們之所以會有這些自我調節的方式,是因為在我們饑餓時有人喂我們、寒冷時有人為我們蓋上被子、感到痛苦或害怕時有人輕輕拍着我們的後背安慰我們。

但如果有人像花竹一般,從來沒有被人用充滿愛意的眼神注視過、從未沒有人趕來給他幫過忙,他就得找到別的方式照顧自己,他就需要學會用其他方式來讓自己好過一點。

花竹在這些年中,尋得了落淚這一方法,每當他心中疼痛難捱的時候,眼淚就會不由自主地落下來,幫他疏解一些悲痛。

但花竹終究不願在常家人面前表露自己的脆弱,更何況,他每次落淚,在常家得到的都只有斥責,從無安慰。

于是此刻,他只是瞪大了眼睛,盼着能将淚水擋一擋。他就這麽瞪着眼睛,盯着常老太問道:“她既然是花家的人,那你們是如何知道她的死訊的?”

常老太被問了個正着,一時間顯出些許慌亂,她的眼睛往秋姨那邊瞟了幾瞟,又裝模作樣地飲了一口茶,不再言語。

秋姨馬上就接到了主子的暗示。她跟随常老太多年,從豆蔻年華到如今徐娘半老,哪會不知常老太此時何意。她心知今日這個惡人必然是要自己做了,于是上前摸了摸花竹肩膀,說道:“田姐姐去世那日,花家嬸嬸偷偷來知會的,但是說明了花姨娘不願告知于你,我們若是說了,花姨娘定會知道是花嬸嬸透露的,到時候難辦吶。”說罷又沖着花竹行了個禮,言辭懇切地道:“少爺莫要讓老爺太太為難啊。”

花竹聽得此言,心下更痛,也不答秋姨的話,只是緊盯着常老太問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常老太被花竹這樣瞧着,幾乎有些不由自主地答道:“五天前。”

五天前……

他知道自己注定要食言了。

田媽媽年事已高,在一衆老人裏算是高壽,花竹早知她會有離開的一日。甚至花竹上次去見她的時候,田媽媽還嘆息,等自己不在的那日,葬禮怕是要冷冷清清。花竹當時不知怎麽安慰,他一向不懼談論生死,但是在自己最親近、最珍惜的人面前,對于死亡,他還是怯懦。

倒是田媽媽看得開,她撫了撫花竹的額頭,道:“如若真的到了那日,你可一定要來為我送行啊!”

花竹聽她這麽說,眼眶一熱。他并沒有不讓她說這種晦氣話,因為他知道,田媽媽說的那日,終究會到來,甚至,會在最近的幾年就會到來。花竹忍了忍淚水,點點頭應道:“好的,我一定去。”說完,像是擔心田媽媽不相信一樣,補充道:“到時你在上面看着我。”

但是如今,他終究還是沒能去成。

想到此處,花竹再沒有了剛才逼問的力氣,一下子萎頓了下來。他失魂落魄地出了常府,常家沒有一個人攔他,就任由他這樣去了。

出了常府的大門,花竹才發現自己不知該往何處去。

他想去墳地看看田媽媽,自己答應了要送她最後一程,結果還是失言了。現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得知她死訊後的第一時間去看看她。

可是現在,他忽然發現,自己連她葬在哪裏都不知曉。

花竹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卻發現怎麽也抹不幹淨。他嘆了口氣,索性扯住衣擺,在臉上胡亂擦了兩下,轉身往花家去了。

他要問清楚田媽媽安葬的地方。花竹不想田媽媽像他父親一般,人都去世了多少年,他連屍首埋在哪兒都不曉得。如今他已經長大,不再是任由別人擺弄的小兒,有些事情,是他理應知曉的。

到了花家,花姨娘正在修指甲,聽到他問田媽媽的事情,嘴角一撇,說道:“人都死了,問那麽多做什麽,屍首是安濟院給埋的,我怎麽知道葬在哪了?”

“什麽?連葬禮都沒有人給她操辦?田媽媽好歹在花家做了一輩子活兒,更不要說她還是父親的乳母!”

“她是官府判刑處死的,誰敢給她辦葬禮?”

“你說什麽?田媽媽怎麽會——”

“我只跟你說一次,你聽好記住了。”花姨娘一下子湊到花竹面前,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田媽媽此人,是馭靈人。她六日之前偷偷出城操縱翠鳥,引起皇城內外混亂,如今已經投案自首,此事日後休要再提。”

“怎麽可能?那日在山上的,明明不是田媽媽。”花竹轉身便走,他要去縣衙給田媽媽伸冤。

花姨娘攔住花竹的去路,繼續說道:“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田媽媽死得其所,她是自願死的。如今她人已經不在,你再怎麽折騰,都是白搭!”

“你怎知她是自願死的?你早就知道她去投案?”

花姨娘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不肯再多說,只是疾言厲色地告誡花竹,此事已了,他若再有所牽涉,倒黴的只能是他自己。

“到時候你的身份暴露,整個花家和常家,都要跟着你倒黴!”

“我的身份暴露?”

“我知你是馭靈人。”花姨娘的語氣緩和下來,“你好歹看在花家和常家将你養大的份上,不要連累我們。更何況,田媽媽已經去世,無論做什麽,都于事無補了。”

花竹盯着花姨娘瞧,花姨娘再次緩和了聲調,對花竹勸道:“莫要做那些徒勞無功之事,到時候害人害己。”

“田媽媽葬在何處?”

“我真不知,是安濟院給她收的屍,家中出現一個馭靈人,花家躲還來不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