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女童報案,往事初見端倪
第64章 女童報案,往事初見端倪
方池還想再問,卻發現花竹已經睡了過去,他幫他掖好被角,坐在床邊發呆。
如此靜坐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方池換了衣服,進宮領罪。
等到花竹醒來,見周圍無人,他并不知昨晚方池徹夜守候,起床去縣衙點卯。
花竹這幾日都躲家中看卷宗,今天是他正式複職之日,他想着自己要升主簿,心中極為愧疚。
剛到縣衙,就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站在門口。她衣衫破爛,手腕上都是淤青。
“你怎麽了?”花竹俯身問道。
“我要報案。”小姑娘聲音沙啞。
花竹領她進了縣衙,正好碰見沈安瀾。
“怎麽帶了個小丫頭來?”
小女孩見沈安瀾身着縣令官服,未等花竹回答,搶先跪地哭訴道:“啓禀大人,民女被人誘拐,關在常家茶坊中,今日乘其不備逃出,請大人為我做主!”
花竹聽到“常家茶坊”四字,心中一凜:他正愁找不到常家拐賣馭靈人的證據,今日就有人送上門來了。
他往女孩子的腳踝處看去,果然見到一塊刺青。
“你帶人去常家茶坊看看。”沈安瀾将小姑娘帶到內堂後,吩咐花竹。
花竹巴不得親自調查常家,立即召集了一批衙役,急匆匆地去了。
到了常家茶坊,掌櫃聽說有人報案自己拐賣女童,當即關了鋪子,十分坦蕩地讓花竹搜查。
他表現得如此磊落,以至于花竹有些懷疑,他們是不是早有防備。
“大人!在這裏!”花竹心中的擔心剛剛升起,就有衙役找到了證據。
他走過去一看,就見後院的柴房裏,放着兩個豁口的陶碗,一個碗裏裝着清水,一個碗裏還有些沒吃完的食物殘渣。
“這是怎麽回事?”花竹問掌櫃。
“這是我們關狗的地方。”
“狗呢?”
“狗……狗昨天晚上被偷了。”
“大人,發現一件衣服。”另一個衙役從柴草堆的後面,拎出一件女童上衣。
“這衣服是誰的?”
“這……這我不知道啊,難道是狗叼來的?”常家茶坊的掌櫃撓頭,“這要……要問東家了。”
花竹押着掌櫃回了縣衙,又派人将常玉帶來。
常玉和掌櫃上了堂,都說柴房裏是養狗的,沈安瀾召來早上報案的女孩,兩人也表示不認識。
“就是他,拐賣的我!”女孩子指向常玉。
常玉身子一顫,“你說什麽?”
“我本是鎮江人氏,一路被塞在茶行的車中送到臨安,就是此人将我關在柴房中。他還說等時候到了,就将我賣走。”
“大人,冤枉!”常玉跪在堂下喊冤。
花竹在沈安瀾耳邊低語幾句。
沈安瀾轉向女童:“齊蓉,你腳踝處的刺青是從何而來?”
女童沒料到有此一問,略顯茫然地答道:“我從出生就有了。”
“你是什麽時候被拐賣的?”花竹問道。
“一個月之前。”
“你将拐賣之事細細說來。”
齊蓉便将常玉如何用糖果哄騙自己,然後将她綁上馬車之事說了個遍。她吐字清晰,說得有鼻子有眼,很難不讓人相信。
但花竹卻不信。
他不信自己剛剛順着三虎查到常玉,就有人将常玉的罪行遞到眼前。
他不信這世間有這麽湊巧的事情。
更何況,齊蓉說,她生下來腳踝處就帶了刺青。這刺青是“攀枝入市”運送馭靈人的憑證,不可能是生來就有的。
通天教知道花竹在查“攀枝入市”,也知道花竹查到了常玉,這女孩子報案,是他們的棄車保帥之舉。
他們要抛棄常玉了。
常玉還在大呼冤枉。
沈安瀾卻已經讓人将常玉押下,準備先搜了常家,改日再審。
當晚,李睦來到花竹家。她發髻微斜,沒有任何發飾裝點,甚至還有一縷頭發搭在腦後。
寶娣見有客人進來,想要派座上茶,李睦卻是擺擺手,說道:“我有急事,特來求見花大人。”
寶娣看她淚眼朦胧,猶豫了一番,只好去叫花竹。
花竹正控制着一只老鼠,在觀察獄中的常玉。他如今對自己的馭靈力已有七八分掌控,能讓距離很遠的動物為己所用。
方池則站在一旁為他守門。
敲門聲響起,方池朝寶娣比劃一個噤聲的手勢,自己起身随她去見李睦。
李睦見推門進來的是方池,也不問他為何在此,而是直入正題地說道:“不知花大人可在?”
“你有什麽事情,先跟我說也可。”
“我家郎君今日莫名其妙入獄,還盼大人給我夫妻一個相見的機會。”
常玉的事情,花竹已經和方池說過,他們二人本就計劃今晚去探監。但方池忌諱李睦上次城外召集翠鳥,嫁禍給田媽媽之事,不願輕易幫她。
望舒已經失蹤數日,田媽媽到底是誰害死的,兩人還沒有頭緒。
李睦見他不語,也猜到方池的心思,主動說道:“那日召集翠鳥之事,非我所願,實在是我夫君強逼的。至于後面田媽媽的事情,我更不知曉。我是直到她被問斬,才知她幫我頂了罪。”
“那日在後山,要殺你的人是誰?”花竹此時也來到前廳,朝李睦問道。
李睦朝他遞出一個苦笑:“方大人認識他,花大人何苦再問我?”
“他為何要殺你?”
李睦的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若是我當日死了,說不定夫君便不會遭此劫難。”
“你若不說,我們沒辦法幫你。”
“花大人,你帶我去見夫君,到時候我讓他告知于你如何?”李睦擦淨腮邊眼淚,說道:“常家如今已經淪為棄子,等我見到夫君,定不讓他對大人有所隐瞞。”
“常玉已經轉到臨安府牢獄,如今我也無能為力。”花竹對李睦說道。
李睦聽得此言,馬上轉向方池:“求方大人行個方便。”
方池朝花竹看過去,見他輕輕點頭,說道:“我派人去和楊牢頭打個招呼,他這人貪財,你多塞點銀子給他。”
“我裝扮成你們家的小厮,陪你同去。”花竹說道。
李睦見方池答應,轉身就要走。
“等等。”花竹開口叫住她,“你差人将外面那個身量跟我差不多的随從叫進來。”
李睦沒有多問,親自出門去叫。
“有必要這麽謹慎嗎?”方池湊近了,跟花竹耳語。
“敵在暗,我在明。最好不要讓他們知道我們去探監,我擔心對方還有後手。”花竹說道,“你在臨安府大獄裏是熟面孔,還是不要跟去比較好。”
等花竹跟随從換好衣服,又安排他去自己房中休息,這才跟着李睦出了門。
到了監獄,楊牢頭果然收錢辦事,将二人放了進去。
花竹見到常玉,也不兜圈子,上來便問:“田媽媽可是你讓她去頂罪的?”
常玉苦笑一聲:“花大人,此事不是小底所為,但您若問是誰去讓田媽媽去送死的,我倒是有幾個猜測。”
“你且說來。”
常玉露出一個為難的笑:“這是小底的底牌,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說。況且,我還不确定,是不是花大人做局陷害的我。”
“我若要陷害你,便會讓那女童去仁和縣投案,絕不會自己招惹嫌疑,讓她來錢塘。”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那會是誰?”
常玉不再說話了。
“你此時不說,那拐賣女童的罪名,可要做實了。”
“花大人知我是冤枉的,單憑那女童腳踝處的刺青便可知曉。”
“是嗎?那女童腳踝上的刺青是何意?”
常玉狐疑地看了花竹一眼,似乎在确定他是不是真心實意問的這一句。而後他見花竹滿臉坦誠,嘴唇抖了抖,說道:“無非是牙人們用來區分貨物的标記,她說生來就有,足可證明,是在說謊。”
“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難以作為呈堂證供。”
“我手上有幾個牙行的名字,若花大人能将他們找來作證,定能還我清白。”
“我若不願呢?”
“那花大人就無法知曉,到底是誰害死了田媽媽了。”
“現在不是你跟我講條件的時候。”花竹看了常玉一眼。拿了簡喬的刺青給他看,“這刺青是什麽意思?”
常玉狡黠一笑,“大人算是問對人了,這刺青是半路買來的馭靈人之意,以這樣式來看,此人馭靈力不算高。”
“這個呢?”花竹又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上面是他偷偷畫下來的方池腳踝的刺青,“這刺青是雙色的,較淺的部分是紅色,較深部分是青色。”
常玉瞳孔猛然收緊,他又仔細打量了花竹一番,十分謹慎地說道:“牙行從未見過這種刺青。”
“牙行沒見過這種刺青,那哪裏見過?”
常玉搖搖頭,不再言語。
“你如今身陷囹圄,只有我能救你,若你不說實話,只有等死了。”
“花大人,這裏面的事情,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是不是惹得起是我的事情,你只需要告訴我,不必操心其他。”
常玉仍舊搖頭:“這關乎我們全家的身家性命,說不得。”
“夫君,你便把你知道的與花大人說了吧,這次探監,是方池大人安排的,若有方大人的幫助,說不準……說不準我們還有一線生機。”
花竹見他猶豫,決定将心中的猜測說出來,若他猜對,或許能從常玉口中套出些消息,若他猜錯,今日探監也沒有什麽損失。
“你所害怕的,無非是侯家。那日派趙青殺李睦之人,是侯家;如今陷害你的人,亦是他們。侯家已經舍棄了你們,你若不與我合作,恐怕性命難保。”
常玉猶豫很久,最後說道:“除非方橫大人親自審理此案,不然我什麽都不說。”
“你已經轉到臨安府的監獄來了,知府親審不是什麽難事。”
這時楊牢頭走了過來,說道:“常家夫人,探監時間到了,還請回吧。”
“夫君忽然入獄,還有很多家事沒能交代完,請牢頭再寬限些時候。”說完,又往對方手裏塞了幾張銀票,“請楊大人行行方便。”
牢頭看了眼銀票,又裝模作樣地催促了兩聲,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常玉深呼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對花竹說道:“你去城外葛嶺,那邊有個黃龍洞,你到了跟師傅說來取‘龍鱗’,他若不給,你便說‘火焚錢塘,水淹黃龍,驚雷山裂,泉水自出。已是改朝換代之時。’他若帶你去黃龍洞裏拿東西,你不要跟着,堅持讓他去紫霞洞。”
“要取什麽?”
“指證幕後主使的證據。實不相瞞,在你來之前,我已經得到侯海的口信。讓我明日上堂,指證你才是偷運馭靈人入城的幕後主使。到時候你們府裏的嚴管家會來作證。”
花竹心底一顫,暗道幸好今日自己跟來探監,否則明日進牢獄的,說不定便是自己了。
常玉還在說,花竹生怕漏過重要的信息,不敢分神兒。
“侯家是打着我們相争的主意,想要自己獨吞通天門。”
侯家果然和通天門有所牽扯!
花竹穩住心神,腦內飛速分析着常玉的話,從他這番話裏看來,通天門似乎是被常家、侯家和其他幾方勢力共同控制着的。
花竹很想問“我們相争”是什麽意思,這話聽起來,似乎花竹也是管控通天門的勢力之一。但他不想點破自己今日說的話都只是猜測,也就沒有再往下問。只是問道:“‘攀枝入市’運進來的馭靈人,都藏在哪裏?”
常玉剛想答話,楊牢頭又走了進來,朝李睦笑道:“夫人,不是小人故意打擾,只是您家管家讓我務必給您傳個話,說您家小姐走失,讓您盡快出去見他一面。”
此話一出,在場三人皆變了臉色。
花竹和常玉對視一眼,兩人此刻心裏都清楚,從常淑芝走失的那一刻,他們的聯盟就面臨破裂的危險了——侯家帶走了常淑芝,除非花竹能将常淑芝找回,否則常玉只能按照原計劃與侯家合作。
常玉果然馬上閉口,不再說話。
“你去找方池,讓他從臨安府派人出去尋。”花竹對李睦說,“我回錢塘縣衙找人幫忙。”
李睦一臉慌亂地看着常玉。
“去吧。”常玉朝李睦說道,“若是找到淑芝,差只家雀來報信。”
花竹和李睦都未多做停留,匆匆出了大牢,各自忙碌去了。
花竹卻并沒有去錢塘縣衙,他一邊背着暗號,一邊上了山。
今夜找到常淑芝的希望渺茫,他要先把常玉所說的證據拿到手。
夜晚的月亮升起又落下,花竹跟着道士爬了半宿的山,最終拿到手裏的,只是一方硯臺。他将硯臺拿在手上端詳,見那硯臺上刻着兩方酒壺,還有“一醉”二字。
“一醉。”花竹默念這兩個字,覺得異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