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她想救人,卻成了靶子

第9章 09 她想救人,卻成了靶子

“我當時看見你還有口氣,叫了幾聲你沒醒,我就想着找到我媽以後把你送去醫院。”周研的眼睛沉了沉。

後來她找到她媽的時候,硬拉着完全不相信的女人跑到河邊,除了草裏的水漬,哪還有什麽蘭馨的影子。

“當時我還以為你死了,直到後來在新聞上看見有女孩從山上跑下來獲救,我猜可能是你,才松了一口氣。”周研突然低頭說了一句,“對不起。”

“你道歉幹嘛?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蘭馨向前拉住周研的手,當時她醒來的時候周圍沒有人。

因為害怕那些人會随着山下追過來,她也不顧上別的,直接一瘸一拐地跑到了最近的一條高速。

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周研帶着她媽回到了河邊同她錯過了。

“那倒不是因為這個對不起。”周研撓了撓頭,眼神中有幾分不好意思和尴尬。

遲疑了一下,她慢悠悠地開了口,“我當時以為你死了,所以拉着我媽陪我給你燒了不少紙……”

要不周研能和蘭馨成為好姐妹呢,直接把死之後的事都給她安排好了。

“那你看見我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一個小男孩?”蘭馨想到剛才周研說,她看着自己從水裏被沖了上來,那就應該不僅僅是她一個人。

七年前——

蘭馨躺在一片柔軟的黑暗中艱難地睜開眼,這是她被拐進大山裏的第三十天。

女孩小心地起身,身上粘黏着深紅和醬色的塊狀物,濃稠的血腥味和令人作嘔的腥臭氣味一同襲來。

仔細看,才發覺她身下并不是什麽廢料和垃圾,而是和她年齡差不多的孩子。

在這裏,沒有時鐘也沒有日歷,只能靠她數着日出和日落,看着太陽的角度來推斷現在是什麽時候。

而今天,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找到機會離開這個人間地獄。

遠處聞到燒焦的氣味,濃煙滾滾從遠處傳來,這場火是她計劃已久的,每周這個時候,倉庫裏就只剩下一個看守者。

而今天的看守者,就是那個男人,那個所有人裏唯一沒那麽冷血的男人。

雖然他也會毆打他們,但是他似乎在結束以後都會再給他們一口甜棗。

有時候是加餐,有時候是給他們一些額外的玩具。

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可能在他心裏,這些孩子都應該因為這種輕而易舉的施舍對他感恩戴德。

而此時,那個男人正雙眼猩紅的看着蘭馨,他的一條腿被坍塌的建材壓住,火苗沿着那條腿順勢而上。

男人似乎處于絕對的憤怒,他恨不得立刻沖上來殺了這個縱火者,殺了蘭馨,但他的身體卻在此刻被禁锢。

而這段時間,就是蘭馨他們唯一可以争取的逃跑時間。

一旁懸挂的吊燈在一瞬間砸下來,火勢越來越大,蘭馨拖着身下的男孩向後猛地一扯,吊燈直直地墜在地上,正好砸在離男孩頭部只有幾厘米的地方。

“醒醒!你們都醒醒!”蘭馨的聲音顫抖着,強撐着自己幾近失去知覺的神經,挪動着沉重的身體輕輕搖晃身邊的幾個孩子。

“我們要走了!來不及了!”蘭馨的聲音裏帶着哭腔,在黑暗和殷紅中顯得更加絕望和無助。

蘭馨推了推剛剛身下的男孩,原本沒有任何反應的男孩在一瞬間睜開眼。

還活着的幾個孩子也慢慢掙紮着起身,看向不遠處的男人時身體都猛地僵了下。

“只有這一次機會,按我們原來說的,你們先走,我在最後!”明明她看起來和其他孩子差不多大,此刻卻顯得比其他人還要冷靜。

“如果我們被抓回來了,只有死路一條。”中間紮着辮子的小女孩身體發抖,她的頭上沾着不知道是什麽的液體,整個發絲像被發膠粘黏在一起。

“是啊……在這兒起碼還能活着,我們……我們可不想被你害死。”一個個子很高的男孩臉色也有些難看,他的青筋繃起,看上去大概比同齡人要瘦上十幾斤。

蘭馨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這些人明明說好了和她一起走,被關在這個地方的一個月裏,她們每天被虐待鞭打。

她賣力的讨好面前的男人,得到他的信任,如今好不容易放了這把火,他們卻不走了。

她在救他們,出去至少還有1%的機會活着,而在這個大山裏,活着的機會幾乎為0。

交易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所有人都會死,她告訴過他們,可沒人信。

她擡起頭,看着眼前的男人已經掙脫了束縛,拖着正在燃燒的半條腿朝着幾人挪過來。

“只有一次機會,我提醒過你們。”蘭馨原本亮起的雙眼神色暗淡了下來,手裏緊緊握着一個抽了半截的煙頭。

外公說過,只要做事就會留下痕跡。

就算死,她也不能白白的遭受這些虐待。

她将煙頭背對着男人的方向,用塑料袋狠狠地纏上幾圈,再藏進自己偷偷封好的上衣內襯裏,沒有再看向身後那些人,義無反顧地準備離開。

“我跟你走。”剛剛被蘭馨扯到一邊的男孩站起身,他看上去比蘭馨小了一些,甚至可能是在場的孩子裏看着最小的。

“小兔崽子!趕跑我弄死你們!”身後的男人似乎發現了蘭馨的詭計,神色變得更加暴怒,一條腿已經被燒的幾乎漆黑一片,但出于身高優勢還是比孩子要快上很多。

蘭馨轉頭拉起男孩的手,朝着事先早已觀察好的後門跑了出去,身後的幾個孩子一動沒動,他們緊緊抱在一起,身體已經瑟瑟發抖。

人群中散發出難以掩蓋的腥臊味,有些孩子吓得尿了褲子,甚至有幾個孩子趁亂從大門跑了出去。

蘭馨的逃跑甚至給了他們新的想法,或許可以将剛才那兩個人當作誘餌,在這些孩子眼裏,和他們兩個一起只有死路一條。

蘭馨拉着男孩的手朝着大山深處跑去,身後的男人越來越近,轉眼間就跑到了山邊的某處懸崖。

這個地勢她早就觀察過,她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成為了所有孩子裏男人最信任的那個,或許是因為長相可愛,或許是她對男人本就有些吸引。

在她苦苦哀求男人,想要和他一起出去透透氣的時候,他帶她來采過蘑菇。

這是附近地勢最低的區域,從這兒滑下去是一個瀑布,如果運氣好,可以被沖到山下。

這是他們唯一比男人快的方式。

“害怕嗎?”蘭馨用餘光掃了一眼身旁的男孩,男孩比她想象的堅強,看向蘭馨的眼睛亮亮的。

“不怕。”男孩的聲音從一旁響起,他的年紀太小,嗓音裏的稚嫩難以掩飾的溢了出來。

“抱着頭滾下去,別睜眼。”蘭馨的聲音剛落,男孩就立刻按照她說的抱住頭滾了下去。

男人近在咫尺,他的手在一瞬間抓住蘭馨的發絲又從他手中脫落,随着男人的咒罵聲響起,兩個孩子的身影消失在大山裏。

原本的倉庫內,自以為可以躲避看管者視線從正門跑走的幾個孩子,在看見下山的公路的興奮的瞬間,被從外面趕來支援的幾個刀疤男抓住。

劇烈的哭聲響徹在整個山谷中,片片的回音沖進蘭馨的耳朵裏,她沒有睜眼,而是任由冰冷的水流沖進自己的身體。

她的一只手護住自己的頭部。

另一只手,死死握住口袋內部她拼命帶下山的煙頭。

幾個孩子的哭聲一聲一聲回蕩着,聲音漸小,直到完全消失在深山中。

随着聲音斷掉的,還有關在倉庫內僅存着幾個孩子的希望。

“你真的沒見過那個男孩嗎?”蘭馨看着搖了搖頭的周研,神色暗了暗。

這麽多年,她一直在同外公打聽當年那個男孩的下落,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沒有人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

“我到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周研輕輕摸了一下蘭馨的頭發,語言中溫柔,“他既然和你跑了出來,就一定還活着。”

并不僅僅只因為他同她一起逃跑,蘭馨才想要找到他。

還因為,那個男孩在她最痛苦的三十天,給她留下了最深刻的記憶。

盡管他的年齡比自己小很多,但是每當蘭馨即将受罰的時候,他都會主動攬下一切。

因為有他,蘭馨抵抗住了很多非人的折磨。

盡管大多數他都是默不作聲,神色冷淡,但蘭馨知道,他比在場任何一個比他還要大的人堅強更多。

況且,他永遠是第一個響應蘭馨所有號召的人。

即使不找到他也沒關系,蘭馨只想要知道,他還活着。

只要活着就好了。

“你剛剛說,你是因為知道了我的身份,才下定決心和我做朋友的。”蘭馨想到了剛剛周研說的話。

這兩件事好像沒有任何關聯。

誰會因為她曾經被拐賣過,所以才想要和她做朋友。

周研又不是什麽需要靠別人痛苦經歷收集素材的無良作家。

“我從小就沒有朋友,你知道的。”周研笑了一下,眼神裏有着無限的落寞,“或者說,沒有人真心想同我做朋友。”

周研從小就是衣食無憂的那種類型,但從對她家庭的了解,也只剩下衣食無憂。

“或許是她們的家長給她們下達了任務,我一直以為,她們是真的想同我做朋友。”

周研低下頭,雙手的指甲卡在一邊的指縫裏,“可能也怪我,為了留住她們,我會盡我所能,将我擁有的一切都分享給她們。”

包括食物,漂亮的飾品,昂貴的文具,她最喜歡的毛絨玩偶,甚至是她母親獲取來的資源。

“我一直以為她們是真的想和我做朋友,直到那天……我聽見我媽和她們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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