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失常

啪的一聲,林綠伸手打開了電燈開關。光亮照在魏睐那張熟悉的面孔上,使得她松了一口氣。

“你什麽時候開始跳舞了?我記得,你從來不會跳舞的。”

魏睐沒有停下動作,還在舒展着手臂,滿屋子轉圈圈,嘴裏說道:“我現在喜歡跳舞了,跳舞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沉浸在舞蹈裏,我會忘記了這世上的一切,甚至是我自己……”

……這話聽起來真是怪怪的,完全不像是魏睐這種大大咧咧的人會說出來的話。以前自己如果說出類似的話來,還會被她嘲笑。現在卻是怎麽了?

看着魏睐滿屋子轉,林綠心裏不安極了:“別跳了,咱們坐下來說說話。”

魏睐笑了起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啊,我只想跳舞……”

林綠眯起眼睛細細打量她,這才發現魏睐沒有穿襪子,赤足穿着一雙紅色的舞鞋。那雙鞋子,赫然就是那日她們一起撿到的那一雙。

林綠看着那雙鞋子,猛然間想起了一個恐怖的童話。說是一個小女孩在路上撿到了一雙紅鞋子,穿上去就開始不由自主的跳舞。一直跳到死,鞋子才能脫下來……

想着這個恐怖的故事,林綠心裏的不安幾乎要滿溢出來。她疾步走過去拽住魏睐,厲聲道:“別跳了,你聽到了嗎?”

還好,魏睐停下了跳舞的動作,一臉如夢初醒的看向林綠:“你為什麽這麽生氣?”

林綠松了一口氣,放緩了聲音說道:“咱們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聽阿姨說,你好久都沒有出門了。”

魏睐點了點頭:“好吧。”說完,就要拉着林綠往外走。

林綠拉住她,指了指她的鞋子:“你不換一雙鞋子嗎?”

“為什麽要換?我喜歡穿這雙鞋子。”

“還是換一雙吧,這不是舞鞋嗎?不是在外面穿的。”

“就不換,要不然你就讓我穿這雙鞋子出去,要不然我就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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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執到最後,林綠還是拗不過魏睐,任由她穿着那雙紅鞋子出了門。不管怎麽說,看着魏睐肯出門,她的媽媽還是松了一口氣,給了林綠一個感激的微笑。

斜陽餘晖柔和的落在灰色長街上,給旁邊的行道樹鍍上了一層暖金色的光。魏睐一步一跳,嘴裏哼着歌,顯得非常沉醉,卻一句話都不跟林綠說。

林綠默默的跟在她背後,目光不斷的投向那雙紅色的舞鞋。

魏睐的反常,是不是都是因為這雙鞋子?

該怎麽辦?她又不肯丢掉這雙鞋子……

迎面走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披散着酒紅色的長卷發,神情顯得有些失魂落魄。看着她熟識的眉眼,林綠叫出了她的名字:“陳寶蘭?”

陳寶蘭沒有理睬林綠,視線直直的投向魏睐的雙腳。看清楚對方穿着的鞋子之後,她的眼神忽然變得淩厲起來,還帶着幾分瘋狂。“我的鞋子——”她嘶喊着,扭住魏睐,要去脫她腳上的鞋子。

魏睐尖叫起來,極力抗拒着:“這鞋子是我的——”

陳寶蘭嘶聲說道:“這是我的鞋子,被我家人丢了,原來被你撿到了,你還給我,還給我——”

兩個人一點兒風度都不顧,就這麽扭打在了一起。

林綠又驚又怒,忙上前阻止,嘴裏大聲說道:“從前都是同學,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嗎,別動手啊!”

陳寶蘭似乎瘋魔了,力氣非常的大,林綠跟魏睐加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對手。“啊——”在慘叫聲中,魏睐左腳的鞋子被她給拉扯了下來。幾滴鮮血滴落在路磚上,林綠定睛一看,魏睐的左腳已經面目全非。不少地方都被拉脫了皮肉,鮮血淋漓。

她幾乎被吓得呆住了,這是怎麽回事?

陳寶蘭似乎也被吓住了,拿着那只鞋子,呆呆的愣住了。

林綠從她手裏奪過鞋子往裏面一看,除了血跡和一些碎皮之外,可以看到明顯的幹涸的膠水的痕跡。

能将腳黏得這麽牢固,恐怕得是工業用的強力膠水才行。

魏睐是不是瘋了,為什麽要這麽做?

林綠看了看魏睐血跡斑斑的腳,暫時将鞋子的事抛開,攙扶着她說道:“我們去醫院。”

魏睐卻不顧自己的腳,直勾勾的看着她,伸出手來:“我的鞋子。”

林綠将鞋子遞給她,說道:“你先拿着,暫時別穿了。”

兩個人慢慢的朝前走去,陳寶蘭也失魂落魄的跟在後面,倒是不像之前那樣瘋狂了。

魏睐到醫院包紮好了腳,一走出來,就打算再次将鞋子穿上去。可是腳被厚厚的紗布包紮着,怎麽也穿不上去。她惱怒起來,漲紅着臉,就打算将自己腳上的紗布扯下去。

見此情景,林綠終于忍不住爆發了,一把扯過那只倒黴的鞋子,大聲嚷道:“魏睐,你到底是怎麽了?你的腳還打不打算要了?”

魏睐倔強的看着她:“不關你的事,把鞋子還給我。”

此時,一直默默無語在一旁看着的陳寶蘭走了過來,嚷道:“什麽你的鞋子,那是我的!不要臉!”

兩個人又開始争搶起鞋子來,林綠籲出一口長氣,只覺得疲倦極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匆匆走了過來,看到陳寶蘭,大喜過望:“寶蘭,媽媽終于找到你了,快跟媽媽回去。”

陳寶蘭看也不朝她媽媽看一眼,只顧緊緊抓着魏睐手裏的鞋子:“拿到了鞋子我就回去。”

陳母朝着那只紅鞋子看了一眼,剎那間臉色變得煞白,簡直像是看到了魔鬼一般,喃喃自語道:“怎麽會,我明明把它丢到垃圾桶裏了……”

聽了這話,林綠渾身一凜,疾步走到陳母身前,問道:“阿姨,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那雙鞋子是你丢掉的?”

原以為對方會推诿一下,誰知道陳母看了看陳寶蘭和魏睐那邊,點點頭道:“是,但是我是将它丢進家附近的大垃圾桶裏的,不知道怎麽又落在你朋友的手裏了。”

林綠道:“這雙鞋子是我朋友在地鐵站撿到的,陳寶蘭是從哪裏弄來的?”

陳母聞言,垂淚道:“那雙見鬼的鞋子是寶蘭有天晚上帶回來的,說是在路上撿到的。自從撿到那雙鞋子,她就跟着了魔一樣,整天不出門,就穿着那雙鞋子跳舞,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人越來越消瘦……我本想丢掉,可她不願意,連睡覺都抱着那雙鞋子。最後實在沒辦法,我只好在她茶水裏下了點安眠藥,這才順利的将鞋子丢掉了。寶蘭離了那雙鞋子,漸漸的好了起來,誰知道,這雙鞋子竟然又出現了……”她看着那雙紅舞鞋的眼神充滿了厭惡憎恨,還有一絲恐懼。

“小姑娘,聽我說,想辦法替你朋友将那雙鞋子丢掉,否則,你朋友最後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那雙鞋子上,一定有什麽詛咒……”

林綠聽了這話,回頭看向猶自被兩個人争搶着的紅鞋子,眼裏滿是憂慮。

這雙鞋子一定不能任由魏睐留下,她下定了決心。

沒過多久,陳家來了好幾個人,将嘴裏還喊着要鞋子的陳寶蘭帶走了。魏睐成了勝利者,美滋滋的抱着鞋子,嘴裏哼起歌來:

“……傻傻的姑娘戴一朵花,等着他回來啊。小小的嘴兒藏不出話,都唱成情歌啊。青山依舊,歲月如常,也不見她悲傷。有情的人,別問她,你還願意嗎……若有來世,你還願意嗎……”(歌名碼頭姑娘)

林綠走到魏睐身邊,在那淺綠色的塑料椅上坐了下來,輕聲問道:“魏睐,這首歌以前我沒有聽你唱過,你什麽時候學會的?”

聞言,魏睐愣了一瞬,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就會唱了。”

“……這雙鞋子已經髒了,丢掉好嗎?”她又試探着說道。

魏睐頓時警惕起來,緊緊抱着鞋子瞪着她:“髒了洗一洗就好了,為什麽要丢掉?”

“這雙鞋子有古怪,你不覺得,自己變成不正常了嗎?丢了,是為你好。”

魏睐用力的搖了搖頭:“不要,正常不正常的都是我的事,你不要管我。”

林綠磨了磨牙,努力告訴自己現在魏睐入了魔,不要跟她計較。然後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說道:“走吧,咱們回去。”

女兒好好的出去,卻瘸了一只腳回來,把魏母給吓壞了。林綠忙道:“只是一點皮肉傷而已,沒事,阿姨你不要擔心……”說着,便将之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魏母聞言松了一口氣,眉頭卻還是舒展不開:“這可怎麽辦才好?”

“阿姨別太擔心了,我來想辦法。”

“好好,魏睐就托付給你了,好孩子,真是麻煩你了。”

“不麻煩,我跟魏睐是最好的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夜晚,林綠就睡在魏睐房間裏,跟她睡一張床。

果不其然,就算是睡着了,魏睐依舊将那雙紅舞鞋抱在懷裏。月光下,發着幽幽的紅光。那光芒,越看,就越是顯得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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