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男寵

歌舞雖然十分精彩,可林綠與江秋水都看得心不在焉,只盼着宴會趕緊結束才好。而端坐上方的那位公主殿下卻看得十分出神,甚至開始跟着歌姬吟唱起來:“……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我心傷悲,莫知我哀……”(出自詩經采薇)

唱着唱着,她的笑容消失無蹤,神情變得極為悲傷。甚至,開始有隐隐的淚光在眼睛裏閃爍起來。

見公主如此,底下的男男女女,也一個個掩面哀泣起來。不多時,大廳裏一片凄風慘雨,使人禁不住也跟着感到哀傷起來。

哭着哭着,一個穿灰色深衣的男子高呼道:“悲呼悲呼,國破家亡。吾等殘軀,偏偏茍存至今。不人不鬼,嗚呼哀哉……”

林綠湊近到江秋水耳邊,輕聲說道:“你聽到了嗎?他們自己說他們不是人也不是鬼……”

“那會是什麽?”

林綠幾不可聞的在他耳邊說道:“也許是,僵屍?”

江秋水微微颔首:“有可能……”

等了好一會兒,衆人終于哭夠了。舞姬施禮後紛紛退下,上來了一個穿着藍色衣裙的女子,坐在中間開始彈奏一把瑤琴。又有兩個穿着輕薄衣裳,塗脂抹粉的男子上來,一左一右坐在公主身邊。一個給她喂菜,一個給她捶腿。這架勢,看起來就是兩個男寵呀!

公主吃了一口左邊男寵喂的菜,然後一邊擡起他的下颌迫使他擡起頭來,一邊看向林綠,問道:“貴客,你覺得本宮這個男寵生得如何?”

林綠看了一眼那個男寵尖得像是女人一樣的下巴,還有一雙仿佛含着淚珠我見猶憐的眼睛,遲疑着說道:“呃……不符合我的審美觀呢……”

公主笑了笑,看向那個男寵,柔聲說道:“心肝,貴客說你生得難看呢……”

林綠:我不是,我沒有,你胡說。

那個男寵看着公主殿下,滿眼都是乞憐,渾身抖似篩糠,哆哆嗦嗦的說道:“殿下饒命……”

公主朝着他十分溫柔的笑了,嘴巴越裂越大,最後竟然一直裂開到了耳根處!滿嘴的尖利牙齒,閃着爍爍寒光。她一口咬下了他的腦袋,嚼吧嚼吧,咽下去吃掉了。那個男寵一聲沒吭就掉了腦袋,無頭的身子晃了兩下,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眼見如此慘狀,席上的男男女女依舊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半點兒反應都沒有。倒是還存活着的另一個男寵看着那具沒有了頭顱的身體,流下兩行眼淚來。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止,還是小心翼翼的給公主捶着腿,十分柔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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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綠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血淋淋的場面,一時撐不住,幹嘔起來。江秋水低下頭,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想要傳遞給她力量。

公主伸出長長的鮮紅舌頭舔掉了唇邊的血跡,然後恢複了正常的相貌,笑看着林綠的狼狽樣子:“貴客這是怎麽了?”

“就算……你也沒必要殺了他啊……”林綠斷斷續續的說道。

公主輕描淡寫的說道:“他被貴客嫌棄了,就沒有了存在的價值。”

“我真的沒有嫌棄,也并不覺得他不好看……”林綠很是後悔自己先前說得含糊。如今她都不敢去看另一個男寵的眼睛,總覺得裏面肯定藏着對自己的怨怼和憤恨。

江秋水握住她的手緊了緊,低聲在她耳邊說道:“不是你的錯。”

就是我的錯好嗎……林綠的鼻子一酸,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僵屍也好,鬼怪也好,總之存在就是艱難的路程了。現在自己一句話害死了他,怎麽想,也覺得心有愧疚不安……她吸了吸鼻子,眼裏不由得露出對那位公主殿下的憤怒來。

也不知對方有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只見那位公主依舊笑得可親,對林綠說道:“如今我身邊少了一個人,總覺得冷冷清清的。貴客,女人是最怕冷清寂寞的,你說是不是?”

林綠都不敢搭她的話了,只得含糊的點了點頭。

公主似乎也沒有介意她冷淡的态度,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玉憐兒已經死了,如今本宮身邊,只剩下了玉露兒。不但本宮會覺得寂寞,就算是玉露兒,也會覺得寂寞。——玉露兒,你說是嗎?”公主側過臉,看向身邊低着頭的男寵。

玉露兒低聲柔順的回答道:“回禀公主殿下,玉露兒确實會覺得寂寞。”

公主滿意的笑了笑,再次擡眼看向林綠和江秋水:“因為本宮設宴招待兩位貴客,所以玉憐兒才會死去。兩位,是不是該負起這個責任來呢?”

公主殿下,你可真會碰瓷!林綠在心裏指責着她,面上卻沒出息的不敢表現出來,保持了沉默不語的态度。

江秋水若有所思的看向公主:“那麽公主殿下,預備讓我們如何負責呢?畢竟人死不能複生,我們也無能為力啊!”

公主看了看江秋水,又看了看林綠,眼裏的滿意似乎要滿溢出來了:“不如,兩位貴客留一位下來,與本宮的玉露兒作伴,如何?”

聽了這話,林綠在大驚失色之下終于忍不住脫口而出:“你做夢去吧!”

公主聞言,臉色沉了下去:“那麽你的意思是,你不肯留下來了?”

林綠鼓起勇氣與她對視:“對,我不會留下來,他也不會!公主殿下,你不要強人所難。你的玉憐兒明明就是被你自己弄死的,關我們什麽事?”

公主聞言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言罷她看向江秋水:“那麽,你的意思呢?”

“我的同伴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公主殿下。”江秋水冷肅着小臉,說道:“我們兩個是一起來的,也要一起回去,誰都不可以留下。”

聽完了他們兩個人的話,席上的男男女女,開始七嘴八舌的指責起他們來:

“得公主垂憐,你們還不知珍惜,真是可恨!”

“公主發了話,哪裏還有你們兩個庶民置喙的餘地?”

“這是你們的幸運,還不趕緊跪下謝恩?”

林綠越聽越惱火,忍不住站起身來,大聲說道:“別特麽滿嘴胡說八道了,誰稀罕什麽垂憐?如今這時代,哪裏還有什麽皇帝公主?沉浸在往日的記憶裏出不來,你們真是一群可憐蟲!再吵吵,小心我一把火燒了你們的老巢!”

林綠的話音剛落,大廳裏一時間鴉雀無聲,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那些男女都愕然的瞪着她,然後,又瑟縮起來,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怎麽了?難道是我隐藏的王霸之氣忽然散發出來,才将他們吓成了這個樣子嗎?林綠看向衆人,也跟着愕然起來。

“你混賬——”公主愣了一會兒之後,勃然大怒,站起來一腳踢翻了桌子,菜肴湯水流了一地。一盆滾燙的熱湯全部翻倒在跪地埋頭的玉露兒身上,他卻一動都不敢動,恨不得将自己裝成一只鹌鹑。

原來,他們害怕的,是公主發怒。

公主憤怒的走下座位,來到宴席中間,伸手指着林綠厲聲喝道:“你竟然如此對本宮說話,誰給你的膽子!”

江秋水連忙站起身來,擋在林綠前方。林綠躲在他背後,小小聲的說道:“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給我的膽子……”

公主聽不明白林綠的話,卻愈發惱怒。她的十指開始迅速變長,尖利無比,像是十把刀子一樣閃爍着寒光。她的臉也變得十分可怖,青白的膚色,還長出一口尖利的獠牙來。她順手抓住距離她最近的一個高冠男子,十指揮舞之下,漫天殘肢和血肉飛舞,簡直是一場血腥的盛宴!

林綠被江秋水擋住了視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男子凄厲的哀嚎是那樣的刺耳,使得她的膽氣一下子全部都消失無蹤了。一顆帶血的眼珠骨碌碌滾到她腳邊,她忍不住尖叫了一聲,抓緊了身前江秋水的衣襟。

席上的男男女女全部跪爬着哀求起來:“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請息怒啊殿下……”

“都是這兩個外來人的錯!”

“殺死他們,以平殿下的怒火!”

聽着這些話語,林綠不禁開始後悔自己太沖動了。自己死了倒是不要緊,要是連累了江秋水,那可就是造孽了。

似乎察覺到了林綠心裏的想法似的,江秋水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別怕,也別覺得連累了我,你說的話,也是我想說的……”

大好人啊!聽了他的話,林綠簡直要熱淚盈眶了。

“都給我住口!”公主殺了一個人之後,似乎心火平息了下去,開口喝止了衆人。她看向江秋水和林綠,冷笑起來:“本宮也不跟你們廢話了,無論如何,你們今日必須留下來一個,誰走誰留,你們自己選擇吧。”她伸出鮮紅的舌尖舔舐了一圈自己染血的嘴唇,媚笑着說道:“要是不選,你們就都把性命留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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