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血色

趙瑛道:“不要,若是有綠豆湯的話,倒是可以來一碗。”

丫鬟笑道:“喲,那可是我們下人喝的東西,姑娘真的要?”

趙瑛道:“別廢話了,趕緊去吧。”

丫鬟不敢再多言,彎着腰退了下去。頓時,閣樓上就只剩下了趙瑛一個人。

風從湖面上吹來,帶來荷花的香氣。周圍十分安靜,只有屋檐底下鐵馬的聲音,偶爾叮鈴鈴的輕響起來,卻更添了幾分寂寥之意。

趙瑛掏出織金穿花鳳的湖綠色緞面手帕,擦了擦脖頸間的細汗。

天氣終于還是熱起來了。

風裏,漸漸的有奇怪的聲音響了起來。細聽去,仿佛是誰在遠處嗚嗚咽咽的哭泣着,是女人的聲音。

趙瑛不耐煩的啧了一聲,道:“哪個丫鬟在躲着哭,怪煩人的……”

天氣熱,人就容易煩躁。一煩躁,汗就出得愈發多了。她拿着手帕擦了又擦,那汗水卻總像是擦不幹似的,很是煩人。

哭聲越來越近了,像是那正哭泣着的人正乘風而來似的。趙瑛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不由得站起身來,揚聲問道:“是誰在那裏?”

她走到朱紅欄杆前俯身往下看,那裏有人在?只有花花草草被風吹動,在輕輕的搖晃着。

哭聲忽然接近,像是就在她身邊一樣。她悚然一驚,回頭一看,卻看見一張泣血的臉,頓時驚得她尖叫起來:“啊——有鬼啊——”

她不由自主的癱倒在地,吓得臉色煞白,渾身不住的顫抖着。那一身染血白裙的女子看向她,幽幽說道:“趙瑛,我來找你了……”

趙瑛這才認出了面前站着的是誰,吓得幾乎失禁,抖似篩糠,連連往後退去。退到欄杆旁邊,卻是退無可退了。她淚流滿面,喊出了對方的名字:“趙梅娘……”

“別,別,不是,我沒有……”她語無倫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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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直勾勾的看着她,披散的黑發中間是一張青白色的充滿死氣的面容。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猶自不斷的流淌下來:“該是你償還我的時候了。”

梅娘朝着趙瑛步步逼近,一步一個血色的腳印。看起來,森寒入骨。

趙瑛喉嚨裏不斷咯咯的響着,在極度的驚恐之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即便是能說出話,她也無法替自己辯解什麽。畢竟,确實是她害死了趙梅娘。

梅娘來到趙瑛面前,彎下腰,湊近了她涕淚橫流的臉。這時,趙瑛終于能夠開口了:“梅娘,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我們是親姐妹啊,你忍心害我麽,我們身上,流着的是一樣的血啊……”

梅娘露出一個充斥着無數怨恨和惡意的笑容來:“親姐妹?你害我的時候,想過我們是親姐妹麽?”

趙瑛攀住朱漆欄杆,要不是身在三樓,人就已經吓得跳下去了:“梅娘,好梅娘,想想我們的父親……我要是出事了,他會難過死的……”

女鬼咯咯的笑了起來:“我沒有父親,你的父親跟我有什麽關系?”她伸出血色氤氲的雙手,将手指按在趙瑛的眼眶上,“你眼瞎心盲,生生害死我這個沒有過錯的人,還要這雙眼睛幹什麽?”

她的話語聲很是輕柔,仿佛在跟趙瑛聊天一樣,手底下卻猛的發力,在趙瑛的慘嚎聲中,活生生的挖出了她的一雙眼睛。兩顆沾血的眼珠子骨碌碌的滾落在紅木的地板上,留下一路血色的痕跡。

趙瑛嘶喊着,趴在了地上,嘴裏發出一些無意義的聲音。兩個眼眶成了血糊糊的洞,絕望的看着虛空。

女鬼卻不肯就此放過她,飄到她身邊,揪住她的發髻,将她提了起來。金簪子珠花玉釵,散落了一地,沾染了血跡。趙瑛飄在半空中,手腳徒勞的掙紮着,像是一只提線木偶。

女鬼提着趙瑛,飄出了閣樓。這棟用來歇涼的三層小樓,屋頂上立着一尊鐵鑄的巨大飛鳥塑像。鳥兒的嘴巴又長又尖利,閃爍着寒光。

似乎察覺到了自己接下來的可怖結局,趙瑛拼命的掙紮起來,嘴裏嘶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救命啊——”

一些丫鬟仆役聽到聲音,聚集到了樓底下。他們只看到趙瑛莫名的飛了起來,渾身血漬,手舞足蹈着,飛到了屋頂之上。

“啊呀,這是怎麽回事?”說話的婆子,吓得雙手合十,連連禱告起來。觀世音太上老君什麽的,亂七八糟的求着漫天神佛。

“是大姑娘,大姑娘飛起來啦——”

“大姑娘渾身都是血,天啊,大姑娘的眼睛怎麽了——”

亦有人知曉一些過往的,低聲與旁人說道:“莫不是,冤魂索命來了?”

“別胡說,小心那冤魂找過來!”

更多的人,吓得如同泥塑木雕一般,愣在了原地。這樣的情況,就算是他們有心想要救人,也無能為力。

趙家老爺和夫人此時也趕了過來,看到最寵愛的大女兒一身鮮血淋漓飛在屋頂上,頓時一個驚得呆若木雞,一個尖叫起來:“我的兒啊——”

趙家夫人雙膝一軟坐倒在地,昂頭看着自己的女兒,已然魂飛天外了。

趙老爺還有幾分理智,忙吩咐道:“都看着幹什麽?快救人啊!——搬梯子,對,快去搬梯子!”

幾個仆役忙亂着搬梯子去了,就在此時,提着趙瑛的梅娘,也慢慢的顯出了身形來。她雙眼含恨看向趙家夫妻,冷然說道:“今日,誰都別想救出趙瑛。”

趙老爺瞪着梅娘看了好一會兒,這才認出她來:“是你!——趕快放人,否則,小心我叫你魂飛魄散!”

不得不說,趙老爺還是有幾分膽子的,比他女兒強多了。

聞言,梅娘仰天長笑起來:“趙均,原來趙瑛的心狠手辣,是遺傳自你。”

聽到了趙老爺的聲音,原本放棄了的趙瑛再次極力掙紮起來,哀哀求道:“父親,父親,快救救女兒啊……”

她空洞的眼窩裏流出眼淚來,化作兩行血淚流下,看起來十分可怖。

看着女兒的凄慘樣子,趙夫人尖叫一聲,昏倒過去。然而這個時候,誰都顧不上她了。

趙老爺一張方正的國字臉一陣青一陣白,也不知道是怕的還是氣的。他看向梅娘哀求起來:“梅娘,有什麽事好商量,你們畢竟是姐妹啊,血濃于水……”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他為了趙瑛,也算是傾盡全力了。

梅娘絲毫沒有被打動,冷笑道:“姐妹?真好笑,這個時候,倒是都跟我提起姐妹這件事來了。從前我活着的時候,在你們的嘴裏,不是一口一個賤/人的叫着麽?”

聞言,趙老爺啞然失聲,一時間無言可對了。頓了頓,他才又露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柔聲道:“從前都是我們不對,可是梅娘,你們畢竟都是我的女兒,在你手裏捏着的,是你的親妹妹啊!梅娘,你怎麽忍心對你的妹妹下手呢?”

“她對我下手的時候,可沒有想過我是她的姐姐。”

就在這個時候,趙家大大小小的姑娘也趕了過來。見此可怖場景,頓時尖叫的尖叫,哭泣的哭泣,場面一時間鬧得不可開交。

趕去搬梯子的仆役也趕了回來,架起梯子,靠在了屋檐上。可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上去。畢竟,現在在那上面的,可是一只厲鬼啊!

趙老爺急得跑過去,甩了領頭的人一個耳光,厲聲說道:“你們是幹什麽吃的?趕緊上去救人啊!”

聞言,一地的仆役都跪倒下去,戰戰兢兢的求饒,就是不說上去救人的話。

“老爺,我們一家子人,都靠小人一個人養着……”

“老爺饒命,小人實在是沒那個膽子啊!”

“你們——”趙老爺捂住胸口,仿佛要氣得厥過去了。

“趙均,別白費力氣了。”梅娘冷冷的看着下方的鬧劇,張口說道:“我說過了,今天,誰也別想救她——”

她字出口的時候,梅娘陡然飛了起來,手上狠狠用力,将趙瑛穿透在那鐵鑄的尖長鳥嘴之上。頓時,血光乍現,趙瑛凄厲的叫喊聲,仿佛穿透了每一個人的腦門!

梅娘放開手,趙瑛徒然的抽動了一下手腳,然後,腦袋無力的耷拉下來,顯然已經喪命了。尖利的黑色鳥嘴穿透了她的胸腔,上面沾染着她的血液和破碎的內髒,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落着殷紅的血水。夕陽那血色的光芒籠罩着她,使得她整個人仿佛都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

精致的小樓,屋脊上面高昂着頭的大鐵鳥,尖嘴上面穿着一個血人。後方是被斜陽染成金紅色的天空,晚霞異常的絢爛……這一幕場景,深深的銘刻在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腦海裏,怕是永世也難以忘懷了。

電視機的畫面定格在這一幕場景之上,漸漸的淡去,最後終于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嘈雜的雪花在閃爍着。

林綠走過去關上了電視,輕嘆了一聲:“這就是你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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