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薛映儀捏緊酒杯,苦笑了一下,輕輕點頭,“你陪我去跟叔叔伯伯們說幾句話就好,少喝點酒。”
周頌言了然,“好,一會兒我過去找你。”
薛映儀沒再多留,又和身邊人簡單交談了幾句,就轉身去了正廳。
周頌言拉着許彌南在江聲身邊坐下,拿了兩塊蛋糕放在桌子上。
周圍人聲嘈雜,高談闊論不絕于耳,似乎整個房子裏都充斥着虛僞的氣息,酒杯裏放着的功名利祿,也随着喉頭滾動被西裝革履的衆人喝進肚子裏。
周頌言俯下身去,微涼的唇瓣幾乎貼着許彌南的耳朵,“二十分鐘我就回來。”
薄唇無意間擦過他的耳垂,帶着讓人心悸的溫度,許彌南的指尖不由縮瑟了一下。
說完,周頌言又不放心的拍了拍江聲的肩,囑咐他:“別喝太多。”
江聲沒聽他的,偏偏還跟他作對似的又抿了口酒,然後朝他擺擺手,“快去吧,我幫你照顧彌南。”
周頌言直起腰,深深的看了江聲一眼,卻什麽也沒說,轉身離開了。
江聲換了個姿勢,翹起二郎腿,一手拿着酒杯,另一只胳膊搭在許彌南肩上,問:“頌言讓你跟他來的吧?”
許彌南察覺出氣氛不對,卻也只是點了點頭。
“每年今天都是他最頭疼的時候,”他笑起來,将杯子裏的酒一口接着一口的喝進去,“但是沒辦法啊,誰讓薛家喜歡他呢。”
許彌南看得出江聲今天很反常,心裏有點擔心他,但他也知道不該多問,欲言又止半晌,才說了句:“聲哥,你是不是喝醉了?要不我去給你拿杯果汁吧。”
江聲這人倔得很,聽了他的話,只是哼笑一聲,固執的反駁道:“我沒醉,也不喝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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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彌南抿了抿唇,忽然拿起酒杯和他手裏的杯子碰了一下,接着仰頭把杯裏的酒一飲而盡,然後說:“那我陪你喝。”
許彌南平時喝酒很慢,剛才這一連串行雲流水的動作把江聲看呆了,他凝視了許彌南好半天,才說:“彌南,你可悠着點啊。”
“沒事,我酒量好着呢,”話音未落,這人還很豪氣的把酒杯拍在桌子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依舊是一口飲下,“喝醉了……有周頌言呢,他帶我回家。”
兩人各懷心思,正忙着在這邊豪飲,卻忽然聽見正廳傳來酒杯摔在地上碎掉的聲音,接着是薛沉良壓抑不住的怒吼。
江聲和許彌南跑出去的時候,就看到薛映儀站在薛沉良對面,一邊臉已經腫了起來,偏偏眼睛還惡狠狠的盯着薛沉良和她的後媽陳媛。
薛沉良氣極,連體面都抛之腦後了,擡手就想再打,但一巴掌還沒落下去,手腕就被從旁邊趕過來的周頌言制住了。
薛映儀站直身子,伸手将頭發攏到耳後。她嗤笑一聲,眼神一錯不錯的盯着薛沉良,“我早就和你說了,我不會和周頌言結婚,不會成為你換取利益的工具,可你非要一意孤行,那今天就當着所有人的面把話說清楚。”
原來,薛沉良是想趁着這次宴會和周濟、殷岚之商量定親的事,本來周濟又像以前很多次那樣推脫過去了,可誰知陳媛拿出了一個信封,裏面是周頌言和薛映儀牽手甚至是接吻的照片。
陳媛背着薛沉良留了這一手,提前準備了一沓假照片,就是為了把周家推上風口浪尖,讓他們不得不同意聯姻。
但誰都沒想到,薛映儀竟然會當衆反駁薛沉良,還明确告訴所有人,自己不可能和周頌言結婚。
薛沉良多年謀算毀于一旦,氣急敗壞,竟然在大廳裏扇了薛映儀一巴掌。
薛映儀嗤笑一聲,神情輕蔑,質問道:“這些年我的生活費和學費都是外公給的,你們給過我什麽?到頭來還想讓我為了薛家去聯姻?天底下沒有這麽好的事。”
她揚起手,把照片扔在了陳媛臉上,語氣平靜,“我還是那句話,別以為用一堆假照片就能威脅到我,我不可能任由你們擺布。”
“你!”
陳媛怒不可遏的指着她,還想再罵些什麽,卻被江聲打斷了。
他略過陳媛,徑直走到薛沉良面前,神情冰冷,和平時截然相反,“伯父,今天是映儀的生日,您也不想鬧得太難看吧?”
江聲拿了兩杯酒,遞給他一杯,笑道:“不如看在咱們幾家這麽多年的交情和合作上,讓這件事翻篇,怎麽樣?”
他故意加重“合作”二字,既是提醒,也是威脅。
周頌言會意,也拿起酒杯和兩人一碰。
酒杯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讓人心頭一顫。
如果說江聲的話無足輕重,但周頌言這句話對薛沉良來說卻是致命的打擊。
周頌言這是擺明了不可能接受聯姻,薛沉良這麽多年來的謀劃,在今天功虧一篑了。
薛沉良恨得牙癢癢,卻也別無他法,指尖捏着酒杯,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來,故作和善的說:“我以為頌言和映儀是情投意合,這才急着促成一段姻緣,沒想到竟然是我誤會了。”
氣氛終于緩和了一些,旁邊的人松了口氣,有眼色的也趕緊給薛沉良搭臺階,“哎呦老薛,咱們和小輩有代溝,不懂他們那些事,你呀,本來工作就累,就別老是操心了!”
薛沉良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勉強平複了心緒,舉起手裏的酒杯致歉,“唉,是、是,孩子叛逆期,我也心急,到頭來都是誤會一場,讓大家見笑了!”
幾句話敷衍過去,這事算是結束了,衆人繼續喝酒談生意,唯有他們四個人還站在原地。
江聲最先反應過來,把外套披在薛映儀肩上,陪她回了偏廳。
周頌言捏了捏眉心,緩緩吐出一口氣來,然後将酒杯放在一旁,走到許彌南旁邊,揉了一把他的頭發,問:“吓着了?”
許彌南搖了搖頭,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沒有,只是……映儀她不會被薛伯父為難吧?”
周頌言按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不會的,放心吧。”
他已經表态了,他的意思就代表周家的意思,就算薛沉良咽不下這口氣,這會兒被為難的該是陳媛,要不是她自作聰明,說不定還鬧不到這一步。
“而且還有江聲陪着她呢,你就別瞎操心了,”周頌言一邊說一邊推着許彌南往門外去,“走了。”
許彌南一怔,扭頭問他:“這就回去了嗎?”
走出大門,周頌言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解開西裝的扣子,打趣道:“我可待不下去了。”
想到折騰了半天許彌南也沒吃飯,或許剛才還喝了酒,他皺着眉頭看了眼時間,說:“還早,帶你吃飯去?”
許彌南向來對周頌言的決定沒有意見,依舊是點頭同意。
兩個人沒坐車,幹脆在路邊溜達,好在六月的晚上不算太熱,走在街上吹着風還挺舒服。
許彌南剛才喝了好幾杯酒,當時不覺得有什麽,哪成想這酒後勁兒大,如今風一吹,整個人都有點暈頭轉向。
他踢開腳邊一塊小石子,又不老實的揪了旁邊樹上的一片葉子,做了半晌心理鬥争,最終還是沒忍住,試探的問:“你對映儀……”
他以前只知道周頌言和薛映儀是發小,卻不知道他們還有這樣的關系,雖說照今天這情況看倆人聯姻的事兒是徹底不可能了,但許彌南心裏還是有些說不出來的別扭,總想問個清楚才踏實。
若是放在平時,他肯定是不會問的,但今天借着酒勁兒,心裏想了,也就說了。
“嗯?”許彌南的話沒頭沒尾的,周頌言被他問的一愣,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人是在問他是不是喜歡薛映儀。
今夜無星無月,夜空一片漆黑,眼下唯一的光亮就是頭頂路燈,昏黃的燈光照下來,在地面上投出兩個并肩而立的影子。許彌南就那麽背着光站在的暗處,也不往前走,仰着臉,目光灼灼,執拗的追問:“周頌言,你喜歡映儀嗎?”
大概是因為喝了酒,這人的兩頰紅的過分,一雙眼睛跟浸了水一樣澄澈透亮,裁剪得體的西裝勾勒出他細瘦的腰身,胸前蝴蝶在夜色下閃爍着奪目的光芒。
周頌言有些情不自禁,喉結上下滾動了一個來回。
他閉了閉眼,趕走腦子裏那點兒紛亂的想法,擡起手,曲指彈了一下許彌南的腦門,笑着答:“怎麽可能。”
他擡腳往前走,邊走邊說:“你看我像是搞暗戀那種人嗎?我要喜歡誰,肯定是大大方方的承認,不把他追到手絕不罷休。”
許彌南這回松了口氣,喃喃自語:“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和聲哥……”
吓死了,他還以為自己即将見證一場狗血三角戀呢!
四下寂靜無聲,即使許彌南聲音很小,但耐不住周頌言豎着耳朵聽,還是聽清了他的話。
周頌言起先覺得好笑,之後又有些無奈的揚了揚嘴角,說:“連你都看出來了,我倆認識十幾年,他還以為我看不出來他的心思呢。”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旁觀者清,周頌言覺得薛映儀對江聲也不是沒有感情,只是她的處境不允許她和江聲把話說開,兩個人才一直別扭着。
他嘆了口氣,認真的說:“但是我真的希望他倆好。”
周頌言很清楚自己的性格,脾氣臭,說話不中聽,辦事全憑自己心意,可以說是缺點很多,所以他從小到大都沒什麽交心的朋友,能忍受他這麽多年的的也就只有江聲和薛映儀了。
因此,他也是真心盼着他倆能走到一起。
“不過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他伸手攬住許彌南的肩膀,帶着他往燈火通明的商場走,“我還是比較關心一會兒吃什麽。”
許彌南這會兒舒坦了,把手裏的樹葉子往垃圾桶一丢,興高采烈的說:“吃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