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幾個人鐵了心想把這個人問出來,可偏偏周頌言對這事閉口不提了。

石興洋好奇心作祟,把目光投向許彌南,“彌南,你知道頌言喜歡的是誰嗎?”

許彌南正在出神,被他這麽一喊,吓了一跳,手裏的杯子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幾片,剩下的半杯酒也全部灑在了地毯上。

他心裏發慌,下意識伸手去撿,卻被周頌言猛然按住,“你用手撿什麽?別動。”

他大概是太着急了,說話時的語氣算不上溫和,甚至有點冷。

許彌南無措的擡頭看他,低聲喊了句“周頌言”。

周頌言被他這一眼看的沒了脾氣,嘆息一聲,揉了下他的發頂,安慰道:“沒怪你。”

看許彌南不在狀态,似乎心情不好的樣子,江聲識趣的說:“今天也挺晚了,要不咱們散了吧?”

許彌南抿了抿唇,垂着頭說:“抱歉大家,我可能有點醉了。”

幾個人一聽這話,趕緊說沒事。

出房間結了賬,江聲他們三個都各自回家了,周頌言和許彌南站在門口等出租車。

ktv大廳放着抒情的老歌,門口擺着的幾盞燈發出或紅或藍的光,偶爾有進進出出的客人與他們擦肩而過。

燈下映出一高一矮兩個影子,彼此挨得很近。

周頌言忽然開口:“許彌南,”他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剛才玩游戲的時候,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周頌言把許彌南的身子掰過來,逼迫他看着自己,神色極其認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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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來了。”像是在刻意逃避什麽,話還沒說完,許彌南就已經掙開了他,往馬路邊跑過去。

出租車上,許彌南坐的離他八丈遠,靠着車窗裝睡。

周頌言心裏跟被貓撓了似的發癢,頭一次體會到如坐針氈、如芒刺背的感覺。

他也知道這事兒得循序漸進,不能把人吓着了,可看到許彌南那樣的反應,說不失望是假的。

難道他平生第一回跟人表白,就要以失敗告終了?

一進家門,許彌南就跟躲瘟神一樣跑上樓了,生怕周頌言逮着他說話似的。

周頌言那點激情被抽幹了,這會兒也有點洩氣,走進浴室洗了個冷水澡,妄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然而洗完澡躺在床上,輾轉兩個小時,他還是一點兒困意都沒有。

周頌言這人,天生犟種,認準了的事就沒有只做一半的道理,況且他也想問問許彌南到底是怎麽想的。

于是,淩晨兩點,周頌言敲響了許彌南的房門。

“許彌南,我知道你沒睡,把門打開。”

沒人回應。

周頌言不肯放棄,威逼利誘他:“你不可能一輩子把自個兒關屋裏吧,不吃飯了?不上學了?”

半分鐘後,許彌南含含糊糊的回了句:“門沒鎖,你進吧。”

周頌言沒猶豫,利索的推門進去,生怕許彌南反悔似的。

這人果然也沒睡,正像個鹌鹑一樣縮在窗邊畫畫,廢紙扔了一地,頭發亂成了雞窩,不知道的以為表白失敗的是他呢。

周頌言坐到沙發上,對他招了下手,又拍了拍旁邊的位置,說:“來。”

許彌南摸不透他的想法,只當他是來自己這兒撒氣的,于是心驚膽戰的坐過去,差點一不小心把手裏的鉛筆掰折。

不過周頌言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開心,更沒像平時那樣嘲諷他。

他只是伸出手,把許彌南淩亂的劉海捋順,放低了聲音,說:“今天我吓着你了。”

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

他在和許彌南道歉。

許彌南沒答話,周頌言也默契的沒有等他的下文,只是自顧自的接着說:“其實這事兒我也想了挺久,一開始我以為自己不正常,可是我現在不這麽覺得了。”

他伸手,想把人抱在懷裏,可到最後也只是用手輕輕摩挲着他的耳垂。

“我知道你是男的,還是我弟,可這些都不影響我喜歡你,我喜歡的就是你這個人。”

沒有人規定怎麽樣才算喜歡一個人,因為只有當那個人出現的時候,自己才能真切的體會到“喜歡”的感覺。

對周頌言來說就是,許彌南高興他就高興,許彌南難過他就想怎麽才能讓這人重新高興起來。見着許彌南他就舒坦,看許彌南跟別人好他就吃醋。

許彌南怔怔的看了周頌言半晌,顫抖着肩膀,像是在積力克制自己,可最後他也沒能如願,只能任由滾燙的淚水從眼角滑下來。

周頌言有點意外許彌南的反應會這麽大,此時竟生出幾分後悔。他輕嘆一聲,似是無奈,又像心疼,最後還是沒忍住,伸手幫他把眼淚擦掉。

“後來我想通了,但又怕你知道之後接受不了,我就想,要不一輩子和你當兄弟算了,什麽搞不搞對象的,能跟你在一塊兒就行呗。”

說到後面,他彎了彎嘴角,自嘲一般,“但是我這人不懂知足,也怕自己以後會後悔,所以今天沒忍住,把這事兒說出來了。”

周頌言坐的離他近了些,兩只手捧着他的臉,問:“我不用你立刻回答我,但你起碼別躲着我,行嗎?”

他捏着人的後頸,指尖插入許彌南柔軟的發絲裏,似承諾又似安慰,“無論怎樣,我都是你哥,這個不會變。”

許彌南紅着眼圈抽噎了許久,直到周頌言盯着他盯的眼皮發酸,他才突然站了起來,發瘋似的把周頌言推開,自己也往後退了好幾步,還險些一個趔趄跌在地上。

周頌言手疾眼快的扶住他,情不自禁捏緊他的手腕。

可這人卻掙紮着甩開周頌言的手,滿臉眼淚也渾然不覺,只是不停的搖頭,幾近哀求的沖他喊:“周頌言,別喜歡我,你不該喜歡我!”

周頌言也知道這事對許彌南來說的确有點難以接受,但他還是沒想到他會如此抗拒。

“彌南,你……”

視線交彙,許彌南清晰的看到那人眼底的無措。幾秒之後,他冷然避開周頌言探求的目光,推開他的手,木着臉說:“頌言哥,只要你願意,我們永遠是兄弟。”

擲地有聲的一句話,像是塊千斤重的石頭,把周頌言砸了個頭暈眼花,也砸碎了他所有的希冀。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許彌南,被甩開的手還停在半空中。

周頌言僵在原地,心如擂鼓,可寂靜的深夜裏只有秒針轉動的滴答聲,這一顆心髒跳的再如何劇烈,也只能在胸腔裏痛苦掙紮,不能剖出來拿給人看。

“這是你給我的答案麽?”

他明明說過了,不急于要一個回答,可許彌南甚至不留任何轉圜的餘地,幹脆利落的拒絕了他。

許彌南點了點頭,挂在眼睫上的淚珠子也随即掉了下來。

周頌言臉上的表情漸漸凝固,許久之後,他才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眼角卻溢出苦澀,“好,我明白了。”

他收回手,沒再多說一句話。

看着周頌言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間,許彌南整個人脫力一般跌坐在沙發上。

他擡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任憑眼淚斷了線似的往下掉,始終沒有勇氣再回想剛才周頌言的神情。

那天之後,許彌南就開始有意無意的躲着周頌言。

周頌言沒辦法,更不敢去他面前晃悠,只能就這麽和他僵持着。

一中的準高三生向來只放一個半月暑假,八月二十號就要正式開學了。

開學前一天,周柏松喊他倆回老宅吃飯。雖然許彌南還是躲着周頌言,但老人家邀請了,他自然也不會拒絕,只能硬着頭皮和周頌言一道過去。

前幾天一直下雨,今天好不容易趕上個大晴天,周柏松就坐在院子裏喝茶,華珍在他旁邊澆花,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周頌言暫且把心事收斂起來,走進院子,挨着周柏松坐下,吊兒郎當的說了句:“爺爺,奶奶,最近身體挺好吧?”

許彌南跟在他後面,把給老兩口帶的補品放下,笑着喊了聲外公外婆,然後就一言不發的在周頌言旁邊坐下了。

隔輩親這話不假,兩個老人見了小輩都格外歡喜,華珍把澆花的壺放下,走過來,“我們好着呢。”

周柏松照舊要關心一下他倆的學習,“開學高三了,壓力大不大?”

周頌言搬出慣來的說辭:“就那樣吧。”

許彌南答:“還好。”

周頌言看了一眼旁邊如坐針氈的許彌南,知道這人不自在,他也不打算自找沒趣的在這兒礙人家眼,利索的站了起來往屋裏走,“一路上過來渴死了,我去找點水喝。”

陳姨從屋裏走出來,說有電話找華珍。

老太太去接電話了,院子裏就剩下周柏松和許彌南。

他倒了兩杯茶,推給許彌南一杯,笑着問:“頌言你倆吵架了?”

許彌南接茶杯的手險些抖了一下。

他舌頭有點打結,勉強編了個瞎話:“……沒有,外公。”

周柏松哈哈笑了幾聲,說:“往常你倆過來,哪次不是黏在一塊兒?今天這小子拉着個臉,一進門就回屋,你也是,就差把不高興寫臉上了。“

那點兒小心思被揭穿,許彌南低着頭,心虛的抿了下唇,指尖摩挲着茶杯邊緣,說:“是鬧別扭了,沒……沒什麽大問題。”

哪兒是什麽鬧別扭啊,分明是自己把人家孫子掰彎了……

許彌南越想越覺得愧疚,低着頭,恨不得一句話也不說。

周柏松喝了口茶水,擡頭看着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只是說:“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不懂,自己去解決吧,就是記着一點。”

許彌南看着他,默默等待下文。

“話要說開了,兩個人才能走的長久。無論是夫妻還是朋友,都這樣。”

“外公我……”他垂着眼簾,默了片刻,依舊只答,“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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