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連載
“啪嗒。”
“啪嗒。”
……
連續好幾聲響動之後,原本在醫館後堂配藥的晏鴻音額角一跳,将手裏的簸箕放下,轉身走到後院那棵枝繁葉茂四季常青的大榕樹下。
四季常青的樹常見,但獨木可成林的就只有榕樹了。
醫館後院的這棵在醫館建立前便紮根于此,雖說不到成林的地步,但樹幹粗壯,柱枝相托,挂枝茂密,甚至都越過牆頭伸到了一牆之隔的院子裏。
玉羅剎盤膝坐在榕樹枝幹間,手裏是好幾顆啃幹淨用來砸醫館窗戶的棗核。
聽到晏鴻音的腳步聲,玉羅剎從一片綠色裏探出腦袋,問站在樹下的晏鴻音:“阿音~今晚吃什麽菜?”
對吃食其實沒多大研究的晏鴻音:“……随意。”
玉羅剎裝模作樣想了一陣,為難道:“這是哪個菜系的菜,我怎麽沒聽過呢?”
晏鴻音擡起眼,瞪了一眼玉羅剎。
玉羅剎笑,換了個姿勢挂在樹上,那麽大只的一個人偏偏就十分輕盈地趴在樹枝上,一條腿在半空中晃啊晃的。
“要不今天在這邊先準備好,晚上回去炖一盅佛跳牆?”
晏鴻音對玉羅剎越來越脫離家常菜的菜譜表示無語又無奈,沉默了良久,緩緩道:“你臉上長痘痘了。”
玉羅剎下意識捂住左臉,提高聲音道:“瞎說!我沒有!不可能!”
晏鴻音眸光閃動,驚訝:“真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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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特意用脂膏将那痘痘蓋得天衣無縫的玉羅剎:“……”
晏鴻音轉過臉,努力拉平上翹的嘴角,輕咳了一聲:“這幾日吃太補了,興許是有些上火,回去給你開兩副藥。”
玉羅剎摳着樹枝,不服道:“為什麽你們都不上火?”
晏鴻音:“……”
因為家裏其他三張吃飯的嘴都有喝降火湯啊。
玉羅剎從晏鴻音沒有掩飾的表情裏瞧出端倪,生氣道:“你們背着我吃獨食?!”
晏鴻音:“……我們只是不想再吃什麽歸參鳝魚羹、韭菜炒蝦仁、十全鲈魚湯了。”
家裏又沒什麽重傷未愈需要食補的病人,哪裏扛得住玉羅剎這麽造作。
玉羅剎想要喂好家裏人的雄心壯志頓時被一擊粉碎,挂在樹上,整個人瞬間蔫吧起來。
晏鴻音咳了幾嗓,轉移話題道:“阿樓昨日說想喝百合枸杞粥,這個還挺費時間的。”
玉羅剎聞言擡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晏鴻音:“那就今晚百合枸杞粥配煎餅怎麽樣?”
晏鴻音點點頭,松了一口氣。
玉羅剎敲定了食譜,正要下去,轉念一想,又轉頭對晏鴻音道:“我要藥丸,多加蜂蜜的那種!”
晏鴻音:“……給你多加兩勺。”
玉羅剎于是心滿意足地在榕樹上竄了兩下,踩着牆頭跳進糕點鋪的後院裏,一頭鑽進了後廚。
晏鴻音眼神柔軟,啞然失笑,在樹下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回去醫館裏繼續配藥。
……
風波過後,晏鴻音依舊每日去醫館坐診,玉羅剎也整日窩在糕點鋪裏,手藝已經從江南菜拓展到川蜀風味。
——只不過家裏的一大兩小都對辛辣刺-激的川蜀菜不太習慣。
所以家裏的膳食總是天南海北的食譜各種亂竄,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通通沒能逃過玉羅剎的魔爪。
并且據說從來沒有去過海邊的玉羅剎,最近莫名對海裏的東西感興趣起來,已經吩咐羅剎教的教衆去沿海發展據點了。
晏鴻音……晏鴻音每日要看的情報又多了幾個沿海的地域動向。
但總的來說,日子還是平靜又安逸的。
自從晏鴻音給了他每日跟着去醫館幫忙得來的銅板後,西門崽第一件事就是買了件白衣,将玉羅剎買的一箱子花花綠綠粉粉嫩嫩的衣服徹底壓箱底。
晏鴻音在發覺西門吹雪自己買了套白衣後,便給西門崽的衣櫃裏換了一櫃子素淨的衣服,一大一小兩人去醫館的時候,顯得分外和諧——雖然這惹來玉羅剎幽怨的小眼神盯着兩人控訴了好幾天。
西門吹雪已經可以分辨醫館所有能見到的常用藥材,并且《湯頭歌》《傷寒論》這些入門的書籍已經背誦得十分熟練,人體穴位圖更是閉着眼都能重繪,這對一個只有十歲的,以前從未接觸過醫術的孩童來說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事。
晏鴻音并沒有提出來教導西門崽劍術和內功心法,而經過半個月跟在晏鴻音身後泡藥館的西門崽,也竟然沒有卡着時間去提出要晏鴻音履行約定。
花滿樓在玉羅剎規定的時限內背完了暗室裏的佛典,這幾日在家裏幫忙種菜種藥的時候,嘴裏念叨着的全是佛經,念得偶爾沒有被晏鴻音帶出門的西門吹雪兩眼放空。
西門吹雪完全沒有舅舅玉羅剎對佛經的悟性,他聽着這些拗口的東西只覺得腦殼疼。
但花滿樓很喜歡。
這半個月來,家裏人幾乎是肉眼可見的發現,花滿樓的狀态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那雙眼睛雖然仍舊暗淡,但臉上的笑容卻溫暖自然,小太陽的特質越發明顯,惹得偶爾二半夜出去幹壞事的玉羅剎回來,沐浴完第一件事是去花崽房間裏吸一波崽再回房睡覺。
而經過一段時間的“友好磨合”,晏鴻音和玉羅剎這對表面夫婦,也終于可以接受彼此在同一間房中進入安眠——當然,前提條件是兩人都沒有做噩夢且沒有人去家裏的屋頂上踩踏找死的話。
地痞流氓會盯上他們,這就意味着金陵城有不少三教九流注意到了他們,而大半夜偷偷潛入的、想要盜竊的、意圖綁架孩子的……都被錦衣衛送去了衙門。
在這件事上,紀清可以說是在羅剎教面前揚眉吐氣,一掃憋屈郁悶。
被晏鴻音勒令不準朝普通人下手——哪怕地痞流氓混混也不行——的玉羅剎因此連着做了好幾天的重辣毛血旺。
這天的晚膳,果不其然就是白日裏說好的百合枸杞粥和煎餅,配了幾個小菜,晏鴻音在回來時順路還買了一只燒雞。
想到回來時看到旁邊宅子進出搬動家具的動靜,晏鴻音道:“旁邊那個荒廢了不少時間的宅子有人搬進來了。”
其實晏鴻音因為出身後宮的緣故,多少還是有食不言寝不語的習慣,但自從和玉羅剎待久了,那些雜七雜八的規矩仿佛遙遠地像是上輩子的事兒。
玉羅剎連着夾了好幾粒油炸花生米扔進嘴裏,有些詫異:“不是你買的?”
晏鴻音這個人,說好聽點是謹慎有計劃,說直白點就是疑心病,不喜歡超出掌控範圍的意外,旁邊的那宅子和他們家院子就只有一牆之隔,玉羅剎當初是想買下來直接打通的,但是去問的時候,不管出多少價格宅子的主人都不同意買賣。
玉羅剎還以為是晏鴻音提前買了放着備用的。
晏鴻音把手裏的筷子放下,皺眉問玉羅剎:“不是你搞的鬼?”
玉羅剎無辜極了:“我哪次搞鬼事後沒找你挂名?”
晏鴻音:“……”
也是,家裏這只雖然不服管又喜歡浪,但浪完總會留點小記號在晏鴻音那記個檔。
玉羅剎就是靠着這種擦着晏鴻音忍耐極限搞事的行為,一點點擠進晏鴻音安全範圍內的。
“隔壁宅子嗎?我和哥哥今天好像見到了。”正在斯斯文文和雞腿較勁的花崽擡頭。
兩個面面相觑的大人齊齊看向旁邊的兩個團子。
“怎麽回事?”一家之主晏鴻音肅聲問。
花滿樓想了一下,然後回答:“今天早些時候,隔壁家的小孩跑出來想和我們交朋友。”
晏鴻音和玉羅剎聽着好像感覺沒有什麽不對勁,雖說阿樓的眼睛不方便,但他本身機敏聰明,又有警惕性很高的阿雪在,小孩子之間找相鄰的同齡孩子玩耍倒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過回頭還是要查一查隔壁的這家人才行。
兩人不約而同在心裏想。
然後就聽見西門崽冷哼了一聲:“他的原話難道不是,‘小美人,要交個朋友'嗎?”
花滿樓表情有些窘迫的抿唇笑了下,臉上寫滿了赧然。
晏鴻音:“……?”
玉羅剎:“……!”
就知道崽養的太好遲早招人惦記!
咔嚓一聲掰斷了手裏的筷子,玉羅剎表情呵呵一笑,表情危險:“哪來的小登徒子?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晏鴻音面色平淡地對西門崽道:“再拿雙筷子過來。”
西門吹雪看了眼玉羅剎和花崽,一言不發地抓了一把筷子過來。
玉羅剎一看就明白了,深呼吸,将那把筷子捏在手裏在桌面上敲了兩下,咬牙道:“來,阿雪,說說看,今天白天發生了什麽?”
***
今日晏鴻音被人請去出診,玉羅剎有自己的事要出去一趟,所以家裏只有花滿樓和西門吹雪兩只崽。
現在後院的菜地和藥田基本上都是花滿樓在打理,但西門吹雪會自覺負擔起把水缸裏的水打滿的任務。
馬上就是玉羅剎安排下來抽查背誦的期限,花滿樓這兩天睡覺都在嘀嘀咕咕背佛典,更別提澆水除草的時候。
前院的兩棵大梨樹因為這段時間的适應已經開始重新精神起來,就是因為地方局限的緣故,原本遮天蔽日長得肆意茂盛的梨樹紙條開始互相糾纏着生長,倒是意外地省了不少地方。
就在花滿樓給前院的兩棵大梨樹澆水的時候,一個腦袋從牆上冒了出來。
西門吹雪幾乎是瞬間就發現了那個頭毛亂飛的腦袋,原本在旁邊磨牙粉的動作停下,幾步走到花滿樓旁邊将人護在身後,警惕後退了幾步,冷呵道:“什麽人?!出來!”
手裏提着水壺的花滿樓:“……?”
“我我我我不是壞人!”牆那邊的可疑腦袋挪了挪,過了好一會兒才露出一張髒兮兮的臉蛋,随後是費勁巴拉爬上牆頭的一個男孩兒。
看上去和花滿樓差不多大。
“我就是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就想看看……”
那男孩騎在牆頭上往下張望,被西門吹雪冷冽的眼神凍得一縮脖子,正想着要不還是翻下去回自家院子得了,就看到從那個兇巴巴的白衣男孩身後偏出來的小腦袋。
那男孩的眼睛瞬間一亮,嘴一禿嚕直接出口:“小美人,交個朋友嗎?”
剛一說完,那男孩兒就露出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嘀咕道:“呸呸呸!都怪師父這兩天亂說話……”
“咳,那什麽,我叫陸小鳳!鳳凰的那個鳳!”男孩飛快擡手扒拉了兩下自己的頭發,笑容燦爛道,“你叫什麽名字呀?”
作者有話說:
現在還只有兩條眉毛的陸小雞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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